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孟厚德带了一半的货去客运站坐车回老家。
他一大早就出发了，没做早餐，自己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吃。
颠簸了三个小时, 中途还换了一辆车，终于到了南光村。
下了车，路边的住户都看了过来。
南光村的人不算多, 每家每户都是认识的，孟家人在南光村也比较出名, 但是孟厚德已经几年没回来了, 大家看到了还没马上反应过来。
直到孟厚德主动和他们打招呼。
“三叔, 是我。”
“是厚德啊, 回来了？回来了好, 你妈知道吗？”
孟厚德：“还不知道。”
这时候家家户户没有电话，都是托人带口信，要么就是写信。
“那赶紧回家去。”
孟厚德几年没回来, 孟父孟母估计都要高兴坏了。
他扛着袋子往家里走，一路上见到人都要打招呼。
没一会儿功夫，半个村子都知道孟厚德回来的事儿了。
孟厚德的亲妈杨晓丽正在老刘家的院子里掰玉米和人聊天, 老刘家的二嫂子忽然回来冲她喊：“杨姨，你家老二回来了，都到家门口了, 你快回去看看。”
杨晓丽眼睛瞪得溜圆，手上拿的玉米就这么掉在地上, 差点把竹篮都打翻了。
她还愣住。
“快回去啊。”刘老太太也站起来，拉着她说：“哎哟，说你家老二回来了，你怎么跟听不懂似的。”
杨晓丽这才惊喜地往回跑, 没一会儿就冲回了自家院子。
一进门，看到孟厚德被大儿子孟厚忠和三儿子孟厚勇拉着说话，她男人孟建喜也在。
他们都是刚刚被村里人叫回来的。
一家人都很高兴。
杨晓丽把孟厚德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几年受苦了，瘦了。”
孟建喜：“快去给老二弄点吃的，这都几点了，早饭吃了没？”
孟厚德：“吃了的，怎么没见嫂子和弟妹。”
孟厚忠：“你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去她娘家了，下午就回来了。”
杨晓丽：“老三老婆带着妞妞去打豆腐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孟建喜：“老三你去看看，把你媳妇叫回来。”
杨晓丽：“妈再去给你弄碗面，加两个鸡蛋。”
杨晓丽说完就跑去生火。
孟厚德从袋子里又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子，里面装着他从南市买来的东西，给家里人都带了点小礼物。
这些东西不在孟玉兰给他的清单里。
摆摊赚的钱，孟玉兰给他分了一些，他是用这些钱买的礼物。
他给杨晓丽买了双手套，给孟建喜买了个帽子，两个兄弟一人买了一条围巾，弟妹和嫂子也都是围巾，还给小孩子买了点东西。
一共也没花多少钱，四十多块钱。
“给你们都买了点东西，爸这是给你的，哥，还有老三，这围巾给你们，弟妹和嫂子也有，颜色你们自己挑，玩具车给小鹏和小宝，这个文具盒给小云。”
把礼物分出去，孟家一家人更高兴了。
杨晓丽端着面，让孟厚德先吃面。
大家都围坐在餐桌边，看着孟厚德吃面。
孟建喜忽然皱起眉头，严肃地说：“你刚出来，哪来的钱，不是找你哥要的吧？”
这个哥自然不是他亲哥，指的是孟厚文。
“不是，我回来没找他要钱，这钱我自己挣的。”
“挣的？怎么挣的？”孟建喜不怎么信。
“卖东西赚了钱，这次回来我准备去集市上也支个摊，下午村头不就有个集吗？”孟厚德一口吃了个荷包蛋。
杨晓丽的手艺好，孟厚德做的一手好菜也是跟她学了不少。
只是一碗清淡的清汤面加两个荷包蛋，都被做的香喷喷，面汤咸淡适中，带着点猪肉的清香。
“卖什么？”
孟厚德抬了个眼色，“卖对联，福字还有年画什么的，快过年了，这些东西好卖。”
孟建喜却不赞同，“你不找个正经工作，就打算卖东西？”
“卖东西挣钱，我先卖着，找工作的事情以后再说，况且工作也不是这么好找的。”孟厚德敷衍了几句，也没提到孟厚文，他下意识想逃避这件事，不然他爸妈知道自己放着孟厚文给的工作不去，要去摆摊挣钱，肯定要念叨个没完。
老三孟厚勇说：“哎呀，二哥刚出来，肯定不好找工作，卖点东西先赚生活费很正常，爸你就别说了。”
孟厚德三两口把面吃完，放下碗，“我吃饱了，我先去整理东西，妈你给我找块布，大一点的，我一会儿拿去支摊子，老大老三，你们待会儿帮我一起搬凳子，早点去占位置。”
“还真要去集上摆摊啊？这东西能卖出去吗？我们家都是找人写的。”
孟厚德心里也有点打鼓，不过来之前孟玉兰跟他说了，好货就得靠宣传，而且这些对联村里没有，一定有人识货，让他放心大胆卖，就按照在城里的价格卖，都是乡亲，只要买，就送小号对联。
“能卖掉，城里人都用这种对联了。”
孟厚勇的老婆王燕打开孟厚德带回来的对联看了看，“确实看着不错呢，贴在门上可喜庆了，比自己写的好看多了。”
“我也看看。”
“还真是，一对多少钱啊？”老大孟厚忠问。
“这个是大号的，三块钱一对。”孟厚德看了眼，随口说。
“三块钱？这么贵？找人写可不要钱咧，只要自己买红纸，一块钱红纸可以写好几张。”
……
听了价格，孟家人就觉得孟厚德在村里卖这些东西肯定卖不掉。
在孟厚德收拾东西的时候，杨晓丽给他找来了一块灰色的布，是之前做衣服剩下来的，颜色太暗了，没人喜欢。
孟厚德觉得很合适，灰色的布才能衬托红色的对联好看。
孟建喜把杨晓丽叫到一边，“你还真给他找布，摆什么摊，老二哪能干这个，要不过些天厚文回来，我们多买两条烟带上酒，去姨婆家说说，让厚文给帮帮忙，给老二找个工作。”
杨晓丽压低声音，“他要我还能不给，不给你说的也对，老二之前跟着厚文赚钱，工作也体面，要不是出了那事，早就升官发财了。”
“老二出事也是为了给厚文做事，我看厚文不会不管，加上我们家砌房子的事情，老邓那边还是不松口，我看就一起去求厚文帮忙，到时候初一你就去帮厚文家炒菜，你做的菜好吃，他家到时候肯定要宴客，请来的厨子都不如你和老二做得好，你跟老二帮他家做几桌菜，我们再求他帮忙，应该能成。”
杨晓丽：“他家都是请个七八桌，从早上就得忙，得忙到下午去了，我们自己家来人拜年怎么办？”
孟建喜叹息一声：“那也没办法，先把这事儿办了再说吧，不然老二的工作怎么办，砌房子的事情也得尽快定下。”
……
孟玉兰再次来到老地方摆摊，却没见到于斯然。
等到下午收摊，于斯然也没出现。
她准备好给于斯然的钱没给成，明天她就不来这里了，把钱给别人转交她又不放心，
孟玉兰只好先回去，想着改天来这再遇到再把钱给他好了。
她打算明天让孟煜树去挨家挨户推销，自己就去各个单位和厂子去问，有没有需要买对联福字拿来做员工年礼的。
天气预报说明天就要下雪，摆摊肯定是不成了，估计到时候路都不好走，只能挨家挨户去卖。
孟玉兰和孟煜树拿着东西回家，路过小区外面超市，超市老板娘看到孟玉兰就叫住了她。
“玉兰，下午有人打电话来找你，说是找你买东西的。”
一听这话，孟玉兰眼睛都亮了，快步跑过去。
“什么时候打来的？”
“就一个小时前，那人姓陈。”
孟玉兰把东西交给孟煜树，“小树，你先回去，我打了电话就回来。”
“好，那我回去做饭。”孟煜树乖巧地说。
孟玉兰立刻按照电话回拨过去。
可是打了两遍都没人接。
孟玉兰脸上的欣喜慢慢变成失落和担心，应该是那位买了五十对对联的陈姐打来的，不知道是她要买什么，还是帮她介绍了生意。
不管是哪样，都是好事。
才过了一个小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
可是电话没接，孟玉兰就不放心，她在超市买了点糖果和一包盐一包白糖。
“姐，我再打两个，刚才电话没接。”
“你打吧。”老板娘嗑着瓜子，随口说。
孟玉兰又拨了过去，还是打通了没人接。
她不想走，可是干坐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
她起身的时候，看到老板娘的儿子坐在门口玩玩具，于是她又掏出两块钱，“姐，要是有人打给我，你能让你家孩子跑到我家楼下来叫我一嗓子不？这钱当是电话费。”
老板娘想了想，让儿子叫一声也不麻烦，虽然两块钱不多，但是孟玉兰的行为让她挺舒服，于是点点头就答应了。
“行，有电话来，我让我儿子叫你。”
“谢谢姐。”孟玉兰欣喜地道谢，这才放心拿着刚买的东西离开。
回到家，孟煜树已经煮好饭了，正在洗菜。
听到声音，孟煜树回头说：“姐，你回来了，怎么样？”
“电话没打通，我让老板娘有电话就叫我了。”
“别担心，既然找你了，肯定会再联系你的。”
孟玉兰点头，可是心里却想，人家找她也不一定是非要在她这买，可能是问问，电话打过来，她没办法及时回应，可能就找别人了。
要是今天没打过来，那她明天再打一个过去。
也不知道她爸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候，天都黑了，集市应该已经散了。
“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孟煜树把菜端上桌，状似随口问了一句。
孟玉兰正在想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二十九。”
孟煜树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孟玉兰皱眉，“不知道，可能我会先回来，我爸要过了初七吧，我初三初五就回了。”
孟厚德是个孝顺的，几年没回家，估计想和家里人多待一会儿。
但是孟玉兰其实和爷爷奶奶关系不怎么样，她不打算待太久。
特别是她妈妈走了之后，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很微妙，老家人说三道四，可没少议论她妈妈改嫁的事情。
其实当初孟厚德和梁如梦并没有扯结婚证，只是在老家办了酒，但是这样在老家人眼里，就是结了婚。
不过，没扯证，梁如梦嫁给别人，连和孟厚德离婚都不用办手续，说走就走了。
这也是那个男人条件那么好，还愿意娶梁如梦的原因之一。
这时候农村人重男轻女的观念很重，特别是孟建喜，明显就是偏心孙子。
老大孟厚忠的老婆生了两个儿子，就更讨两位老人家喜欢。
老三孟厚勇的老婆只生了个女儿，在家就不被重视，一般累活重活，都叫她去做。
两个孙子特别受宠，什么都会先紧着孙子，老三的女儿妞妞，大名叫孟玉云，现在还在上初中，成绩也不怎么好，在家也是干活的，洗碗洗衣服都要自己做。
孟建喜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就只有孟厚德混的最好。
在城里有稳定工作，还娶了城里人。
所以孟家二老最看重孟厚德。
而且梁如梦的家庭条件不错，所以一开始，孟家还挺满意这个媳妇，连带着对孟玉兰也很好。
以前她跟着孟厚德回来，可是一点活儿都不给她做的，爷爷奶奶对她也不错。
所以她还挺喜欢回老家过年，因为热闹又好玩，还有年味。
可是自从孟厚德坐牢，梁如梦离开，老家就议论说梁如梦和别人跑了，孟建喜觉得丢人，打那之后，看到她就没好脸色，再加上孟芳一回来还要吐槽说她在家里白吃白喝。
一切都变了，爷爷奶奶开始让她干活了，还会数落她好吃懒做，不会做事，当着她的面也会说她妈的坏话。
想到这些事，孟玉兰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孟玉兰：这辈子再也不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