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根本不怕

贺府花草众多,即使到了夜里也看不清什么,花木的清香却让人心神安宁。

许是因为太过安谧,连公公问起他习武的事,他也不再像成亲前那般觉得难以启口了。

这世上不会有多少女子能接受男子习武,更不会有多少男子能接受。

他原先想着瞒着贺府也要勤练,如今却又想要试探了,贺府究竟是不是那么的好,他的这位公公是不是真的表里如一的“喜欢”他,他在贺府是不是真的能自由一些……

只是,他才说了自己每日清晨都有定时习武活动筋骨的习惯,公公立刻就接着道,“往后你也只管按你的习惯来,你们院子里我也不安排人,你需要添人了只管和我说,莱儿不爱男子侍候,她的那些老妈子,婢女如今也都不合适了,我让她们都待在二院……你若是有想用的你再安排,往后莱儿就归你管了,别的我也不用多说,只是她出门的时候,你务必要让人跟着她,要不就跟个猴子似的,出了门就抓不住……”

“晨昏定省也不必日日如此,这一个月先熟悉熟悉,往后你们便随意就是了,我们府里人少,若是你婆婆留在宫中过夜不回,还要辛苦你们俩过来陪陪我……”

“……”

散了小半个时辰几乎都是柳明月一个人在说,谢玉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试探的话一句也没问出,但是他听到的话已经足够打消他心中所有的疑虑,只是,得此厚爱,他心中又多添了一份更沉重的担子。

他跟贺小娘子只是面上的夫妻啊。

贺家二老这般通情达理,他却……

谢玉生跟着柳明月回到主院,心思尚在恍惚之时,手中却多了一个药瓶。

他怔怔的抬起手下意识闻了一下,认出是消肿止痛的伤药后,心中更是茫然了。

公公为何突然要给他塞药?

他身上并无伤处啊。

柳明月看着发愣的女婿,心中就更清楚两人没有夫妻之实了。

要不,纵使女婿没看到女儿背上的伤,自己也会用点药吧?毕竟是头次。

况且他也听鸣琴几个说了女儿背上的伤,那可不是好遮掩的。

今晚怎么着也得推一把,妻主那里他已经交代了,女婿这儿他也有法子。

他握了握女婿的手,“乖儿,前儿个莱儿跑去花巷回来,你婆婆打了她,顾念着昨儿还要迎亲,就没有下狠手,可昨儿一天也没上药,又喝了酒又折腾了,今儿也不知怎样……”

“她年纪大了后就不让男子近身,如今婢女们也不好进内院……还要劳烦你多多照顾她,你看看她伤得怎么样,明日和我说说,如今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怕你笑话,莱儿自小娇贵,身上的皮子比之我们男子还要白嫩,只是挨两下,换了旁人可能不痛不痒,可她却能肿紫好些天,让人看了便心疼……”

“她是该打该长长记性,你这么好的孩子,她却不知道珍惜,我昨儿个也没怎么睡,哪知她居然这样对你……你若是不替我看看,我这……”

谢玉生原本便觉得手里的药瓶烫手了,可说着说着便有潸然泪下趋势的公公更是让他坐立难安。

稀里糊涂的他就应了下来,再去看公公,哪里还有刚才红眼圈的样子,这变脸的功夫堪比他在梁王内院见识过的男子,可,他委实讨厌不起来。

他知晓这也是公公的体贴,而且,公公的话也让他想到了空谷的牢骚话。

昨日贺小娘子来迎亲的时候,他的姐妹们可是真的对贺小娘子动了手。

今日,贺小娘子也确实会突然去摸背……他竟完全没往这里想。

另一边,贺莱原是认真想要同娘亲说一说家里的姻亲,哪知娘亲开口就是今日给她的匣子,问她有没有看,问她可学会了,问她今晚还敢不敢分床……

问得她脸皮发烫哑口无言,却又因为对面的娘亲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反而更加不舍得离开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娘亲,这样轻松又窘迫……自娘亲亡去,她记忆中的娘亲渐渐的就只剩下临出征前娘亲眉目凝霜神情坚毅中又有不舍的样子了。

她神思不属被娘亲打发回去,又跟谢小公子一块回他们的院子。

走了半路,她才将情绪都压下去,转头一看谢小公子竟也是心事重重。

只是周围都是人,她也不好问,一直等到两人洗漱后打发了侍子们出去,她才找到了机会。

不过,她也没抱多少希望。

相处了半日已经足够她看出谢小公子有多内敛克制了。

“我爹爹可是说了什么?”

贺莱支着头看着另一边给她拿了被子后又收拾起箱笼的谢玉生柔声问。

谢玉生转头正要回答,却恍了下神。

贺娘子果然还只是个小娘子呢,这样托腮微微歪头看着他,简直就更小了。

不过,贺小娘子“怜香惜玉”的名声也不假,她确实待人很体贴。

谢玉生定定神,取了药瓶出来,“夫主大人让我给你上药,还要我上了药同他报告伤势……”

贺莱缓缓移手遮住了半边脸,原来爹爹跟娘亲两个人是双管齐下啊。

她摸了摸鼻子,放下手,坐直了重又看向谢玉生。

后背上的伤她虽是不好看到,不过等谢小公子进了帐子,她自己对着镜子就能看到,自己胡乱抹抹看清伤在那里比划给谢小公子看,他就能向爹爹交差了。

贺莱想着便要开口,却先听到了谢玉生开口:“你若是不介意,就由我来给你上药罢。”

嗯?

贺莱忍不住眨了下眼,她直直盯着谢玉生,这要是换个人,她真要怀疑对方对她有企图,可是谢小公子……她可一点也不觉得对方相中她了。

谢玉生也知晓说这样的话唐突,但,做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委实算不得什么,他也确实想看看她背后的伤到底如何,此外,他也想实验一下丹哥他们说的话。

他们说但凡女子对一个男子的碰触毫无他念,那不是圣人、无能便是真的心有所属。

他们还说只有习惯了肢体接触,对方才会忽略你男子的身份,进而不知不觉把你摆到可以跟她随意说话的位置。

他暗暗抓紧了手指,再次张口,却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自幼跟着我娘习武,北地民风彪悍,多有抢婚,我的相貌出了府门便不安全,……”

“所以打小娘亲便拿我当女儿养,唯恐我没有自保之力……我从过了十三便扮作女儿被娘亲带着同府中私兵一起训练出兵,替将士包扎上药也是经常的事……”

“我并无嫁人之意,只是也不愿我娘为难,更不想被选中做秀子,知晓你不愿意我才乐意,只是连我家的人都只认为你慢待我,昨日迎亲没少为难你……我能为你做的,能为二老做的也有限……”

“我可以发誓我对你绝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你若不愿就算了……你也不用担心我违心,我不愿意,你也不可能接近我。”

贺莱一开始还听得心中沉重,听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谢小公子真是可爱,他这是在告诉她,他根本不怕她动手动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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