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小鸾护理金玉龙,特别的细致和周到。余桃枝见了,心中不免有些儿酸酸的,说:“周姐姐为了他,如此地尽心尽意,真是用心良苦啊!”
小鸾道:“我们学医、从医的人,本来就应该要有一颗善心和细心,周到地为每一个患者服务。为此,***不是教导我们,要向白求恩同志学习——学习他‘对工作极端地负责任,对同志、对人民极端地热忱’吗?更何况、、、、、、”
小桃忙问:“何况什么?”
小鸾道:“何况、何况小龙哥,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尤其是他待我们女孩儿,谁好意思说他一个‘不’字?如今,他都伤成这样了,我们怎能不细心地、周到地护理他呢?小桃,如果换作是你,你会不这样吗?只怕你比我还要更加尽心尽意呢!”
小鹃早已端来半盆开水,放在地上冷着。
这时,她也说:“小桃,小鸾说得对。你看看小龙哥这个样子,谁见了不难过、不心疼?不说是情愿尽心尽意地护理,还恨不得代替他躺在那里,把他换出来呢!”
其实,此时的余桃枝,不但和周、杜二人一样,也只想尽心地护理金玉龙,还恨不能把她二人所做的事,全都由她一人来做。
可惜,她一件都插不上手。
因为,她既不是医护人员,也不能尽地主之宜,只能干着急。
如今,她看着周、杜两人忙得有条有理,又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其名留在这里帮助护理,却只能站在干岸上,不免心中不是滋味。
这时,小鸾用手试了试盆中的水温,见正好适用,便先把毛巾扭了一个半干,去金玉龙脸上轻轻地揩拭,让水分把泥迹污印发湿了。然后,她把毛巾放在盆里搓了搓,拧干后方去为他揩抹。
如此反复多次,她确定揩抹干净了,方才住手,把毛巾丢在了脸盆里。
余桃枝见了,觉得终于找到了自己可干的事情,忙抢到杜小鹃前面,端了脸盆就往外面走;一面走,又一面问清了杜小鹃放肥皂的地方,在外面搓了毛巾泼了水,才回来将这些东西放下。
直到这时,她三个女孩儿,才稍得空闲,坐下休息。
谁知,先前大家忙碌时还好,注意力都集中在要做的事情之上,精神还有个寄托。
可如今空闲了,精神没有了寄托,都把注意力集中到金玉龙的身上时,就大不相同了。她们三双眼睛里看到的,都是他那头缠白纱布,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一副令人揪心的伤危之相。
三个本就善良的女孩儿,面对英俊标致、活力四射、令她们百般喜爱的男儿金玉龙,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有哪个不是难过不已,心疼不已,百感交集?
杜小鹃想起他来到二龙口的第一天,向她借用那块黑板做床板时,两人初次相识,她就把他那随和可亲、帅气逼人的样子深深地刻印在脑海中。后来,他们又一天比一天地亲近,以至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就成为异性好朋友。
她明知他有妻室女儿,但她就是喜爱他。她虽并没有追求与他成为终身伴侣,但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放弃对他的喜爱。
她认为,无论男儿女儿,喜爱一个异性时,能做夫妻最好。但世事往往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你不一定能做夫妻,也不一定要做夫妻,只要互相喜爱就足够了!
她是个明智的女孩儿,知道做人处事一定要有分寸。所以,她一直既愉快,又有分寸地与他交往。她认为,他们一定可以这样长久地好下去。
谁知,灾祸竟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她想起他刚才还带着她督察工地,一路上还对她柔情蜜意地关照,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因此,她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因而心中叫苦道:“小龙哥,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你该不会抛下你喜爱的妻室女儿,也抛下我们,就这样长睡不醒吧?”
她想到这里,心中不竟叫起屈来:“天啦天!你为什么不睁眼,不让好人有好报?你公平一点好不好?”
这个一向庄重、坚强的女孩儿,竟滚下两行晶莹的泪珠来。
周小鸾虽然从一开始就不停地、若无其事地为金玉龙做着各种护理,但她是她三人中,被他的伤情直接刺激最厉害的一个。因此,她是在双手微微发抖中做完各种护理的,是背对着她们早就流过了泪的。
她也早就回想起,第一天报到来工地,她与他在山阳车站相遇、相识,一下子就成了异性好友的情景。特别是一路上,他对她的关照,令她深深感动。此后,他们感情愈来愈深,特别要好。若不是他早已为人之夫,他们一定早已成为一见钟情的恋人。
她与杜小鹃一样,也毫无追求与他成为夫妻的心思,也没有想到过要放弃她对他的喜爱。她甚至比她还要单纯,只要还在互相喜爱就足够了。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吃了晚饭出去时,他们还互相高兴地打过招呼;如何只过几个小时,他就被人用担架抬回来——成了这样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她心中呼唤道:“小龙哥,你不会醒不过来吧?”
周小鸾想到这些,肝肠寸断。她本来早就热泪盈眶,如今见杜小鹃滚下两行泪珠来,再也忍禁不住,真是泪如雨下。
在她们三个女孩儿中,余桃枝和金玉龙结识相处的时间,是最早、也是最长的了。在这年年初,他被抽调到县委农村工作队燕儿窝工作组,住队在余家塆时,他们就整整相处了八个月。
在那八个多月里,春耕生产时,她领着姑娘们与他驶牛挥锄;插秧割稻时,她们与他你追我赶;中耕除草时,她们与他有说有笑;垦山植树时,她们和他唱歌哼调;召开会议时,她们和他一唱众和。
到了家中菜园里,她与他‘你挑水来我浇园’;到了山上砍柴时,她与他你帮我,我帮你。
总之,他二人每日里早上双双出门,晚边又双双回归,那股亲热的劲头儿,不知让多少农家儿女眼热,心生羡慕——不免还有个别心生嫉妒的。
这让余桃枝感到,那是她有生以来最为快乐的一段岁月。
不料,那天晚边,她从公社回家的半路上,得知金玉龙突然接到紧急通知,必须要连夜赶回县里去。
当时,她在吃惊和难以割舍的同时,还特别替他担心:他在黑夜里只身路过杀人冲时,一定会毛骨悚然,感到害怕。
于是,在情急之下,她毅然走小路返回燕儿窝小镇,赶到他的前面,在杀人冲进口与他汇合。然后,她把他送出杀人冲出口,直到后面全是人烟稠密的平安之路,方才与他恋恋不舍地分别,自己去姨妈家住下,次日早起回家。
自从那天分别后,她不免朝思暮想,暗叹不知几时才能相见。
她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月。那天,队里忽然接到公社的通知,要立即发动和组织民兵,大上二龙口水库工程。
本来,他们生产队要王小强的‘青年突击队’先上工地的;可余桃枝听了,急不可奈,坚决要求她们的‘铁姑娘队’先上。队委会犟不过她,王小强更是争她不赢,只好让她们先上了。
“十一”那天,“铁姑娘队”如愿来到了二龙口工地。姑娘们本想当日就要去指挥部见金玉龙,可心中比谁都要着急的余桃枝,却打了拦头板。
她说:“急什么?‘百日攻坚战’长着呢,至少有一百天,还怕没时间去见他?等安置妥当,走上正轨,干出了出色成绩时,再去见他也不迟!”
姑娘们听她这么说,方耐下性子说:“那好吧,依你就是。”
就这样,她们和燕儿窝全体民兵指战员一起,立即投入到紧张的坝体填筑战斗中。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她们坚持没有去见金玉龙,金玉龙也没有去见她们——当然,他也不知道她们来了。
不料,这天夜里,他们意外地在土场旁突然相会了。那时,双方心中的那股高兴劲,真是难以形容。
谁知,忽然祸从天降,转眼之间,她平生最喜爱的男儿,竟然这样躺在伤病员床上,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了。这叫她如何受得了,又如何不心疼?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回:众人探望见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