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混蛋难道想逃跑!”
格雷克里特三世在皇家礼堂上大发雷霆,他抓住面前的餐盘就狠狠摔了出去,差点砸中端菜厨师的脸。
“伊莎贝拉啊伊莎贝拉,你可真是不能低估了的女人。”
国王仍旧不解气,拿着葡萄酒就开始咕咚咕咚地灌。
本来要表演的小丑和宫廷乐师们识相地躲到一旁。宴席上的诸位大臣们一个个都阴沉着脸看着国王,谁也没有说话。
“庞克拉,我估计他们是跑了,连布隆萨斯的那个混账侯爵都不见了。”国王脸上红得厉害,像是涂了血一般可怕,“你,你带上圣堂卫队的人去抓住他们,不,宰了他们,回头告诉布隆萨斯那小小海盗王,是山贼,或是乌塔尼亚蛮族干的,管他怎么样都行!”
酒杯被扔在了地上砸碎,桌上的牛排、烤猪、奶酪统统都被国王一只大手打翻,汤汁四溅。
“陛下。”庞克拉此时微笑着对愤怒的国王说道,“那伊莎贝拉也没有关系吗?”
“杀了杀了,统统杀了!竟敢在我眼皮底下逃跑!”格雷克里特三世如同野兽般吼叫,拳头重重打在了桌子上,震得盘子“嗡嗡”响,“敢和伟大圣巴利安作对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可以!”
这个命令,可不太理智。伯爵心想。
但庞克拉伯爵却还是当即俯身顺应,“我明白了,这是当然的,陛下,”他的脸上流露出了异常兴奋的表情,如果国王此刻清醒的话,大概是能发现这位领主脸上隐隐约约的笑意的,“也就是说,在下对伊莎贝拉做什么都没有问题了,对吧?”
整座克列昂皇宫在片刻之间沸腾了起来。
整个第三壁垒区的圣堂卫队统统涌进了皇宫之中,一时间钢戟林立,国王就站在高高的落地窗前观望着这一切。
庞克拉伯爵此刻加快了速度,让卫队长们近全力搜查皇宫的各个角落,他本人手下的那些骑兵团的人也全副武装踏进了王都的各大壁垒区,遍布大街小巷。
在得到国王命令的他们开始肆无忌惮起来,顾不上什么侵犯权益还是道德的问题,重骑兵们直接踏过地摊的货物,步行的卫士擅自闯进平民的家里。
一切都乱了套,这根本不是追捕,而是劫掠!
“伯爵大人!我们在后花园里发现了两个昏迷的人。”
“哦,这不是国王派来盯梢的家伙吗?看来,这里有蹊跷。对了,其他地方都没有情况吗?”庞克拉拖着钉锤,穿着带纹章袍的链甲走入花园。
“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庞克拉摸了摸下巴,这不符合常理啊,如此多的人,总不可能凭空从皇宫里消失吧?这个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后花园的老阁楼上。
“哈?”伯爵朝着那栋老阁楼慢慢走去,他敏锐地察觉到阁楼前的一扇玻璃上竟然没有水雾,玻璃像是被人刻意擦过,大概是有人曾从外面往里看,嗯,也就是说不久前这里还有其他人呆过。
“你们有谁动了那扇窗子吗?”伯爵毫不客气地大声问道。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整齐划一地摇头,貌似是没有了。
见鬼,这阁楼,究竟有个什么蹊跷……
庞克拉直接一锤子砸烂了大门的锁,他也毫不畏惧,无论他们是否藏匿在屋子里,“亲爱的夫人,亲爱的小王子,是在下来了,你们,究竟在哪里呢?”他哼着市井里那些低俗的小调,指尖摩擦了一下钉锤上的倒刺,“不想参加宴会也得说一声啊?”
圣堂卫队的人跟着跨了进来,不等伯爵的命令,他们相当自觉地开始搜查起了整间屋子。一切都看起来非常平常,什么家具都没人动过。
直到,有个卫士走进一间房间后突然大声喊道:“大人,这里有一条奇怪的密道!”
而就在这间房屋的地下,伊莎贝拉等人正提着煤油灯走在昏暗的道路中间。
这里满是肮脏的淤泥,四周还弥漫着下水道里才有的的臭味,所有人都捏着鼻子,小多兰更是忍不住低声抱怨。
看起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外界了,即便打开密道时让空气流通了一会儿,这里依旧闷得让人窒息。
“布隆萨斯人个个都是坚忍的战士,各位请打起精神!”汉斯侯爵以身作则走在前面,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捂着鼻子,照样举剑提灯,维持着自己的绅士风度。
相比之下,那些后脑勺绑五六条粗大辫子,或者胡子打结的武士们就没那么好受了。
他们大多都是水手或者海盗出身,尽管身经百战,劫掠过的船只比普通人一辈子见过的船只还多,但遇到难以忍受的事情,他们还是会毫不保留地直接抱怨。
一个棕色胡子的鲁莽大汉直接圆瞪着眼,大骂:“这该死的密道比我家那轮流蹲人的地方还有臭上几分!”
“妈的,布隆萨斯人宁愿堂堂正正用斧头劈裂敌人的头盖骨,也不愿像土拨鼠一样钻地道!”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抱怨,有的人甚至拿出了随身带着的烈酒,打开塞子,用酒香对抗恶臭,这下水道又弥漫起一股醉人的气息。
其结果就是烈酒又进到了这帮大汉的肚子里。
汉斯侯爵无论如何都制止不住,整个队伍也就他一人和道伦主教还在死撑,但很明显的,他的脸实在绿得厉害。
“到底教皇陛下出了什么事情?”汉斯问主教。
“不知道,教皇只说事情有变,叫我们快走。”
侯爵刮着下巴思考,“国王应该不敢动教皇才对。那么,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才让教皇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与我们取得联系?”
“但是恶魔敢。”
汉斯侯爵不禁一愣,看着眉头紧锁的主教不停捏着胸前银制的“屮”字架祈祷,心中冒出了很多的疑问。
“恶魔是什么?怪物吗……”
作为了解圣加尔公会的创世神信仰的伊莎贝拉告诉侯爵:“恶魔就在你我身边。任何人都可能堕落。”
汉斯还是一头雾水,他的信仰是大海和八爪巨龙,小时候那些教士告诉他,布隆萨斯人实质上只有“英勇无畏”这一个教义,而圣加尔公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宗教概念他是一点都不了解。
那么现在,没有教皇指引,问题很快就出来了。整个地下通道在蔓延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尽头出现了五条岔道,每条岔道看起来都是一致的,门洞顶端有着风玫瑰图案的浮雕。
“该怎么走呢?”汉斯头痛不已,万一走到了死胡同里,那么大家是不是都要迷失在克列昂的地下了?
“紧张什么啊,我们布隆萨斯人不应该英武决断吗!”莽汉扛着战斧走到路中间,另一手里捏着一颗木头骰子,“就让神来决定我们的未来,骰子投到几,我们就走哪里。”
“那投到六呢,叔叔?”多里亚王子仰着脸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那就是神让我们再投一次啊,王子殿下。”莽汉自信地挺起结实的胸膛。
王子摇摇头:“那神可真是无聊啊。”
于是一群人又开始起哄起来,你说他“白痴”,他说你“笨蛋”,就好比是开了一场海盗会议,人人争着发表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办法,差点就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走廊传来了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
几乎每个人都沉浸在了自我的争辩之中,似乎只有多里亚一人想要逃开这些喧闹,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只要他一个人注意到了。
声音越来越接近,是尖锐的金属,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金属落地声。
“你也听到了吗,孩子?”道伦主教忽然将双手放在了多里亚的肩膀上,“恶魔们来了。”
多里亚感觉到肩上多了某种柔软得像是轻丝的东西。
“如果发生了意外,请披上它。”道伦最后说道。
多里亚不会理解主教的想法,也许很久都不会理解,他手中的东西正是教会的隐形斗篷。
金属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道伦主教忽然回头朝着众人大声喊了一句,声音不容置疑,瞬间将争吵彻底终止:“无论走条路,现在快跑!”
所有人都看向了身后如同深渊巨口的地下通道。金属摩擦,尖锐刺耳的声响,还真像是恶魔进攻前摩擦獠牙的声音。
道伦主教的袖中滑出了一把刻满古老铭文的青铜匕首,“我说了,快!跑!”
身后的尽头出现了庞克拉伯爵的身影,还有那一群身着盔甲,披着暗紫色鹰头披风的圣堂卫队们,他们就如同是追捕耗子的老猫一样,锋利的战戟和钉锤就是他们猎杀的魔爪。就凭现在伊莎贝拉身边的那些武士根本就不能抵挡多久!
“别来无恙啊,诸位。”庞克拉伯爵耸了耸肩,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让在下找到了,夫人,您从小就不太会玩捉迷藏,比起陛下啊,您,还差很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