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洵从来没有参加过赌王争霸赛,所以当然不知道这玩意儿居然还得比修为。
但仔细一想,若是这争霸赛真的是为那些普通人所举办的,又怎么可能牵连到那么多的宗派世家?
即便如此,当莫问山声称他父亲乃是耀星境强者的时候,还是把陈洵吓了一跳。
然后又感到了深深的遗憾。
毫无疑问,若是莫问山的父亲没有无故失踪,现如今的他,怎么也不可能只有星尘八重境的修为。
除此之外,陈洵心中也不免升起了更大的疑惑。
“耀星境强者,即便放眼整个天星王朝,也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你怎么会全不知情?”
然而莫问山只是笑着耸了耸肩膀:“反正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家里是从来没有与其他修行者打过交道的,我爹也从没显露过神通,我甚至从来都没见过星石,兴许,我爹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选择隐姓埋名的吧……”
陈洵本能地觉得此事疑点颇多,但在这会儿又似乎不太好刨根问底,只能选择了沉默。
“所以怎么说呢……”莫问山犹豫着道:“加上今年,这应该算是我第四次参加赌王争霸赛了,要说心头没抱一点儿希望,那是骗人的,但又莫名会觉得,即便去不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洵听懂了莫问山的复杂情绪,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反倒心念一动,突然大声开口道:“停车!”
前方负责赶车的赵莽手忙脚乱地拉了缰绳。
莫问山这次的反应极快,几乎是与唐诗同时激发了体内的星力。
但四周却一片安静,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你们就留在车里,我下去看看。”
说完,陈洵一个躬身便跳下了马车,举目朝不远处的密林望去。
此时的马车当然是没有进迷途林的,但既然是绕路,当然是在沿着林子的边缘行驶,所以此时陈洵距离迷途林其实只有几步之遥。
他又一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不是宏金虎口中的那个什么可怕的存在。
而是,黄泉息!
根据陈洵与邬海棠之间的协议,自寇长生寿宴之后,幽冥黄泉的人就不得再对陈洵发动袭杀。
难道是邬海棠毁约!
陈洵无比谨慎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长剑。
也就是连续击杀向子阳、吴轻书和黑衣长老的那一把。
往日陈洵所惯用的那只剑镯,现如今仍旧放在道阶剑匣中蕴养灵意。
这并非说明陈洵对于眼前的情况不够警惕。
毕竟他手中的这把剑,单从品阶上来说,并不比剑镯要低。
甚至,此剑还有一个名字。
春杀。
剑有名,则一定是名剑。
就如同陈洵之前给老宗主留下的那把春风剑一样。
春杀、春风,不是对剑,但其前代主人,却是在天星王朝赫赫有名的一对兄弟。
被誉为裁决司百年来最璀璨的明珠。
可惜在三十年前那场惊天动乱中,被六大宗长老围杀至死。
此时的陈洵手持春杀剑,看向迷途林的目光中,却是疑惑多于警惕。
黄泉息的味道仍旧那般浓烈,但好像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也不是伏兵。
而更像是……对方正陷入苦战?
联想到之前宏金虎的那番警言,陈洵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幽冥黄泉的妖人跟林中那恐怖的存在对上了。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的陈洵,当然应该转身就走。
死也不会蹚这种浑水。
本身陈洵决定绕道,就是想躲开那恐怖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黄泉妖人犯险?
但此时陈洵所考虑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这迷途林中的恐怖存在,跟六大宗与天龙教加起来想比,那个更危险?
思忖再三,陈洵觉得还是六大宗与天龙教。
所以他需要幽冥黄泉……或者说,他需要邬海棠的帮助。
便在陈洵犹豫的当口,却见林中突然爆开了一片肆意飞扬的柳絮,就像被吹开的蒲公英一样,向着四面八方飞遁而去。
陈洵伸手摘下一片柳絮,发现里面竟然蕴含了一道神念信息。
只有四个字。
“殿下救我!”
便在陈洵读出神念的同一时刻,那柳絮随即化作黑灰,如流沙一般从他的指尖坠向地面,再渗入到深不知几许的幽冥。
这不是黄泉息,而是冥息。
是黄泉妖人向外传递消息的一种手段。
而且是最后的手段。
若非山穷水尽,是绝不会轻易动用的。
就如同当初陈洵第一次遭遇黄泉妖人在野林袭杀的时候,对方就没有用过。
因为冥息是黄泉妖人的根基,用一点少一点,且不可再生,就类似于天星王朝的修行者,在关键时刻,崩碎了自己的命星与敌人同归于尽一样。
当然,没那么惨烈。
可即便如此,陈洵也知道,情势危急,自己必须立刻做出决断了。
“我就去看一眼,应该不会有事。”
念及于此,陈洵脚踩咫尺天涯,顷刻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
与此同时,在迷途林的深处,一个少女正满脸绝望地看着眼前那坨完全由碎肉堆砌而成的怪物,心底不知把那个叫做陈洵的臭男人咒骂了多少遍。
“要死了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
女孩儿头顶的笠帽和黑纱已经碎了,露出了她那双好看的杏眼,以及而下丑陋的青色鳞片。
她手中的软鞭血色斑驳,分外妖异,但握着长鞭的手却在轻轻颤抖。
少女从未想过,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难缠的怪物。
竟连自己引以为傲的神梦隐也无法逃脱对方的血肉封锁。
她低头看了看小腹处像被强酸腐蚀后所产生的伤口,绿色的血液几乎浸透了她腰间的系带,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可是殿下送我的……”
少女刚刚用冥息向外传递了求救信息,但她知道,应该是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殿下能不能为她报仇。
但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去问殿下,跟那个叫做陈洵的臭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真的是话本里所描写的那般,一场跨越族群的爱恋吗?
少女有些遗憾,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前方那个正朝自己一步步逼近的庞然大物,终于握紧了手中的牧云鞭,决定即便是死,也不能堕了幽冥黄泉的威风。
然而,便在她已心存死志之时,却有一道明媚的剑光从天边升起。
于是之前还于少女身前不可一世的肉山顷刻崩塌,无数血块骸骨散落一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紧接着,一个面相平平无奇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前。
“你是邬海棠的人?”
少女抬头看着自己刚刚还在诅咒的男人,一时间羞愤难当。
“完了完了,明明殿下是叫我保护他的,结果现在反而被他救了,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啊,啊啊啊啊啊……”
这么想着,少女干脆眼皮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只留下陈洵一人站在场中,随风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