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偶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
“是…是师傅!”小木偶的声音竟有些哆嗦。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思年突然就一道蓝色的灵力砸向旁边的墙,震得墙皮一抖,结界应声碎裂。
木年立刻冲了进来,却发现温有枝的眼眶正红着,顾思年神情怒不可遏,而他们正双双盯着地上一个被捆着的木偶。
“发生了什么?这个也被操控了?”木年皱着眉,走到温有枝身边,温声细语道,“没事吧?”
温有枝不回答,抬起头,目光有些无助:“木年,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木年眼睛瞬间得睁大,看向了顾思年。
顾思年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的木偶。
而木偶此时还在那里吵吵:“顾思年,你一开始听到那个声音不就有了怀疑吗?当年师傅的尸体你究竟有没有安置好,你心里最清楚!”
顾思年不再说话,棕色的眼眸里充满着不甘与无力。
他脸上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变化,背过身去,不去接收来自木年的审视目光。
“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师傅的骨灰不是在隔壁屋中么?”木年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大师兄,回答我。”quwo.org 橙子小说网
温有枝目光有些空洞,扯了扯木年的袖子,声音还带着些颤抖,指了指地上的木偶,道:“让他先说完,他身上的蛊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失效。”
“失效了我也可以让他重新开口,不就是开通木偶的神智?”木年第一次反驳温有枝。
温有枝不再说话,她不知道木年身上发生过什么,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像个无端被扯入的局外人。
所有事她都不知道,但是所有事都会找到她,质问她。
打着救赎的名号,干着毁坏之事。
所有人都说她是顾沁,可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自己才是那个提线木偶?所有人都来说她是某某某,就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木年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过重了,正打算说些什么,那个小木偶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情绪,道:“你还当你是那个无法无天无所不能的楚江开?现在你姓顾,叫顾木年!”
木年听见“楚江开”三个字,身形晃了晃,用力地闭了闭眼,声音有些沙哑,道:“我不是他…”
小木偶冷笑了一声,指了指木年肩头上的蝎子:“那这个是什么?”
顾思年突然开了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小木偶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师傅让我来传这个话,很多事,自然是要告诉我的,更何况——这位尊敬的楚江开大人,这蛊,可以让我强行破开木偶不能说话的禁咒,代价,就是,我从此以后,就只能做个,哑巴了。”
这话他说的一顿一顿的,语气却又平淡得很,平白生了些诡异的情绪。
三人都闭口不说话。
小木偶继续看着面色各异的三人,道:“蛊马上就要失效了,最后一句,是师傅让我带给你们的——‘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还有,保护好沁儿……”
小木偶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一片死寂。
三人各怀心事,谁也开不了口。
半刻后,木年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顾思年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他想去哪里,瞬间冲了出去,拦在了他的面前。
也就是另一个房间门口。
放着顾庭木的,不,所谓的顾庭木的骨灰的房间门口。
“让我进去。”木年的声音冷的像是寒山上的冰雪,肩头上的蝎子张牙舞爪的动了一下,像是在示威一般,摆出了作战的姿态。
顾思年却不动,声音平稳道:“有事,你问,我会说,不要进。”
木年冷笑了一声:“好,那你告诉我,师傅的骨灰,到底,在不在你手里。”
“……不在。”顾思年声音小了下去。
“在哪。”木年拳头渐渐握紧了,仿佛下一秒就要重重地抚摸顾思年的脸。
“…”顾思年犹豫了一下,道,“楼童手上。”
木年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顾思年立刻想拦住他,却听见了温有枝的声音:“木年,站住。”
木年充耳不闻。
温有枝又加重了语气道:“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站住。”
契约生效,木年停了下来。
见木年停了下来,温有枝舒了一口气,径直走向了他:“不要冲动。”
木年被定住了似的,不说话,也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顾思年叹了口气:“这里的事还没有解决,你跑到楼童那里,又有什么用?”
木年不说话,手上青筋浮现,显然是握拳用力过度导致的。
“师傅的事,我有机会会告诉你的,相信我,师傅救我旧命,予我新生,我对他的情谊,不比你少。”
“他也予我新生。”木年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克制和隐忍。
“我知道。”
“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怕是在烈狱中受尽苦楚。”
“我知道。”
“他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真正待我好的人。”
“我知道。”
……
木年的眼眶竟然红了。
温有枝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木年蹲下来,像个无助的孩子,口中还在念叨着:“是我无能,当年什么忙也帮不上,是我无能……”
温有枝被这情绪传染,鼻尖也微微一酸,抬起头,对顾思年道:“师傅…”
顾思年摇了摇头,轻轻说起了那个陈年之事,还有,一个崭新之事。
当年顾伴抵抗着来犯百姓,顾思年带着顾沁出来,等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正发着烧的顾沁安顿好,放置在一个隐蔽的树洞里时,他便回头去寻,结果,只看到了正倒在木屋旁的顾伴,还有已经灭了火的木屋。
百姓已走,顾思年立刻进入木屋中去寻顾庭木。
屋内没有顾庭木,只有一个布偶。
布偶。不是木偶。
而这个布偶的模样,恢复了记忆后的顾思年,万分熟悉。
正是还在沙国为皇时的顾庭木模样。
黄袍加身,戴冕有旒,衣袖上纹着黻,腰带上配着弦——俨然君王模样。
温有枝听见这个描述,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一个人,当时自己还猜测他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顾枭。
这么看来,也许顾枭很可能不过是模仿顾庭木罢了…
温有枝敛了敛心神,继续听顾思年讲。
而这个人的背后,还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顾不得世人,庭木却自深而已;救不得世人,思年以自念而已。”
顾庭木,顾思年。
世人,大抵是当年的百姓,还包含着木年。
“当年的百姓?”温有枝问道。
“这是另一件陈年旧事,有机会再讲。”木年突然出了声。
顾思年点了点头,继续讲。
但是当时的情形,不能让木偶人军心向背,这样的后果,轻则人心分离,重则…他们会回到沙国。
“为什么不能回?”这个问题在温有枝心中转了个弯,又落了回去,硬是没问出来。
于是,顾思年只能在周边拾掇了一些木屑,充当是顾庭木的骨灰——谁也不知道顾庭木是人是偶,他是从沙国出来的,却能雕刻木偶。
新出生的木偶都会感应到沙国,但是都只知道沙国是个木偶之国,谁也不知道,历代君王都只能是人。
正如刚开始,谁也不知道顾思年是人是偶一般——活的像人,身上也无木偶的木料香,却对木偶人有着感应。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被顾思年一力隐瞒了下去,连顾伴都不知道。
陈年旧事说完了,木年依旧沉默着。
温有枝却开了口:“那我,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