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亲王

加里宁的六个瓦兰卫士紧紧的跟着我。

我只带了克鲁塞德尔和那个拓荒者。克鲁塞德尔听说要去城内,要了一壶烈酒和一块羊排,拓荒者听说要去城内,要了一枝芦管笔和一张萨兰德纸。

在出发前,我用粗布把我的一柄短剑擦亮了一些,在每个靴筒里面塞了一柄匕首。我等了一个小时,克鲁塞德尔才和拓荒者来到了我的帐篷里面。拓荒者脸绷的很紧,但是一言不发。克鲁塞德尔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嘀咕‘这是个蠢主意’。

瓦兰卫士跟我们会和之后,就开始跟我介绍围城里面的情况。瓦兰科夫地下满是加里宁派人挖出来的洞窟,但是每一次都会被发现,瓦兰人会封死洞窟,然后往里面灌大便,把偷袭者闷死在里面。火药桶炸出了几个缺口,瓦兰士兵很快就拆除了城内能找到的每一块石头和梁木去堵死缺口。有一次,加里宁派出了一个私生子去劝说乔万尼投降,但是议会士兵以为加里宁要签订密约,立刻发起了一次进攻,恼羞成怒的瓦兰守卫者在城墙上砸碎了那个私生子的脑袋。瓦兰士兵在城墙上的防卫非常严密,靠近城墙往往会引来几队士兵前来密切观望,瓦兰人几乎拆了城内所有的木料,制作了大量的投矛,这东西只要有一根扎在人的身上,就会让人无力作战,最后流血死掉。duqi.org 南瓜小说网

今天运气很好,天上的云层很厚,月亮只是云上的一块暗淡的光影。

“明天要下雨了。”一个瓦兰卫士抬头说道。“下雨的时候接近城墙可能会比较安全。议会士兵很难发现你们。”

“城里的人也一样难以发现,”拓荒者说。“到时候看不清这里是什么情况,乱投一阵标枪和投矛。我们就完了。”

“也对。”那个瓦兰卫士说。

夜幕最深的时候,我们准备离开营地。

阿列克谢在我离开营地的时候,远远的看着我,但是始终没有和我说一句话。他穿着高高的护颈,身上的铠甲却很简单,他的剑斜斜的挂在腰间。在我们离开之后,他就转身去了加里宁帐篷的方向。我背叛了罗曼诺夫,可能最不能原谅我的,就是阿列克谢把。

我们从一处栅栏边上溜了出去。悄悄绕过了我们离瓦兰科夫城墙最近的哨塔,上面有三个小东湖城的士兵围在一起烤一块肉,我们从地面穿行而过的时候,那三个人似乎发现了有什么不对,但是却没有下哨塔来查看,也没有发出警报。

接着,我们淌过了一片沼泽。这片沼泽是新形成的,加里宁在一次进攻中掘开了瓦兰科夫的护城河,虽然这条护城河只包围了瓦兰科夫一半不到的地方。但是还是给加里宁的进攻造成了诸多不便。这护城河的水无法流出这一片洼地,在这里形成了一大片臭烘烘的烂泥滩。

瓦兰科夫的城墙越来越高了,漆黑的城墙在暗淡的月影里如同烧焦的一段骨头,横亘在这片荒蛮的原野上。

已经够近了。我从怀里面摸出来了一只瓦兰人的木笛。接应暗哨的时候,乔瓦尼告诉过我怎么用这东西在黑暗里面识别自己人。

我吹了一声——‘听着’。

然后连续吹了三个低沉的音符——‘瓦兰人’。

随后是一声模仿乌鸦的声响——‘我们是一边的’。

我们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回应。就当我准备吹第二声的时候。城墙上面远远的有人开始交谈起来,声音很模糊。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听到了刚才的瓦兰木笛声。

就在这时,在我们的后方。沼泽的边缘,一阵声响突然爆发出来,“妈的,前面有瓦兰士兵!”“我看见他们了!”“瓦兰人偷偷出城了,警报!”

一队影影绰绰的巡逻队立刻朝着我们逼近过来,这是一队议会士兵,是哪个王公的我们不知道,但是这些人肯定把我们当成了城里的瓦兰士兵了。

那六个瓦兰卫士几乎只沉默了片刻,就在彼此的默契里点了一下头。

那个瓦兰卫士的头目看了一眼他的手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用刀子铲掉了上面的小东湖城的徽记。他的五个手下默默的照做了。接着,让我惊骇无比的事情发生了,这几个瓦兰士兵同时用匕首在自己的脸上迅猛的划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

“保重吧。维多。”瓦兰卫士的头目对我说。

他抬头看了看厚厚的云层,用一种近似于叹息的语气说,“明天要下雨了啊。”

巡逻队开始朝着我们放箭了,箭矢带着尖啸的声响落在我们的身边。

我和拓荒者以及克鲁塞德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六个瓦兰卫士抽出了佩剑,快速的回头爬出了泥滩。

在上岸之后,这六个人爆发了一阵巨大的吼叫声:“瓦兰公国万岁!”向着对面的议会巡逻队发起了绝望的进攻。

六个士兵在用自己的死亡误导城墙上的人,让他们相信,城墙下的是瓦兰公国的士兵。

没有时间再等了,我们只能利用城墙上暂时的疑惑,立刻的靠近城墙。一旦城墙上的瓦兰士兵询问了他们的军官,就会知道我们不可能是城内溜出去的。

我们穿过了栅栏和木头尖桩,一分钟之内抵达了瓦兰科夫的城墙下面。

“让我们上去!”我对着空空的城墙喊道。

“妈的!快一点。”

上面有人在彼此询问,声音模模糊糊的,有人在骂着‘这是什么家伙,蠢到去送死。’

远远的,那几个赴死的瓦兰卫士还在和巡逻队搏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巡逻队有三十多人。那些瓦兰卫士一点机会也没有的。

“快一点!”我再一次怒吼道。

终于,一条绳索落了下来。一个被头盔遮住了半边脸的瓦兰人冲我们喝道。“一次上来一个!”

我爬得最慢,于是让克鲁塞德尔先上去。他抓住了绳子。像猴子一样的轻快的爬了上去。

身后的厮杀声已经慢慢的平息了,巡逻队一边战斗一边吹响了号角,我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几乎个个方向的营地都有火把的晃动。拓荒者第二个爬上了绳子,他爬到一半的时候,手里打滑,落下来了一截,接着又拼尽了力气爬了上去。

这时瓦兰卫士的战斗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了。巡逻队逼近了烂泥地,朝着我的后背射箭。我把绳子从我的脖子和后背绕了一个圈。打了一个绳结,“拉我上去!”

我抓着绳子爬了几下,箭在我的两边扎入了墙里,箭矢声在我的耳边鸣响。

接着,我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拉力,我整个人快速的上升起来。在我被拉倒城垛的时候,一个眼睛瞪得圆圆的瓦兰士兵一把揪住了我的领子,把我拉了进去。这里有七个瓦兰士兵,这个时候他们都在从城垛的缝隙窥看着外面喧闹的巡逻队。他们几个人都猫着腰。我们也被按住了头,很快,我们被拉下了城墙。

那个拉住我的瓦兰士兵打了我一巴掌,“你们他妈的是谁?!谁让你们下去的!”

他这一巴掌打得非常狠。我感到一颗牙齿被打松了,牙齿割破了嘴巴。我吐了一口血水,想要站起来。但是被一个瓦兰士兵揪住了耳朵,他嘴贴着我的脑袋大喊道:“你们他妈的是那个营的。出城者就地处决,你没听说吗!”

克鲁塞德尔被按在地上。没有做任何抵抗,拓荒者也一样。

一阵跑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们带头的说,“我听说有人出城。”

我身边的瓦兰士兵把我拉了起来,让我抬头看那个来的人。

领头者穿着一身西部式的盔甲,没有戴头盔,盔甲在火光的跃动里闪烁着明亮的光。瓦兰士兵,无论是什么情况下面,每天都必须擦拭盔甲两次,而且不得由仆人帮忙。能贯彻这条要求的,除了瓦兰士兵,可能就只有伯克人的骑兵和斯瓦迪亚的重骑兵了。

我认识他:这是乔万尼军营里面的伯克人乔伊。我帮他写过家书。

“你是```”他似乎也认出了我。

“我是维多,乔伊。”推开了身边的瓦兰士兵,“我要见乔万尼。”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三个人被带到了乔万尼的要塞里面。乔万尼果真与别人不一样,他的要塞是改建的一处酒窖而成,整个都在地下。在瓦兰军营里面的时候,瓦兰士兵就喜欢把地下墓穴改建成酒馆,他们的这种爱好到这里也没有改变。别人如果不知道我的来历,乔伊肯定知道,而且他也知道,我根本不是城内偷跑出去的守卫者,而是外来者。他没有给身边的瓦兰士兵任何说明,只是让他们把我们三个人的眼睛蒙起来,用绳子拴住我们的手,拉着我们跌跌撞撞的走在瓦兰科夫的街道上面。

瓦兰科夫,这个地方我太熟悉了:卢卡西诺的宅子,加里宁经营的王公宅邸,汤姆的妓院。那个时候,汤姆还是一个罗曼诺夫家族的家仆,在城里胡作非为。有一个瓦兰人老头让我去他的地牢里挑选俘虏,我选了一个伯克姑娘,还以为能套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那个伯克姑娘跟着汤姆,现在在干吗?是妓院的女老板,还是修女院的女嬷嬷?真是胡闹,为什么这两种身份,一旦牵扯到了汤姆,就能混为一谈呢。这里还曾有过弥塞拉,她在夜下的花园和我相会。在这里有我人生的第一次决斗,被一个瓦兰小子揍得像一条狗一样。对了,还有那个库吉特老头,喜欢喝马奶酒,擅长制弓的库吉特老头。弥塞拉是怎么从这里出发去小东湖城的呢?上次走得急,还没来得急问她。

一路上,虽然我看不见,走得跌跌撞撞。但是却有无数的思绪涌入了我的脑袋里面。

瓦兰科夫。

随着我眼前的黑布被扯掉,我看见了上身**的乔万尼。他的肩膀上有一处伤口。一个头发干枯的女人正在帮他包扎。

“嘿,小泥鳅。”乔万尼疼得龇牙咧嘴。还是扭过头,对身边的士兵指示说,“给这三个人松绑。把他们俩的武器收走,维多的武器让他留着。”

乔伊找了个凳子坐下,倒了一碗酒给自己喝。

几个瓦兰士兵把我们松绑之后,把收缴的武器都丢进了一个篮子里,乔万尼让他们走开,这些瓦兰士兵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房间。

这里我认识的只有乔伊和乔万尼,还有几个面孔我没有见过。不知道是瓦兰军营出生,还是本地提拔的军人。

“老泥鳅派你来的?”乔万尼直截了当的问我。

“我自己要来的。”我回答乔万尼,“他差点因为这个宰了我。”

“今天是怎么回事,我有点听不懂了。”乔万尼在女人把他的伤口包扎好之后,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女人的手,然后问我,“我先听说有人跑到城外去送死,然后让乔伊去看一下是哪个营的蠢货,结果他带回了你?你不是得了瘟疫吗。我还以为你死了。”

“没死成。”这似乎是维多利亚说过的话。

“哦。”乔万尼回答说,“然后你就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哭哭啼啼的回罗曼洛夫家了?”

“没有。我找到了自己的家族。”

“胡扯。找到了自己家族,不找个娘们天天在家折腾,跑到这鬼地方来干嘛。”

“我就是觉得这里是个鬼地方。才一定要来,希望你能换个地方。”

乔伊停住了喝酒,其他的几个瓦兰人也停止了交谈。默不作声的看着我,乔万尼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

“我猜过你要刺杀我。我猜过你要来问我死后有什么宝藏可以挖,我还猜过你是不是在城里有相好的要接走。”乔万尼皱着眉头说。“没想到你要来劝降?”

“我不是来劝降的。我希望你用瓦兰科夫换瓦兰公国。”

乔万尼站了起来,几乎每一个瓦兰人都在一瞬间露出了一丝害怕的表情。乔万尼虽然瘦,但是身材高大,这时候看起来气势惊人。

“说下去。”

我吸了一口气,把我对加里宁说过的话再一次说了一遍。其中,还有我没有跟加里宁说的。

“如果你能抵达克里尔,手下的人数或许会减少一半,甚至更多。但是这没有关系,乔万尼,你可以得到补充。如今克里尔四处暴动,黑人奴隶占领了许多的内陆城市和要塞,他们胁迫和收编了许多克里尔士兵。这些人并不是统一作战,唯一的首领,是一位老酋长的幼年子嗣。如果你有什么敌人要面对的话,那就是他。他正在努力缓解和克里尔人的冲突,我甚至听说他要改宗。现在克里尔人是一盘散沙,他们不求统治者仁慈,他们只求统治者能够带来和平。那位小酋长吞不下内陆所有的克里尔城邦,而且他治理下的城市一团乱麻。他的目的很明确,占据边疆地区的克里尔城市,恢复对绿洲的统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和你没什么冲突。他吞不下的地方,你可以去,我估计过,每一个克里尔小镇能为你提供三十多个士兵,一个村庄能有十多个。你只要占据了一个附带着小镇和村庄的中型城镇,就能得到几百人的补充。在克里尔,这样的城镇可有不少。”

“你不要急着去海边,那里现在到处是诺德人,你打不赢他们的。吉尔这一次至少有三千人可以用来作战,你在西北地区占据克里尔人的土地,就不会招惹到任何人。至于那位酋长,如果他能够迅速的改宗,并且和克里尔人和解的话,你可以和他携手对付诺德人。如果他无力阻止混乱的话,那么就吞并他吧,让他做你的封臣没坏处。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酋长,但要他建立的却不是瓦兰公国。他的黑人奴隶并不齐心协力,他们最初的愤怒发泄完了之后,只要你公平对待他们,他们依然是很好的士兵。此外,在各个城邦里面。有许多的维基亚佣兵,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些人如果注意招募的话,也是很好的兵员。”

乔万尼听完了着一些之后。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准备让我们怎么过去?”

“献出瓦兰科夫。”我对他说,“发誓永远撤出东维基亚。”

“你是个白痴,维多。”乔万尼说,“我们离开瓦兰科夫的那一天,加里宁就会翻脸变卦。他自己都不信你说的话,还把你派来恶心我。你的计划是异想天开。除非你能让我所有的手下凭空出现在克里尔,并且身边是一座稳固的要塞,能让我们修养半年。不然。哈哈,你猜猜这一路之上,加里宁会进攻我多少次?五十次,还是一百次?”

“但是去克里尔,是瓦兰公国存续的唯一可能!”

“维多,”乔万尼摇了摇头,“瓦兰公国如果注定在这里覆灭,那么在它覆灭的时候,我会带着它的敌人加里宁一起下地狱的。你是留下来作战。还是出城去避难?”

“你是个懦夫!”我骂道,“你宁愿瓦兰公国覆灭,也不愿为它暂时低头!”

那几个瓦兰军人不满地让我闭嘴。

“你根本不了解仗已经打成什么样了,维多。”乔万尼坐会了座位。“平民已经死去了三分之二,我的士兵也损失了一半多。如今的瓦兰公国,至少可以死得壮烈一点。如果听了你的安排。恐怕我们会像老鼠一样的死在平原上。瓦兰公国是个美梦,如果到了该醒来的时候。那么毫不犹豫的醒来,这才是勇气。维多。”

“如果你只会做梦,那么你一开始建立公国做什么?你不能走路了么?不能骑马了么?还是欠了外面的人钱,不敢出城,只敢缩在瓦兰科夫?你不承认失败,你就是个懦夫!”

“随你吧。不过我的耐心不是那么好,你再骂下去,我会把你从城墙上丢下去。”

“你不要想怎么去克里尔!你先想去了克里尔之后,我的建议是否可行?”

乔万尼沉默了一下,“我上次进军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过克里尔呢?但是当时克里尔还没有崩溃,萨兰德也没有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瘟疫又太剧烈。我选择离开克里尔,不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呢?”我问他,“机会已经出现了,你为何不去把握?”

乔万尼对我说,“这对加里宁确实有好处,但是,我死了他更有好处。瓦兰公国可以去克里尔,加里宁就不能支持别的傀儡去克里尔了?你说的计划,除非加里宁死掉,不然就不可能实现。加里宁绝对不会和我合作。”

“那就让他只能和你合作!让他无法在路上拦截你,让他派出的傀儡被你全歼,想点办法!你只要决定去克里尔,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不能解决的!”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拓荒者开口了。

“亲王阁下。”

“什么事情。”

“您的部队前往东湖湖边是否困难?”

“去不了。太远,我会被消灭。”

“梁赞河呢?”

“去不了。太远,我会被击溃。”

“至少梁赞河的支流,这总可以吧?”

乔万尼闭目想了一会,“会死掉一半的人,损失掉所有的骑兵,然后被消灭在河岸边。”瓦兰亲王苦笑了一下,“如果那里有一座空军营欢迎我去就好了,哈哈。好了,维多,去见见你的朋友们,然后就出去吧。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或许我该在这里死掉。”

拓荒者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

我感到了一种极度的愤怒和无力,乔万尼居然拒绝我的提议。他对加里宁的了解太深,以至于永远都不会相信他一次。

周围几个本来还有些兴趣的瓦兰人这时也不再关注我。

不行,我必须要尽全力去说服他,即使欺骗,也不能让乔万尼放弃,他如果放弃了,就会葬送整个瓦兰公国。

“乔万尼。”

“恩?”

“如果梁赞河的支流上,正好出现了一座空军营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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