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室的门被推开。
韩奕因疲惫略有血丝的双目看向上官晏,眼神暗藏询问。
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韩奕紧绷的脸庞得以一丝舒缓,他十指交叉,轻松地放在大腿上,身子向后一仰,一副志在必得的松弛。
言绮不过二十几岁,但眼神中的老练世故让她过早显得世俗。
她的皮肤在顶灯下略微粗糙,被胭脂细粉掩盖的粉刺冒出头,留下几个不平整的投影在脸上。
“言小姐,这件连衣裙是你的吧?”她把证物照片展示给言绮看。
“是。”言绮回答得漫不经心,看着上官晏的眼神像在说“那又怎样”。
“你去薛卓家……”
上官晏话还没有说完,言绮不耐烦地咆哮起来:“我都说了那天我没有见过薛卓,你们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韩警官,你查案的时候我可是极力配合把知道的都说了啊!现在你们找不到凶手,回来反咬我一口,太不厚道了吧?”
“你确定都说了?”韩奕冷冷开口。
“你什么意思?”
上官晏拿出一张被标上不同荧光色的孢粉分布图,放置在桌子中间,慢条斯理的语气试图让言绮冷静下来:“言小姐,不如你先听我说说那晚发生的事情,你再考虑要不要修改证词。”
言绮“切”的一声,重重靠向椅背,双臂交叉在胸前。
上官晏坐姿挺立,双眸波光潋滟。
“5月10日那天你在薛卓家后院因为某事和他发生了争执,薛卓动怒,把你推到绿植墙上,并用双手掐住你脖子以示威胁。”
咚一声,她手指敲到桌上那张图的裙子背部:“你身后留下了大面积的木香藤蔓花粉,而因为上面细小的倒刺,薛卓卡你脖子时,他的指关节出现了细微划伤。”
她又指向裙摆:“因为你踩入了发现的一致。”
言绮发怔。
“在薛卓的压迫下你使劲地推开他,他撞向后方的桂花树,彻底恼怒,上前一掌把你掀翻,你侧身摔进花丛里……”
上官晏玉指移向用荧光粉标记的肩膀区域:“所以这里才会有粉花绣线菊的痕迹。再之后,你不甘受欺,眼看薛卓上前要对你动手,情急下,你随手抓起花丛中的石块朝他头部砸了过去。”
言绮瞪大双眼,将信将疑地看着上官晏。
韩奕在旁边得意一笑:“言小姐,薛卓家的电子设备是你带走的吧?你以为只要没有监控,就没有证据能证明你当天去过他家是吗?上官博士是我们的生态痕检专家,你身上留下的植物痕迹,只要符合现场状况,一样是有力证据。”
言绮的脸瞬间涨红。
上官晏向她解释:“很多证物它们可能肉眼难察,悄无声息,但始终会在那里作为沉默的证据引出真相。所以,言小姐,你的口供现在要改吗?”
言绮低下头,看不见她的表情。
韩奕身子前倾,助推一把:“言绮,不管你今天承不承认,有证据在这儿,你是肯定出不了市局大门了,我们可以明天再审,明天不行就后天,外面的舆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言绮猛然抬起头,双眼通红,两道泪痕划过脸庞,在尖如梭子的下颌汇集成晶莹玉珠滴落。
上官晏和韩奕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言绮这些天处事不惊、隐藏颇深的本事确实出乎他们意料,但是警方的审讯对策首先就是要摧毁嫌疑人存在侥幸心理的防线,之后或“猛火爆炒”,或“温水煮青蛙”,总有一款能让嫌疑人的心理防御机制彻底崩溃。
在孤立环境的高度紧张中,听到自己回不了家了,对一个年轻女生来说具有强大压力。
上官晏和韩奕这“红白脸”配合已经转换自然,无缝衔接。
她在韩奕给予言绮心理压迫后,又缓声循循善诱:“以现在的情况,我劝你毫不保留的把所有情况都交代清楚,于你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言绮闭上双眼,无力地点点头。
“刚才那些照片上的人确实是我。但,是薛卓先勾引我的。”
她用手背摸了一把脸上的泪:“开始我们都认为他是GAY,你们也知道,女生有时和这种男生特别能保持很好的闺蜜关系,所以我什么都愿意跟他分享,抱怨;而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时间久了我都开始幻想,他如果不是GAY的话肯定是个完美的男朋友。”
“后来,有一次他主动约我去他家喝酒,只约了我一个人,平时我们关系好也就没想太多。那天我喝醉了,孤男寡女……就……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但第二天他就跟我承认自己的取向其实是伪装的,我当时是真的震惊了!“
“他说之所以那样是因为徐安茹当年对他有意思,但是他对她根本没感觉,又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和她带来的其他客源,所以才装成GAY的。”
上官晏觉得匪夷所思:“他不是和徐安茹也有男女关系吗?”
“对。但那是我后面才知道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他简直就是个毫无底线的骗子!渣男!”言绮情绪有些激动。
韩奕对身后的单面镜比划了一下,很快外面就送了包抽纸进来。
言绮当时本就对薛卓营造的完美形象有所幻想,自己跟他又是第一次,所以很容易就陷入了薛卓的糖衣炮弹中。
两个人偷偷摸摸交往了四个月,直到那天她和助理在停车场“捉奸现场”,看到徐安茹从薛卓家出来,她才恍然自己被骗了。
又羞又恼的她既没办法跟别人诉苦这件事,又不敢找徐安茹对峙,最后只有忍气吞声地选择彻底断掉和薛卓的联系。
但是薛卓却想尽办法接近她,求她。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