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壹)

话分两头.且不说张文远那厮如何搭关系差使三只眼去杀宋江.且说这日白天里.那阎婆受了张文远的指示.又到衙门里去告.知县听得阎婆擂鼓喊冤.实在是头疼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可是却又偏偏沒有什么办法來.虽然这衙门朝南开.有命沒钱莫进來.可是.那阎婆不住手地擂鼓.还不知从哪里拉來了一大帮刁民.闹的衙门前头有如闹市.吵的知县心烦意乱.沒得法子只得叫两个差役下去招了上來.问话一听.这次不是要告宋江了.而是要告雷横.告他纵贼.

那知县本來不想理会.之前这婆子就将雷横扭到堂前來告过.最后.众公人都不承认.只得作罢.可是.雷横万万沒有想到.今日的情形却不同了.那婆子又受了张文远的指点.暗地里花了些银子.将当日那些亲眼目睹的街坊邻居都“买”了來.知县本有护吏之心.怎奈何面对那婆子这般大的“排场”也实在是有心无力.最麻烦的还不在于此.而是当初给雷横作证的那些个差役受了张文远的好处.此刻一个个都闭口不言了.只推说那日人多.瞧不清楚.

雷横听得恨的牙根痒.心知是那张文远在作怪.恨不得当场提起那婆子和张文远來厮打他们一顿.可是.公堂之上怎敢放肆.当下雷横将这口气也只得憋在肚里.

知县当日断定不得.先就此罢了.借故头风痛发.推到明日再审.

这事情眼见得又闹腾起來.雷横放心不下.连夜來到朱仝家里來.他不晓得那张文远又想出什么诡计.生怕这事兜不住.雷横一个人陷进去.给那张文远出出气.倒也算了.若是把雷横也卷进來.那就得不偿失了.雷横当夜便來与朱仝史进说了.道:“我雷横倒也不怕他们设套.现在那阎婆还沒有想起那日你推她的那一节.但今日她约了众多当日目睹的百姓过來.又买通了那日周围的差役.只怕.保不准会想起.把你也牵连进來.宋江哥哥已经昨夜里逃了.史大哥你在这郓城县里夜长梦多.倒不如明日一早赶上梁山去的好.”

史进担心雷横.可是.自己在这里.除了非常手段.却又帮不上忙.反倒要朱仝分神來照料.若是哪里不慎.街坊邻里地察觉了.倒是要把他们两个连累了.当下史进便同意了.连夜简单打理收拾了一番.次日天明便打算上梁山去走一遭.

可就在当晚的这时候.张文远也沒有闲着.他请了知县大人摆席开宴.酒到醉时.知县坦言对那阎婆实在头疼.问计于张文远.张文远心知知县对雷横朱仝的倚重.不敢直接造次.当下便耍了个心眼.使了一个看似妥当实则离间的计策.那张文远说道:“大人.若是不给这阎婆一个交代.只怕她伙同这些百姓去上面去告.那时候.莫说雷都头.就是大人您也会受到牵连.倒不如.咱们缓一缓这事.倒还有的法子.”

“怎地……一个缓一缓.”知县醉眼看着张文远.很努力地认真去听.

“在郓城县的地界上.有一处荒凉之地.叫做双峰镇.不如.明天开堂的时候.你便判了那雷横去那双峰镇.那里匪患猖獗.正好缺少捕快.双峰镇的人定然会直道大人的好.而雷横被发配走了.阎婆那边.也沒得话说.这事.不就完了么.等日后知县要他.便等风头过了.再调他回來.”

“这个.倒是不错.”知县想了一想.咧开嘴笑道:“这个.真不错.”说着便心里就此落定.

次日开堂.阎婆依然擂鼓來告.知府吃了早茶.这才将那婆子招上來.又将雷横也传到堂上.

那婆子要说法.知县早就在吃茶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当下便判了雷横往那双峰镇去.其说话言辞之锋利.像是将雷横重重判了一般.而那婆子也真的就此不再上告了.于是.雷横即日起被发配到双峰镇去.郓城县只留下朱仝來打理巡捕的事宜.那知县见这一招管用之极.当下欢喜.却不知道阎婆是受了张文远的打点.不再去告了.

雷横心知那张文远背后搞得手脚.但是.却苦于抓不着那张文远的半点证据.当下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里來.雷横沒有妻室.只有一位老母.他在门口立了一片刻.将脸面上的表情都换了一换.将所有的气愤和不满都装在心底去.摆出一副欢喜的模样來.雷横这才推门进來.和老母说道:“娘.这几日我要出趟远门.押送一个要紧的囚犯去洛州城的牢营去.你一个人在家.要好生照顾好自己.这是十两银子.我已经吩咐街头的佟记了.每日他都会安排小二们将饭给你送到家里头.想吃什么.你自管和他张口.便是.”

“我儿.你莫要惦记娘.娘自己想吃什么.都能做的中.那些银子省下來.倒是你路途上要多带几个.‘穷家富路’.你此番去.倒是何时回來.”

雷横心知老娘就会这般问起.当下雷横实在沒底.这张文远买通了知县.谁晓得知县判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当下雷横笑着说道:“快的时候把半个月.若是回來的慢些.要个两月出头也说不定.”

“那洛州城.这般远.衙门里几个去.”

“可不是.远的很咧.不过路倒是好走.衙门里有一共去两个.”说道这里.雷横补了一句说道:“这是衙门里要紧的勾当.娘在外面切莫提起.就是衙门里的人也不想说.若是走漏的风声.只怕做儿的要吃官司.”

“娘晓得.我儿.那官府叫你几时动身.”

“时间赶得紧.只怕今日就要走.”

“今日就走.走的可真够急的.娘这就给你收拾包袱去.”说着雷横的老母像是年轻了两岁似的.两条腿飞也似地往后面去了.

雷横的老母刚刚走了.前面上却來了一个人.雷横一瞧.赶紧迎了下來.道:“朱兄.你怎地來了.”

“你今日要走.我怎地能不來送你一送.”

雷横听到这里赶紧一扯朱仝的臂膀.往里面看了一眼.说道:“这事万万莫要让我的老娘知道.只怕她急.也要与我同去.那双峰镇穷山恶水.城里住惯的人.我老娘怎地能受得了.”

“那你怎么瞒了.”朱仝问道.

“我就说是往洛州城去押解犯人.走个把半月就回來.”

朱仝蹙起眉头來.也有些为雷横发起愁來.道:“把半个月.知县如何肯放你回來.他受了那张文远的好处.只怕.你番一去.归期不定了.”说道这里.朱仝道:“这边你就放心.我时常都会过來照料的.只是.双峰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却是一个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地头蛇猖獗之极.原來的捕头被他们收拾的每一个人愿意留下來.你此番去了.他们也定然会与你为难.你要处处小心.”

“这个我知道.你就宽心好了.”雷横说道这里.拍了拍朱仝的肩头说道:“我娘就全靠你照顾了.”

“啊哟.仝子來啦.”雷横的娘这时候拎着一个包袱.走了出來.

雷横见了赶紧上去接过手來.

朱仝笑着对雷横的娘说道:“大娘.雷兄今日一行.路途也远.我这做兄弟的总的送上一送.”

雷横的娘说道:“说得也是.不过这衙门也真是的.什么事情要走的这般急.明日启程也不晚啊.”

朱仝为雷横解围道:“衙门这件事着实要紧的很.若是当下不走时.只怕黑了天就赶不上下一城的客栈住了.”

雷横的娘不疑朱仝说谎.只当是真的.心里一盘算.也是.为了不让儿子走夜路.老太太便很是不舍地送了雷横离去.

出了郓城县城.又往前走了十里.朱仝也在长亭上话了别.两兄弟就此分开.少不了朱仝对雷横的一顿吩咐.雷横也少不了再次摆脱朱仝照料母亲.这且都不去说.只说这雷横一个人提了哨棍.跨了朴刀.往前走了不出五里.只见路边上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车夫横坐在前面.看着雷横过來.便撩开帘子朝里面小声嘀咕了两句.

雷横斜抬眼眸都瞧在眼里.心道.不会是冲着自己來的吧.且看看他们到底是做什么.雷横刚刚想到这里.果不其然.便又一个后生撩开车帘下來跳下车來.雷横不经意地一瞧.认出这人來.不是别人.却正是那张文远.

张文远下了车马來.一拱手还沒开口.雷横便把张文远当做一团空气.视而不见.脚下加快.直行直过.

张文远看着很是尴尬.可是.亲眼看着雷横这厮被自己整了个驱之穷山恶水.实在也是心里偷偷快活的很.当下张文远礼貌有加地说道:“雷都头.请留步.”

雷横停下來.却沒有回头.带着一腔的不屑.很是不耐烦地说道:“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张文远听得顾自笑了笑.道:“就是來给雷都头送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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