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兵们纷纷从草丛里跳出来,王谧欣慰的点了点头。
“看见了吧。”
“只要把他们熏出来,他们就不得不受死!”
诸位箭手们也算是开了眼了,没想到,这片草丛里,居然藏了这么多的秦兵。
这么多的敌人,如果只靠单一的火箭来杀伤,恐怕一时半刻的是杀不干净的。
还是王侍郎的办法好啊!
原本以为他是个文臣出身,对打仗的那些战术,不能做到面面俱到,现在才知道,人家是有真本事的,是文武全才!
那还等什么?
当然是王侍郎需要大家怎么做,大家就跟着做了!
这一次,再也没有二话!
其实,也是这些士兵们没有见识过这晋朝末年的好多光景,还以为,王谧的招数是个什么新鲜的东西。
其实这不过是晋末那些大将军们也经常使用的法子罢了。
自从西晋崩坏,司马家虽然来到了江南继续苟延残喘,但是,严格来讲,他们根本无力恢复江北。
这也就造成了江南江北的战事连绵不绝,从这个时候算起来,大约有两百年,中华大地上,分裂割据的局面都不会改变。
既然大家都不是统一的朝廷,那互相争夺地盘就是主线,不会改变,连绵不绝的战争,促使着各个朝廷都广泛积极的征兵。
征兵这件事,在北方或许更容易一些,但是在南方,难度却要大得多。因为这里气候湿润,一年四季都可以有新鲜的蔬果,河网密集,也并不封冻,于是,很多乡民都可以就地取材,找吃的维持生计。
一旦收到风声,朝廷又要四处拉壮丁,乡民们就会逃窜进山中,一年半载都可以不出山。
山里有各种食物,足够维持乡民们生活,于是,既然饿不死,你想等着他们自己出山,那是不太可能的。
于是,机智的,急于完成任务的将军,便会使用各种招数,将乡民们从山里赶出来。
最简单的一种方法,自然是直接进山抓人,但是,效果却并不是很好,主要是南方多山地丘陵,且往往是连成一片,你在这里布局抓捕,我可以往别的山地里跑。
乡民们在山中四处转进,将军们以及追索的士兵往往是累折了腿,也照样是抓不到几个人。
那么最立竿见影的办法是什么?
真的有这样的办法吗?
当然有!
放火烧山!
虽说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人力物力的损失,但是,这种方法能极快的达到效果。
火势一起,便是接天连日无穷无尽的大火,这样大的火势,浓烟必起,就算乡民们可以暂时躲到没有火的地方,但是,他们往往也受不了恐怖的浓烟。
只得乖乖的从山里走出来,于是,将军带领的士兵们只需要在山口附近等着,就可以守株待兔。
就像今天,在邺城战场上一样。
“起火了!”
“起火了!”
“快跑啊!”
原本潜伏的很稳妥的秦兵,身边忽然燃起了一簇簇的火苗,他们似乎忘记了,你可以用火,人家晋军也能用火。
况且,人家的火力,比你还要勐的多。
牛赞根本就没想到,晋军的反击会来的这么快,他可是亲眼见着那晋军的主将险些跌落马背的。
虽说,最后是被同伴救起来了,但也是差点殒命。
就在刚刚,秦兵刚刚使用火箭攻击的时候,晋军战阵是非常的混乱,士兵们各自为战,号令不能贯彻畅通。
秦兵战士们士气如虹,如果按照刚才的那种阵势再进行下去,可以肯定,过不了多久,晋军就会被彻底打败。
至少,是这一波企图偷袭南门的晋军,是一定会消灭的。
取得了局部胜利的牛赞,派出了小兵,前去邺城里送信,要让城里的士兵早早准备才是。
只要有了准备,晋军面对邺城这座庞然大物,就会无从下嘴。
时间!
牛赞很清楚,他出现在这里,不只是为了杀伤晋军,更是为了拖延时间。
只要可以把晋军拖在伏谷,至多半个时辰,邺城里的大将军们就可以做好应对的准备。
但谁知道,晋军的反应竟然这样快,堪称神速,秦兵的火攻战术几乎只使用了三轮,就被晋军用同样的方法反制。
晋军先是用火炮开道,暂时压制住秦兵的攻势,之后就迅速给箭手们也配备上了火箭。
速度之快,火力之勐烈,完全超出了牛赞的想象。
一波又一波的秦兵从草丛里跳出来,这些人都是他特意留在原地,等待命令的。
完全的后续支援部队。
可谁知道,现在全都被滚滚浓烟,无穷无尽的烈火给逼了出来,再也无法隐藏自己。
牛赞心急如焚,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此所谓是鞭长莫及也。
虽然秦兵来打阻击的人数有限,但好歹也是一支部队,反攻一开始,牛赞就第一个冲了出去,带领士兵于战阵中反复冲杀。
如今,牛赞已经被秦兵和晋军挤在中间,根本无法回兵去维持秩序。
眼看着士兵们一再从草丛里冲出来,牛赞心急如焚,还是决定要拼一次。
他勒紧了马缰,驳过马头,直奔着草丛深处而去!
谁能阻挡他?
谁敢阻挡他?
打起兵器,任何挡在牛赞面前的人,要么及时逃跑,要么就死在他的枪下!
“不好!”
“不能让那厮回去!”
“稚远,我去把那氐秦的将军杀掉!”
曾靖是个热血的汉子,想到就做到,而且一向都喜欢用快意恩仇的方式。
他现在也能看清楚这一股秦兵之中的将领是哪一位了,一看到那人有异动,便第一个行动了起来。
王谧一把抓住他的长枪,拦住了他。
“慢着!”
“不用着急,让我收拾他。”
亲自来?
他行吗?
曾靖怀疑的眼神,让王谧很受伤,老子的武艺明明挺好的,这是什么表情,看不起人吗?
曾靖的怀疑,激发了王谧的好胜心,他们越是觉得他不行,他就越是也行一个看看。
弯弓射箭,自然又是一支火箭。
要说王谧更擅长的,当然是手枪,但他这一次还是选用火箭,一则是面对这些纯正晋人的挑衅,只有使用和他们一样的旧式兵器,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二则就是基于现实的考虑了。
现在伏谷附近的局势,手枪已经不太好使了。
那些渐次从燃烧的草丛里跑出来的秦兵,当然不会安然无恙,晋军的各种兵器在等着他们。
冷的,热的,尖的,能炸开花的,个个齐备。
好不容易脱离火海的士兵们,还惊魂未定,就看到,无数的晋军正朝着他们冲过来。
所谓守株待兔,就是如此。
离得近一些的晋军,就用冷兵器招呼,一个接着一个的刺穿秦兵的胸膛。
离得远的呢?
那些被秦兵暂时阻挡在核心战阵中,无法向前推进的晋军,也不甘落后。
该射箭的射箭,该扔火炮的扔火炮。
唯独是手枪队的同袍们,此刻有些落寞,没办法,这都是他们的兵器有限制。
射程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现在晋军和秦兵的战阵已经交错混杂在一起,距离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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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的是弹丸的攻击范围。
现在吴迪使用的弹丸,大部分是铅弹,少部分是铁弹,不管是什么类型,这一类的弹丸都是实心的。
它的飞行速度和打击面都不能和后世的空心弹相提并论。
手枪的使用,更好的方式就是出现在开始的冲锋。
用手枪对敌军进行威慑。
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是威慑就不管用了,必须要给予敌人致命的攻击。
相比较而言,王谧也承认,在没有对手枪进行全面的改进之前,它的攻击能力,尤其是当两军接战,战阵都混杂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比不上弓箭的。
带了火的火箭,就更厉害了!
在晋军的持续攻击下,氐秦士兵纷纷倒下,好像是无根的树叶一样,飘落到地面上。
或许,泥土就是他们的归宿。
而这时,为这本就混乱不已的战局,更添了一把火的,自然不是别人,而是我们的王侍郎!
只见他举起弓箭,还闭上了一只眼睛,瞄了个准,在火箭即将引燃弓弦之前,两只一松!
一支燃烧着烈火的凌云箭,就这样径直的飞了出去!
纤细的木杆,富有弹性,被微风吹动,竟然呈现了某种弯曲,今天,晋军的运气不错。
开战到了现在,邺城周边的天气一直很好,既没有狂风,也没有暴雨,无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以及交战的士兵们,都可以拿出最好的状态。
火箭沿着某种弧线,径直的飞向了它的目标,乱军之中,氐秦的战阵再次被冲垮,人们全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去管牛队主的死活。
在这个紧张的时刻,这支箭的目标,又在做什么呢?
牛队主正忙着掉头向后,去收拢队伍呢!
他头朝后,整个身子也早就已经调转了,根本就没无法看到身后的情况。
牛赞太着急了!
同袍们不停的从草丛里冲出来,还没能扑腾两下,就被晋军斩杀。
一波……
又一波……
眼看着在草丛中打埋伏的后续士兵,就全都要丧生在晋军的进攻之下。
牛赞知道,如果没有他的指挥,整支队伍,便有覆灭的危险。
怎能如此?
他可是带着满腔的雄心壮志奔出邺城的!
若是全军覆没,他如何有脸回去见张蚝,见符丕,见所有的兄弟?
本着这样的信念,即便是知道败局已无法挽回,牛赞还是凭借着个人高超的武艺,企图冲出战阵,带领剩余的士兵突围。
有一些秦兵渐渐恢复了些神志,躲到了相对安全,没有被火势波及的小小高地上,继续向晋军进攻。
仓皇之中,牛赞发现了他们。
一踹马腹,就要去和他们汇合。
却在这时,牛赞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刺痛,紧接着,眼中就映出了火光。
鲜血顷刻之间就涌了出来。
这是……
中箭了?
若不是身上起了火,牛赞或许等到闭眼的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稚远,你太神了,竟然真的打中了!”
不知不觉间,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正是何迈。
小何是个闲不住的人,虽说是受了伤,王谧也吩咐让他休息了,但是他哪里能坐得住?
平日里在建康,街面上安静的很,一点热闹都没有的时候,他还要时常找点事情做。
现在战场上局势如火如荼,晋秦两军的厮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你让小何置身事外,他怎能答应?
随军的医官才刚刚帮他包扎妥当,他便跨上了马背,直奔着王谧而来。
王谧看到他,是既震惊又理所当然。
“你怎么来了?”
“后方空虚,谁来担责?”
王谧的意思很明确,你想参战,也可以,现在邺城这里主将人员紧张,何迈好歹也是有实战经验的。
但是,前方有我,你就应该在后方镇守,调配人员装备,这些也都是需要有人来做的。
结果呢?
何迈他竟然不知道要把那些事情办好,只知道冲锋陷阵,这有什么用处?
王谧严肃无比,何迈却还是笑嘻嘻的。
“当然是我来负责了!”
“稚远,你别担心,你看,那是谁?”
王谧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向后望过去,却见战车和许多士兵中间,竟然出现了一位老熟人。
恍忽之间,王谧甚至感觉,那位老熟人,穿过千军万马,居然也和他对视了一眼!
那份激动与豪迈,顿时就涌上来了!
“咏之!”
“他也过来了?”
何迈点点头:“要不是咏之过来了,我也不敢来找你汇合啊!”
“你以为我不怕挨骂?”
何迈做事,一向是豁达之中透着细致,其实,王谧对他的担心,很多时候都是多余的。
只要多想想,小何他在京口时候,卖力吆喝做买卖时候的情景就该知道,这位的脸皮和胸襟,实际上都还在王谧之上。
这一点,完全不用怀疑。
何迈可是一个可以上的朝堂,也可以下的市场的男子,一点架子都没有。
只要是他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应该去做的事情,别人就是再嘲笑他,再打压他,他都会义无反顾。
而且,绝对可以把事情做好。
王谧的眼前,掠过了此前的种种,何况,何迈他人来都来了,再赶回去,也不合适。
只得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带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