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做树倒猢狲散。如果用这句话来形容现在的流云帮,却是很恰当。
几十年赫赫威名,通吃黑白两道,威震江湖的那么大一个帮派,被那位小小的侯爷随手一剑,就此风流云散了,这不能不说是自春秋战国以来最大的传奇了。
帮主郭解砍头诛族,大多数的帮中兄弟都被抓去做了劳役,但逃脱的余孽也大有人在。远遁山林隐于草泽,满怀怨毒之气,期待着报仇雪恨的机会。
朱木、朱刚这对朱氏兄弟就是这样的人。现在他们的目标就是伺机杀掉长乐侯,这也成了他们活着唯一的任务。
因为当初最先死在元召手上的人,都是他们关汉道这边的平日兄弟,其中就包括了他们的亲哥哥朱由。
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窝。”,流云帮虽然是回不去了,但自然另有藏身之处。
此时聚集在他们手下的还有百八十人,大多都是无家无业的单身汉子,皆是从前作恶多端之辈,自知罪大,难得赦免,从此逃亡在外。其中就包括了仅存的两位暗堂长老摩云子和破魂子。
跟随着郭解去长安的人都没有能回来,因此,那位小侯爷到底是怎样的厉害法无人得见。但想来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又能有多大得修为,还不是凭了官府的手段?再厉害的帮派也经受不住轻甲骑兵的冲击吧!
报仇的信念是一直在心里的,为此,他们这段时间做了大量的准备,出入长安多次,摸清了关于对手的很多事。
为了尽可能一次成功,做的妥当,两位长老还去拜会了一位已经退隐多年的绝世高人,想请他出山帮忙。
只是这位与流云帮有着很大渊源的修炼之士听完了事情经过之后,虽然脸上数次闪过不易察觉的怒意,但最后终于还是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江湖事,世间恩仇,他不想再管了。隐居在这终南深处五六年来,勤加修炼,磨砺心境,一身武艺修为进境飞速,比之当年他独领风骚于世间之时又不可同日而语。
摩云子和破魂子两人见他态度明确,不敢强求,只得悻悻而回。他们两人虽然也是江湖上的老资格儿了,但在这个人面前,也要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因为就在这个人的手上,曾经结束过两位王爷和一位重臣的性命!甚至连当年的汉景皇帝都差点被他杀掉。
这位继承了春秋侠客全部余烈的人名字叫做盖生,此人名字并不见于任何文字记载,但却是一位真正隐于世间的厉害人物。
江湖相传,当年在未央宫大殿之前,群臣上朝之际,有刺客如飞鹰从大殿之角直扑而下,一剑贯胸,刺死大臣于御阶上,然后在上千羽林侍卫的追捕中渺渺而去,不知所踪。
被杀的大臣就是当时在景帝身边红的发紫的上大夫袁盎了。
那时,袁盎与窦婴是朝堂上最重要的大臣,皇帝的左膀右臂,袁盎竟然在未央宫被杀,皇帝大怒,长安震动!
为了此事,皇帝动用虎符,调动了北营大军,封锁长安大索近一月,却始终没有发现刺客的踪影,最后只得含恨作罢。
那件事就是这位盖生的杰作了。世间人都说他是受雇于梁王去刺杀袁盎的,但很少人知道,这未央宫中的一剑,只不过是为了报答某位冤死的忠臣曾经的恩情而已……。
看到那两个曾经自己的追随者的身影逐渐远去,这位已经是人间绝顶的剑客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转身来到一间原木为墙茅草做顶的小房子前,打开了一扇已经很久没有敞开过的门。
房间内没有什么别的摆设,一排简陋的木架上,依次摆放着九个剑匣。
一双略显苍老的手,依次把它们打开来,一柄柄造型各异的宝剑显露真容。
九个剑匣,八柄宝剑,最后一个剑匣却是空的。
一柄剑被轻轻地出鞘半寸,似有光华缭绕、室内大亮!凌厉得剑气吹动一缕白发如雪,端详的目光无限爱惜,良久之后,有自言自语地轻声诉说。
“当初染了血的那把,放你去世间诛杀奸邪,没想到今日竟然流落于无名小辈之手……既然如此,也该回家啦!”
谁也没有想到,世间传说中的九柄春秋古剑,竟然都在终南山深处这片不起眼的草庐中。在这位名叫盖生的修炼者手里。
墨锋、澡雪、赤火、紫釵、干将、碧水、鱼肠、青戈八剑在匣,所缺者唯有重剑无缺也!
元召今天没有在长乐塬,也没有回长安,而是一大早就带着卫青、崔弘纵马百余里来到了临邙山下。
卓家大开中门,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了长乐侯。
蜀中第一富豪大家的气势果然非同小可,整个府邸占地几百亩,光是府中的侍女家人就有上千之众。此时,随着主人在大门内外列队迎接,不知道是来的什么贵客,纷纷悄悄议论着。
也不怪下人们感到惊奇,因为像这样连家主都惊动的时候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啊。平时县令、郡守等官员来拜访,家主也不过在大厅滴水檐前等候而已。
等到远方三匹马来到近前,宾主互相施礼寒暄,所有人都更惊奇了,原来等候的贵客,竟然是那样的一位年幼之人!
卓逊五十多岁的年纪,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当,显得面色红润,十分精神,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精明的光芒。
他早就听女儿卓文君和女婿司马相如详细介绍过元召的情形,此时一见,略一打量,凭着他阅人无数的眼光,心中已有明断,此子果然非凡人也!
提前一天来通知消息的司马相如给双方介绍完毕,携手相迎到里面,元召奉上给老爷子带来的礼物,却是几种新茶各两罐,都是特意新炒制而成的极品。
卓逊果然非常喜欢,哈哈大笑,很是爽朗。
“久闻这种新茶之名,知道是小侯爷的独创,此前小女也曾带回一二,老夫甚是喜爱,一直都不舍得饮用,今日得小侯爷所赐,实在是让人欢喜!哈哈哈。”
“老伯太客气了!文姐姐与司马兄与我相契多时,早就应该来看望老伯,只是太多杂事了,所以拖到今日才来,已经是失礼了。呵呵。”元召言辞间十分客气。
“哎,小侯爷这样说就见外了不是?文君早已在老夫面前说过多次,新结识了一位小朋友,是这世间少有的人物,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啊!羽儿呢?快去找卓羽来,让他与小侯爷好好亲近亲近。”
老头子见元召言辞达意,对自己恭敬,更是高兴,大声吩咐去找那小儿子来,早有侍立在旁的管家闻声吩咐人去找了。
司马相如在一边陪着卫青崔弘说话,他们都已是老熟人,彼此倒不用客气。
不一会儿,那小公子卓羽来到,依次见过父亲和姐夫,然后又给客人行了礼,站在一边偷眼打量。
他是卓家最小的儿子,与崔弘年纪相仿,面相却与大姐文君长得十分相似,眉清目秀,很是俊朗。
当下早有管事来禀报,酒席已经摆设完毕,请入宴。
卓家至今已经是三代富贵,富丽堂煌,酒宴丰盛自不必说。宾主频频劝酒,笑语言谈,气氛融洽。
“长乐侯的大名,老夫早已耳闻多时,小小年纪,已是文韬武略,尤其是经济之道,最令老夫叹服啊!”
酒至半酣,卓逊脸带微笑,看着元召,夸奖之语显然是出自内心。
元召看了看司马相如,见他对自己点头示意,知道这老头儿一定是详细打听过自己的一切了。
“老伯过奖了!只不过是些小道尔,难入大家之眼。呵呵!”
“小侯爷不必谦虚,老夫自问还算是有几寸眼光的!何况今日说这些,却不是为了恭维。”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在一边恭敬听着的小儿子一眼。
“长乐侯今日难得来此,也是有缘,我卓家却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小侯爷答应啊。”
元召稍微愣了愣,他今天之所以来到这儿,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借助于卓家的冶炼之所制作。不过,人家要提点要求嘛……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就是!”
“好!小侯爷果然是爽快人。就凭了这一点,以后有何制作所需,尽管吩咐就是,卓家一定精诚合作,绝对不会误事。老夫唯一的要求就是,请小侯爷把我这小儿子卓羽带在身边吧,如果能时时调教一二,老夫感激不尽!”
“这没问题,长乐塬那边正缺人手,如果小公子能在我身边帮忙,元召倒是要感谢老伯才是。”
“哈哈哈……如此太好了!羽儿虽然自小聪慧过人,但老夫总是担心没有名师调教,会误了他的前途啊。能得到小侯爷垂青,老夫已是心满意足矣!”
卓逊阅人无数,眼光毒辣,从女儿女婿口中早已对元召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今日一见他接物待人,胸襟谈吐的气度,心里更加坚信自己的眼光绝对不会看错,这位小侯爷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也!此时不把自己家族于他绑在一起,更待何时?因此才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当即命小公子卓羽拜过元召,算是正式的落实了此事。
卓羽显然早就从他最佩服的姐夫司马相如那里知道了这位小侯爷的事迹,尤其是那几首豪迈的诗词,他喜欢的不得了。能有这样的机会跟在元召身边,心里当然十分兴奋。
当下这些私事叙过,渐渐转入正题。年前时候,元召已经把制作耧车与织布机的图纸交给了他们,卓家不负众望,最近已经分别做出了几件模型,只待朝廷验看批准之后,就可以大规模的制作了。
对此,卓家上下都很重视,这可是将来会彪炳史册的大事。因此,工艺制作的十分精良,元召看过后也很满意。
“那么小侯爷这次来,要制作的东西是什么呢?”
随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元召探手入怀,取出那幅他花了好几天功夫一点一点凭着记忆画在布帛上的图型,郑重的铺在案上。
“这次要你们帮我做的不是造福人间的东西了,呃,是杀人的哦。一种军国重器,骑兵作战的杀手锏!来,看看吧……呵呵。”
平平淡淡的话语,普普通通的布帛,简简单单的勾勒,但即将出现的却是一件使大汉骑兵如虎添翼的神兵利器!
“九臂连环弩”!在这个初春的午后,就这样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