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泥潭捞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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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初,密密绵绵的细雨落在湖面上,沈时骞骑着马一路冒雨飞奔,直奔醉月楼而去。

醉月楼每日进进出出的客人不计其数,但那些伙计却自有一套识记客人的法子。

当沈时骞喘着气出现在门口之时,纵然一身狼狈,却丝毫不遮掩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那股出尘气质。

这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

刚来半月的伙计连忙笑着迎了上去,问道:“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

沈时骞四处搜寻,未见云长的身影,便问:“宋云长可是在这?”

那伙计一愣,随即问道:“公子是说我们这的账房先生么?”

沈时骞蹙着眉,云长何时成了这里的账房先生了,不过眼下顾不得细想,点头道:“是。”

“账房先生今儿早早出门去了,现下掌柜的也正找他呢。”

沈时骞伸手拂去额间的雨珠,忽觉得有些头晕,身形轻微摇晃了几下,他捏了捏眉心,眼眸才清明了些。

想来云长大概是去找自己了,于是从袖中拿出一两银子给那伙计,道:“若是他回来,你便让他去京郊园。”

伙计听闻是京郊园来的,连忙摆手道:“公子的话小的会转告给账房先生,但这银子小的万万不能收。”

这可是未来的官老爷呀,他怎能收。quwo.org 橙子小说网

沈时骞见他不收,便将银子放在一一旁的茶水桌上,随即转身离开,任由那伙计在身后呼喊。

才几句话的功夫,这雨又下了大些。

沈时骞走下台阶,只觉得方才那不适感又猛然涌上心头,他伸手扶住了石栏,闭了闭眼,又睁开。

这时,方才那名伙计撑着伞追了上来,将手中的伞递过去,道:“公子,雨太大了,您拿着这把伞走吧。”说罢,他看着这位公子似乎有些不适,又问道:“公子,要不要小的安排辆马车送您回京郊园?”

沈时骞借着石栏直起身子,接过油纸伞,摇头道:“多谢,我自己去便可。”

那伙计有些担心,但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多说。

沈时骞紧握着伞,单手提着襕衫下摆,一步一步沿阶而下,雨水打在伞面上,如同他此刻的心跳一样,杂乱无章。

那伙计看了会儿他那有些摇晃的背影,便回去大堂招呼客人了。

须臾,醉月楼门口街上爆发出一阵马儿的嘶鸣声,那伙计心一紧,连忙跑出来查看,却见原本围着的人群已经开始慢慢散去,他跑了过去,只见那地上留了一把伞。

是他方才给那位公子的。

他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便拾起伞,拦下方才围在此处的一位行人。

那人说:“方才有个人晕倒在这,差点被一匹马踩死。”

伙计续问:“后来呢?”

“后来被那马儿的主人背上马带走了,看起来他们应该认识。”

伙计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回去醉月楼等着账房先生回来。

乌沉沉的天色下,京师大街上一匹马儿飞奔而过,沿街的行人见状纷纷四散躲开。

袁浣山裹紧马腹,又加快了些。

之前在刑部大牢门口他就觉得沈时骞看起来不对劲,只是那时急着去见谢旻,并未多想,若不是方才遇上,他都不知道这人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倘若这人晕倒在别处某个街角旮沓,又无人伸出援手,只怕生死难料。

若是沈时骞出了事,他如何向谢旻交待。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向二人,终于,他寻到了一家医馆,身下的马儿嘶鸣了一声,前蹄猛然高抬,若不是他紧紧握住缰绳,非得将背后昏迷不醒的沈时骞给甩出去。

那医馆门口的药童吓了一大跳,连忙将自己师傅请了出来。

袁浣山将烈马稳住,将沈时骞从马上背了下来。

医馆的大夫两鬓斑白,对此见怪不怪,只吩咐药童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袁浣山背着人匆忙走进去,将沈时骞放好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对大夫道:“他昨日在雨中跪了一夜,方才昏倒在街上,麻烦大夫好好医治。”

大夫顾不得他,连忙打开药箱为床上的人把脉诊治。

药童连忙将他请了出去。

袁浣山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沈时骞,随即走到大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角正啪嗒啪嗒地滴着水,回过头往后一瞧,只见自己所经之处,除了湿脚印外还留下一滩水渍。

药童生了炉子,对他道:“公子过来烤烤吧。”

袁浣山蹙着眉,道了声谢,两三步走到医馆门口檐廊下,对那药童道:“我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劳烦你们好好医治他。”说罢,直接冲进雨中,飞身上马,扬起缰绳,往城外方向跑去。

郑伯这两日时不时就在京郊园门口等着,等着什么,老先生并未说过,但是这园子里连夜跑出去两个学生,还顺手骑走了他的马,他自是要等的。

正当他准备回去之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年纪大了,有些不确定,直到门口的守卫看见远处有人骑着马正往这边过来,他这才折回身,伸长脖子往远处看。

袁浣山远远瞧见郑伯正在门口站着,他顿时有些心虚,毕竟自己和沈时骞连声招呼都不打,连夜骑走了郑伯两匹马。

他原本想偷偷溜去斋舍,现下是没法子了,郑伯定然要将他带到先生那。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袁浣山下了马,郑伯连忙撑着伞迎了上来,数落道:“这么大的雨,你也不知道戴个斗笠?”

袁浣山恐将寒气染到郑伯身上,便往右边躲了躲,两三步走上台阶,入了园子,悻悻道:“没事。”

郑伯又往远处瞧了瞧,问:“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时骞那孩子呢?”

“他......”话还未说话,一名侍者过来传了话:“先生说,袁公子回斋舍更衣后,速去净心堂。”

净心堂正是程老先生的住处。

他记得先生一般都是在书房传唤他们。

袁浣山应下,边走边问郑伯:“今日先生为何要我去他的住处?”

郑伯叹道:“昨夜先生感染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你待会儿好好回话。”

袁浣山沉闷地“嗯”了一声,难不成先生昨夜也淋了雨?

为了不让先生久等,他告别郑伯后,迅速回了斋舍。

自谢旻入国子监,江照灵、许怀隅登科后,一下子空出来两间房,原本先生任由他们择居而寝,但沈时骞因为谢旻的缘故不愿搬离,袁浣山是懒得收拾东西搬,而赵不言为了安心读书,便去了江照灵原本住的那间房。

袁浣山更衣后又去了一趟沈时骞那间屋子,想着帮他拿出两身换洗的衣物,毕竟那人喜洁,平日里容不得一点尘泥污渍,这次若不是因为谢旻入狱一事,想来他估计这辈子都见不到满身狼狈的沈时骞。

想到这里,他推门而入,习惯性地往谢旻之前住过的地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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