看着那个鬼差顶着他的脸在那里卖弄，皇甫风顺的怒气快要冲破头顶，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要丢尽了。
察觉到他的怒气，白无常本来就白的脸色更是变成了惨白，身形摇摇欲坠。他错了，这个鬼差确实机灵，但是太机灵了，怪只怪他当初多说了一句“尽可能多卖些东西”，结果，这个鬼差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多卖些东西”。
但是用的是陛下的脸啊！他这个白无常还能继续干下去吗？小命还能保住吗？
白无常不敢去看皇甫风顺的脸色，低声说：“陛下，我马上解决。”说完，他解除了隐身，快速过去。
鬼差见许多女生都进店买东西，非常得意他卖东西的效果不错，美滋滋地想：他差事办得这么好，白无常大人肯定会奖赏他的，说不定阎王爷也会给他一点点奖励，嘿嘿。
鬼差顶着“皇甫风顺”的脸做着美梦，竟然也看起来赏心悦目。不得不说，脸真的很重要，如果这张脸的颜值再低一点，做出这种表情，看起来就很猥琐。
快步走过来的白无常看到鬼差这个表情，如果不是已经做鬼几千年，险些像活人一样晕过去。陛下正在看着好不好？你做出这种表情是想让我死还是想让我死？
“咳咳。”白无常急了，还没有走近就大声咳嗽提醒。
鬼差闻声扭头，看到白无常脸色一喜，就想邀功。
白无常一看他这副表情就觉得不好，连忙说：“我等你半天了，你怎么还在忙？咱们该走了。”
“啊？啊？”鬼差不明所以，一头雾水，顶着“皇甫风顺”的脸，看起来竟然纯真得让人喜爱，又引起围观女生的尖叫。
白无常心里却更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低声说：“快把这些人打发了，陛下来了。”
“啊？哦。”鬼差终于明白过来了，对围观的女生抱了个拳，大声说：“抱歉，我忘了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大家改天再来。”他笑得一脸讨好，“大家以后还要多多来捧场啊。”
如果是别的老板敢把顾客撵走，这些女生早就生气了，但是看着“皇甫风顺”的脸，女生们都表示下次还会再来的，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这个可怕的看脸的时代。
见女生都走完了，皇甫风顺才和黑无常进到店里，施了障眼法之后，皇甫风顺看着鬼差一言不发。
白无常低声提醒还想要奖励的鬼差：“快换回来。”你还顶着陛下的脸。鬼差连忙换回自己的脸，用同样的期待表情看着皇甫风顺。
明明是同样的表情，换了一张脸来做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
辣眼睛。皇甫风顺闭了闭眼，内心叹息，果然还是自己的脸好看。他问鬼差：“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鬼差连忙答：“陛下，我以前是走街串巷卖货的。”
难怪。皇甫风顺明白了。他见这个鬼差一直期待地看着他，明白鬼差觉得自己干得漂亮，想要夸奖甚至奖励。
但他真不想夸奖，更不想奖励。那些女生拍了不少视频，万一让哥哥看见，他怎么解释？
不奖励也不合适，这个毕竟是第一个给他办事的鬼差。皇甫风顺的目光转了一圈，拿起一个笔记本，说：“这是我用的笔记本，送你一个。”他刚才确实用的也是这种笔记本，原因是这种笔记本剩下的最多。
鬼差听到陛下也用这种笔记本，惊喜得差点儿活过来，连忙双手捧过，看着笔记本上的黑色图案，夸奖的话张口就来：“不愧是陛下用的笔记本，看这颜色，多么有威严，看这字体，多么有气度，看这大小，多么有格调。陛下，能够拥有和您同款的笔记本，是我的荣耀，以后我必将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以后我可以天天来替您卖东西，保证您赚得盆满钵满，日进斗金！”
皇甫风顺高深莫测地听完了，说：“今天多谢你，你走吧。”至于以后，我再也不会叫你来看店了。
“是，是。”鬼差一脸得了莫大好处的表情，兴奋至极的离开了。
鬼差离开之后，皇甫风顺没好气地拍了白无常一巴掌：“你找的‘机灵’鬼差可真机灵。”
“陛下，是我的错。”白无常一脸忏悔，心里却想这位陛下刚才都气成那样了，竟然还给鬼差奖励了一个笔记本，脾性真是和善。
皇甫风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快六点了，说：“你们走吧，我哥快来了。”
“是，陛下。”黑白无常领命，很快消失不见。
随即店里只剩下皇甫风顺一个人，他暗想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哥哥一定会看到那段视频，到时候他该怎么说。如果哥哥问他“小顺，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本事”，他就说“我是在大学的时候加入一个社团学的”。如果哥哥再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就说“我是为了生意更好”。
对，就这么说。
皇甫风顺在心里想好了说辞，心中大定，只等着哥哥过来。哪知道左等右等，眼看都五点五十了，还没见着人。
皇甫风顺掏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哥，你忙什么呢？快六点了。”
皇甫一帆说：“出了点儿事，耽搁了。小顺，我马上到。”
“好的，哥，我等你。”皇甫风顺这才放心，挂了电话，出门去外面等。
很快，皇甫一帆骑着电动车到了，说：“今天下午正开会，楚薇，就是昨天住院那个女生，和同宿舍的女生打起来了。就为了解决她这事，才耽误到现在。”
“哥，你今天下午不是开优秀班主任评选会吗？”皇甫风顺记得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老师是这么说的。
“对。”皇甫一帆提到这个就叹气。虽然他这年的优秀班主任没指望了，但是正开评选会的时候楚薇打架，实在是把他的面子往地上踩。
皇甫风顺皱眉，楚薇那个女生，真会给哥哥惹麻烦。
“小顺，快，把地毯卷起来。”皇甫一帆支好车，弯腰开始卷地毯。
“好。”皇甫风顺连忙过来帮忙。
很快，红地毯卷好了。皇甫一帆在弟弟的帮助下，把它硬塞在电动车的踏板上。
皇甫一帆跨上电动车，说：“小顺，上来。”
“哥，你可得小心点儿。”皇甫风顺一边说一边坐在后面。
“知道，马上到时间了，坐好。”皇甫一帆说完就发动了车子，带着弟弟，小心地穿过车流，去还红地毯。
幸好租红地毯的地方不远，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顺利还了红地毯，退回了押金，皇甫一帆松了口气，说：“小顺，咱们回家。”
“好的，哥。”皇甫风顺见哥哥根本不知道下午那鬼差干的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遗憾，他想的借口用不上了。
皇甫兄弟很快回到了矿山家属院，遇到遛狗的刘阿姨，皇甫一帆笑着打招呼：“刘阿姨，又遛狗呢。”
“是啊。”刘阿姨已经退休了，养了一只小狗，每天早晚都出来遛狗，把那只小狗伺候得比人都舒服，连小衣服都有好几件。
皇甫一帆打个招呼就要走，刘阿姨却说：“一帆，你家小顺出名了。”
“出名了？”皇甫一帆惊诧。
“对啊，手机上到处都是。我们家小慧让我看的，我一看，这不是小顺吗？”刘阿姨笑呵呵的，看起来很高兴。
坐在后座的皇甫风顺手指蜷缩了起来，心跳开始加速。
“什么样的视频？不会是弄错了吧？”皇甫一帆笑着说。
“没弄错，你看。”刘阿姨见此，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一个视频，让皇甫一帆看。
皇甫一帆把头探过来，见视频里面的“皇甫风顺”架势一拉，说：“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首……”说了一大串，最后一抱拳，来了一句“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小本生意，多谢多谢。”
“是小顺吧。”刘阿姨笑呵呵地说：“小顺那长相，万里挑一，我不会认错。”
“看起来是小顺，不过……”皇甫一帆总觉得视频里的弟弟怪怪的，很陌生。
刘阿姨笑呵呵地转向后座，对皇甫风顺说：“小顺，你出名了。”
皇甫风顺只得把头盔拿下来，打了个哈哈：“哪有，刘阿姨。”
“出名是好事。”刘阿姨说：“现在不都兴出名吗，叫什么，网红。”
“哈哈。”皇甫风顺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甫一帆说：“刘阿姨，不耽误你遛狗了，我还得回家做饭。”
“行，行。”刘阿姨见他不想说，笑着拉着小狗走了。
皇甫风顺提着一颗心，低声喊了一声：“哥。”
“先回家。”皇甫一帆说。
“哦。”皇甫风顺只得不说话了，安静得看着哥哥把电动车推到车棚，安静得跟着哥哥上楼，安静地和哥哥一起换鞋，安静地看着哥哥去厨房煮饭，安静地坐在桌子旁边把想到的理由又在心里过了好几遍。
厨房里的皇甫一帆盖上锅盖，调小火焰，想着视频里的弟弟，为了生意能好点儿唱念作打，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擦擦手，走出厨房，见弟弟坐在桌子旁边蔫头耷脑的，走过去坐下，想了想，轻声说：“小顺，是哥做得不好。”
“嗯？”皇甫风顺一愣，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说。
皇甫一帆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小顺，我知道你想把生意做好，才那样做。想招揽更多的客人，想赚更多的钱……这么做是对的，我支持你。”
“啊？”皇甫风顺愣了，脱口而出，“哥，你不生气？”他以为哥哥看到他那样一定会生气，连理由都想了一堆。
“我生气干什么？”皇甫一帆笑着说，“看到你为了让生意更好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我高兴还来不及。”
“哦。”皇甫风顺松了口气。
皇甫一帆想了想，又说：“小顺，哥看到你这么努力很高兴，但是哥不想你勉强自己。”
“什么？”皇甫风顺不解，他怎么勉强自己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么做。你上高中的时候，老师让你表演一个节目，就是上台充当背景，连台词都没有，你都死活不愿意。”皇甫一帆想起弟弟那时候的事，心里唏嘘，说：“今天你竟然这样做，肯定鼓足了勇气吧？”
“啊？”皇甫风顺在心里把白无常和那个鬼差骂了一万遍，连忙说：“哥，没有的事。我上大学的时候参加了一个这样的社团，早就把脸皮练出来了。”
“这样啊。”皇甫一帆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说：“小顺，我知道你觉得我的工资不高，咱们的日子过得太普通，想要多挣点儿钱。不过我想跟你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哥，我没有觉得你的工资不高，我没有那个意思。”皇甫风顺连忙说。
“我知道你没有。”皇甫一帆微笑着说：“我只是想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咱们家其实有钱。”
“有钱？”皇甫风顺惊讶。
“对，有钱。”皇甫一帆笑着说，“咱爸咱妈没的时候，你还小，他们就把钱交给我保管了。这笔钱不少，我一直没动。等你以后结婚，彩礼，婚房，都从这笔钱里面出，管够。”
假话。皇甫风顺暗暗回了一句。爸妈没的时候，他看到了他们的鬼魂，还和他们说了不少话，根本没提钱的事。
哥哥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真的有钱？不应该啊，哥哥大学毕业后本来准备去大城市工作，但是那时候爸妈出了意外没了，为了照顾马上读高三的自己，哥哥选择了回家工作，考上了市技师学院当了老师，工资一直不高，平时给他说的话，也是让他注意节约，不要乱花钱。
皇甫风顺假装信了，露出惊喜：“真的？咱们家有钱？”
“有钱。”皇甫一帆肯定地说，“所以，小顺，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皇甫风顺连忙说。
皇甫一帆笑了一下，拍拍弟弟的肩膀，说：“店里的生意你不用太着急，刚开张，慢慢来就行。咱们家有钱。”
“……我知道了，哥。”皇甫风顺只得这么说，心想哥还不如骂他一顿呢，这么说他心里更难受。
皇甫一帆又拍拍弟弟的肩膀，对他鼓励地笑笑，起来去厨房继续做饭了。
看着哥哥忙碌的身影，皇甫风顺趴在了桌子上，想想今天的事，忍不住笑了。
有这么好的哥哥，他才舍不得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