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处境骤变
莫轩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前的女人明明在无形中已经动摇了他在夏家人心目中的形象,应该讨厌她的,可,此刻看着她精巧鼻尖上沁着的细密汗珠,心里的居然隐隐涌出一丝疼惜。
好熟悉的感觉,真的好熟悉,熟悉到他不由自主地探出手,想去摸摸她的脸。
温郁朝后退了一步,神色警备地看着他,“我舒服不舒服,关你什么事!”
莫轩枫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伸出去的右手,直直的朝她脸上摸去,温郁又朝后退去,举起手里的包,一副莫轩枫再靠近一步,她就会砸他的架势。
莫轩枫终究没有继续朝她走去,收回举在半空的手,“温小姐,你真的认识夏蕴?”
那个伴随了她二十多年的名字,再次被人提起,而且还是害死她的那个人,温郁心里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前走去,青天白日,又是在大街上,她料定莫轩枫不敢真的怎么样。
莫轩枫跟了上去,看她脚步飞快,伸出手,本能地想去拉她,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了手,“温小姐,你……”guhu.org 完美小说网
“你什么你?”温郁真的大为光火,转身狠狠瞪着身后人,如果能力可以,她真想把他一脚踢飞,“莫先生这样跟着我,就不怕未婚妻再到我家去兴师问罪,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话落,温郁不再看他,转身大步离开,莫轩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一阵恍惚,难道她真的认识夏蕴,所以,才会时不时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温郁和莫轩枫各有心事,浑然没察觉到刚才拉扯的一幕,被人毫无任何疏漏的拍了下来。
……
温郁觉得浑身冰冷,去买了杯热奶茶喝完后,才继续朝前走,她本来想去陆家看看陆明锐,但是,想到柳惜月在,她还是回了温家。
刚走温家,电话就响了,她拿出来一看,号码有点熟,想了想,还真想了起来,是陆家的固定电话,因为不知道是谁打给她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划过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温郁并没立刻说话,而是安安静静的等着那头人先开口。
那头的人,也没说话,如果不是有低低的呼吸声传来,温郁真以为电话那头根本没人。
“再不说话,我可挂了。”前有陆希南,后来又遇到了莫轩枫,温郁真的没心情和人打哑谜。
“别挂……姐姐是我,我是小锐。”陆明锐的声音,细微中夹杂着点急促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怎么了,听到他的声音,温郁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声音也放低了许多,“小锐啊,找我有事吗?”
“姐姐,小锐刚才吃的点心,可好吃了,姐姐你吃了吗?小锐给你留了一块。”
温郁怔了一会儿,淡淡笑了,“谢谢小锐,姐姐不饿。”
大概是失望,陆明锐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哦。”
温郁心里有点不忍,又说:“小锐,姐姐明天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听温郁这么一说,陆明锐的声音才再次高兴起来,“姐姐,你别忘了啊,小锐等你。”
“嗯。”温郁轻轻应了声,“姐姐不会忘记的。”
挂完电话,温郁真的不知道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一方面被人这样毫无任何条件的依赖,让她感觉到温暖;另外一方面,她心里又有点愧疚,可能因为柳惜月的关系,她面对陆明锐时,始终都没付出全部的诚意。
把电话放进包里,温郁深深吸了口气才朝别墅主楼走去,没有了刘媛蓉的温家,真的很冷清,温瑜不在,温叶清也不在,别墅里安静的仿佛一栋死楼。
才在沙发上坐下,管家走了过来,“大小姐。”
温郁没看他,“秦叔,有事吗?”
秦管家朝楼上看了看,满脸的为难,“老爷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任何东西,你去劝劝他。”
温郁愣了下,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准备碗粥。”
秦管家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已经把粥端了过来,温郁接过朝楼上的书房走去。
书房门紧闭着,温郁空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爸爸。”
大概是这具身体还有残存的一些东西在,喊那声“爸爸”温郁一点都没觉得别扭。
书房里很安静,温郁不得不再次敲门,“爸爸,是我。”
这次,书房里的人终于有了回应,“进来吧。”
温郁推门走了进去,书房里除了桌子上那盏台灯发出的昏黄色灯光,再也没有任何一丝光亮,猛走进去,温郁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那样的光线。
她朝书桌走去,“爸爸,听秦伯说你没吃什么东西,饿了吧?”把碗放到桌子上,她就站到父亲身边。
短短不过半天,温叶清就感觉苍老了好多岁,他示意温郁在边上的凳子上坐,温郁坐下,端详了一会儿温叶清的脸色,她沉声开口,“爸爸,对不起。”
以温叶清的在商场上的经验,冷静下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刘媛蓉的事,是别人故意的。
温叶清看着她,那双早没了什么光彩的眼睛里漾过浓浓的宠溺,“阿郁,你阿姨的事,爸爸其实早知道了。”
闻言,温郁惊讶了,“那为什么……”
温叶清叹了口气,“因为你妈妈去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对待她唯一的妹妹,我就一直只睁只眼闭只眼。”
顿了顿,他又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人去验和温瑜的亲子关系吗?”
温郁只是看着他,并没开口说话,温叶清又说:“这么多年来,我其实只碰过她一次,说起来,她也算不错了,忍了这么多年才出轨。”
听到这样的真相,温郁真的呆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看着对刘媛蓉言听计从的温叶清居然只碰过刘媛蓉一次。
“孩子,爸爸是对不起你,当年你妈妈因为生你难产离开的我,我差点疯了,我明知你是她用命换来的,应该好好的珍惜,但是……”温叶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但是爸爸每次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妈妈。”
温郁心头不忍,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他,替他轻轻拍了拍后背,“爸爸,都过去了,我不怨你。”
温叶清抬头看着她,浑浊的眼珠早蒙上一层水雾,“孩子,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好吗?”
温郁点头,淡淡笑了,“好啊。”
……
西郊公墓,道路的两边种满青葱郁郁的松柏,汽车只能开到山脚下,温叶清和温郁一起朝上走,已经过了祭扫时间,公墓前面的那双铁门已经落上锁。
看有人靠近,负责看守的老人走过来说:“今天太晚了,要祭扫明天吧。”
温叶清脸上没什么血色,看着守门人,只说:“就一会儿,我们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在这个地方守门的人,其实说难听点,就是守在阴阳相隔的分界点,大概是见惯了人世间的生死,他并没为温叶清的拳拳之言所动,“不行,我们这行有个规矩,锁上的门,就好笔隔开了阴阳两界,当天绝对是不能再开。”
温郁不知道他说的规矩是不是真的,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帮到温叶清,她想了想,说:“老伯伯,还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什么话?”大概很少看到这么年轻,胆子却这么大的女人,老人皱眉看着她。
温郁淡淡一笑,“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请体谅一下我和父亲,想看看母亲的那份心情。”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铁门打开了,不过在他们走进去时,又补充了句,“快点啊,有些东西,你们看不到,并不代表真的不存在。”
温郁含笑着点头,“嗯,我们会尽快的。”
……
墓地森冷阴穆,除了山涧的冷风,就只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一块块白色的墓碑,整整齐齐的排在那里。
刘媛竹的墓很好找,在某一排的最里面,走的越近,温叶清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悲戚越浓烈。
温郁没说话,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来的急,除了花店里临时买来的一束百合花,其他什么都没带。
温叶清把把放到墓碑上后,转身对温郁说:“阿郁,来看看你的母亲。”
温郁走上前,这是她改名换姓,占据了这具身躯后,第一次真真正正的看到刘媛竹的照片,墓碑上的她很年轻,笑意盈盈,眸光温柔,她的美只能用“惊人”两个字方可形容。
和她相比,已经算的上美人的温郁,真的只能算一般。
看着和墓碑上的照片,温叶清的声音满是哀伤,“蓉竹,这就是我们的女儿,真是对不起,隔了这么多年,我才带她来看你。”
温郁心里很难受,说不上来的酸涩,连带着喉咙口也泛起一阵苦味,“妈妈,我和爸爸来看你了。”
照片上的人笑容依然,再过十年百年,她也这样,永远风华绝代,温郁眼前忽然就模糊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么难过,有一半是这具身体本来的感情在里面。
温郁,你真是个可怜的女子,也正是因为可怜,这才芳魂早逝,她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如果真的有天堂,愿你幸福。
……
离开墓地后,温叶清的情绪似乎更糟了,坐上车后,司机不过问了句是不是回家,却遭到温叶清的一通训斥。
这是个跟在温叶清身边多年的老司机,自然很了解温叶清,被这么一训斥后,没再开口,而是在反光镜里看了温郁一眼。
温郁淡淡道:“徐叔叔,我们回家。”然后对身边的父亲说,“爸爸,我们回家吃晚饭好吗?”
温叶清目光有些恍惚,看着女儿,倒是很乖顺的点点头,“嗯。”
温郁觉得温叶清很不对劲,以为是受的打击太多了,也没多想,直到第二天天亮管家来敲她的门,才知道出事了。
急促的敲门声,把温郁从噩梦中拉回到现实,听到秦管家在房门外着急的说:“大小姐,不好了,老爷不见了。”
一听他这样说,温郁从床上弹跳起来,来不及穿鞋就走过去开门。
秦管家手里拿着张纸,站在房门口,看到温郁,脸上的着急又加重了几分,“大小姐,今天早上一直看不到老爷下楼,秘书打电话来提醒早上有个高层会议,我这才去催老爷,哪里知道……”
温郁拿过纸,飞快看了起来,字有些潦草,但依稀还是能分辨的清楚,“阿郁,我的孩子,爸爸对不起你,让你那样过了二十多年,更对不起你的妈妈,这二十多年来,我看着是活的,其实我的心早死了,昨天看你妈妈一个人躺在那里,忽然觉得她肯定很寂寞,爸爸不再忍心让她一个人……”
看到这里,温郁整颗心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没再看下去,对秦管家急吼道:“快去备车!”
秦管家是多玲珑的人,早已让司机在门口等了,温郁转身抓了件外套披上,就冲下楼,几乎是两阶楼梯一跨,秦管家在后面大喊,“大小姐,慢着点,担心摔了。”
温郁根本没听,她最不好的就是体育,此刻,为了那份刚刚得回没多久的父爱,她变成了体育健将,有个人影迎面走来,温郁跑的飞快,差点和她撞上。
温瑜朝边上一闪,咕哝道:“一大清早,死人了,跑这么快。”
温郁自然是听到她的嘀咕了,不过这会儿找温叶清要紧,也没懒得和她计较,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看她一上车,司机马上发动引擎,“大小姐,去哪里?”
“快去西郊公墓!”
……
温郁很恨自己,不管是上辈子被人骗到连命都丢了,还是这辈子时不时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她都没这么恨过自己。
匆匆赶到墓地,她还是晚了一步,温叶清靠在刘媛竹的墓碑边,眼睛闭着,嘴角勾出弧度,晨起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染上一层暖暖的赤亮,嘴角含着浅笑,像是睡着了,只有温郁知道,他肯定是没呼吸了。
果然,看她愣在原地,尾随而来的秦管家上前一步想去搀扶温叶清,只轻轻一个用力,温叶清的头就耷拉了下来。
秦管家大惊,声音尖锐的早失了一贯的从容,“老爷!”
温郁眉没有哭也没有叫,眉色淡淡,神色镇定,对身后的司机说:“打120。”
大概以前就常有未亡人在已故亲人墓碑前哭到肝肠寸断,急救车很快就来了,温郁看着穿白衣的急救人员,拿担架把温叶清抬下墓地,抬进救护车,由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站在她边上的秦管家,双眼通红,“大小姐……”
温郁眯起眼朝不远处的墓地看了眼,嗓音有些干涩,“去医院。”
……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事实上,以那些急救人员的经验,一早就知道温叶清没了气息,不过为了人道主义,也为了职业操守,他们还是进行了一系列的抢救。
温叶清的脸上被白色的床单蒙上,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无生气,温郁站在边上,刚才的镇定自若,再这一刻终于轰然倒塌,如果不是她自作聪明的弄清一些,或许温叶清根本不会想不开。
秦管家哭的眼睛红肿,“大小姐,现在怎么办?”
人毕竟是死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还是要问这个即将成为温家主心骨的人。
温郁恍若未闻,过了好一会儿,探出手,朝白色床伸去。
指尖颤抖的不能自已,温郁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根本没任何分量的床单揭开,一张毫无任何血色,嘴角却依然带着微笑的脸出现在瞳孔里。
温郁定定看着,看着这个某种意义上来就是自己父亲的人。
看到了无生气的温叶清,秦管家再次抽泣起来,“大小姐,是不是找人商量一下老爷的后事?”
“叶清!”尖锐刺耳的女声忽然在急救室门口响起,是得到消息连牙齿都没来得及刷的刘媛蓉,“你怎么了?叶清!”
在刘媛蓉跑到病床前,温郁一个手落,白床单重新蒙在叶清脸上。
刘媛蓉气急败坏,狠狠瞪着温郁,“你什么意思?”
温郁淡淡,“我爸爸要休息,请你出去,不要打扰到他!”
刘媛蓉怔住,半响,面目狰狞的笑了起来,“温郁,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对刘媛蓉来说,温叶清的死,让她固然很伤心,但是,想到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的寡情凉薄,那点伤心就变的太微不足道了。
如她告诉柳惜月的那样,爱的确是疯狂的,已经忍了二十多年,她真的忍够了,温叶清死了,真是报应。
“哈哈……”看着笼罩在白色床单下的人,她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温叶清,我就说了贱人生的只会是丧门星,看看,我不让你把她接回来,你不听,现在她第一个克死的就是你!”
刘媛蓉笑的猖狂,只感觉眼前一道光闪过,脸上已经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
温郁用的力气很大,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那一巴掌是她用尽所有力打的,很快,刘媛蓉脸上就浮现出红肿的指印。
“你这个小贱……”刘媛蓉一手摸着脸,一手扬起要朝温郁打去,但是温郁没给她机会,甚至连那个“人”字出口的机会都没给,已经再次朝她脸上扇去一巴掌。
连接着挨了两个巴掌,刘媛蓉被怔住了,“你……”
温郁根本没理会她,转身朝秦管家看去,“秦伯,麻烦你通知爸爸的亲朋好友。”
……
温叶清的尸体,刘媛蓉最终是没能靠近半分,就在她想再次发难时,陆希南居然来了。
已经大概知道陆希南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媛蓉除了嘴里一直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只能识时务的退出抢救室。
脸上很痛,她边走边骂,走到拐弯处,有人喊她,“妈妈。”原来躲在回廊那头的是跟了过来,却没敢出现的温瑜。
她怕死人,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父亲。
刘媛蓉没转身,低头继续朝前,“你怎么来了?”
温瑜看刘媛蓉不看她,心里奇怪,走到她面前,弯腰看她的脸,这一看,呆住了,“是谁打你的?”
虽说在看到陆希南的长相后,温瑜真恨死了刘媛蓉,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看她脸肿成这样,气愤也是正常的。
刘媛蓉没说其他的,拉上她的手就要朝电梯口走去,“妈妈没事的,你别管这个,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去律师楼找律师。”
温瑜也不是笨蛋,已经猜到是谁打的刘媛蓉,一想到温郁,她就气的牙根直痒,甩开刘媛蓉就朝急救室跑去。
刘媛蓉一个惊呼,忙追了过去。
还算好,当温瑜赶到急救室时,不管是死人和活人都不在了。
温瑜气的浑身直颤抖,抬起脚朝边上的氧气瓶踢去,“温郁,我要放过你,我就不是人!”
刘媛蓉以为女儿这么大动肝火,是为了她,心头一阵慰藉,“孩子,有妈妈在,对付一个温郁而已,还不用你出手。”
温瑜没好气地瞪着她,“你都被赶出温家,自身都难保了,还有什么办法?”
刘媛蓉朝那张空着的病床看去,“你爸爸已经死了,那份离婚协议,还不是我想撕毁就撕毁,乖女儿,你放心,以后我就是温家的家长,温家的一切只能是你的!”
……
从医院出来后,温郁一直没开口,整个人默默的,沉沉的,陆希南没由的心头一疼,“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温郁看了他一眼,依然没说话,而陆希南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发动引擎朝一家他经常去的早餐店开去。
“陆希南。”车开出去几分钟后,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忽然轻轻开口,“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没有这样恨过我自己!”
陆希南静静听着,并没开口,他知道温郁需要发泄,而他只要做好倾听就可以了,至于她嘴里说的上辈子和下辈子,他只当她是温叶清忽然去世,她受的打击太重,有些语无伦次。
“陆希南,我真的不想和你结婚了,真的不想。”不顾身边人正在开车,温郁忽然伸手就去拉他的胳膊,“陆希南,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不是本来的那个温郁,至于你母亲的命,不管是不是她欠你的,我都帮她偿还了……”
嚓!近乎快把人耳朵刺聋的刹车声,在耳畔响起,身后的车冷不防前面的车忽然会急刹,在经过他们时,把头从窗户探出来,“怎么开车的?存心找死啊!”
陆希南根本没理会半分,只是侧过脸定定看着身边人,目光带着研判,带着审视,温郁以前最怕他这样的目光,现在真的不怕了,张大眼睛迎视着他,“陆希南,温叶清的死,和我脱不了干系……”
她拧了拧神,喉咙口酸涩的厉害,“你的母亲因为我死了,我的父亲也因为我死了,所以,我们两清了。”
这句话不算长,等说完,她的背心里却已经都是冷汗,仿佛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话应落地后,迟迟等不到陆希南的回应,她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反手去开车门。
像这种豪车,中控不开,以温郁的力气根本打不开,温郁使劲推了推车门,纹丝不动,到最后干脆整个身体都朝车门撞去。
在她做好承受剧痛准确时,前倾的身体被人飞快揽住,她跌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或许是军人出身,他的手臂劲实有力,紧紧揽在她腰间,让她没法推却半分。
“温郁。”他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忘了,除了我母亲,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温郁边挣扎,边大怒,“陆希南,我什么时候,又欠你人情了,你别得寸进尺!”
被他抱在怀里,温郁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从他的声音里感觉他在笑,他说:“温郁,看样子,你的记忆还真不怎么好,你忘了,我可帮抓过毒蛇。”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说这句话时,故意把被蛇咬过的右手手腕在温郁眼前一闪而过,伤口早已经愈合,却留下了一个很小的疤。
温郁没再说话,其实,有了温叶清告诉她的那个秘密,真的可以离开让陆希南解除婚约,但是……她忽然不忍心拿那个秘密要挟他了。
年轻男女爱到浓处,忘了时间地点,紧紧在车里紧紧相拥,这是从车窗外看到的景象,执勤的交警很年轻,虽很理解他们的心情,但是,他们这样忘我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路况,走过来敲敲车窗。
陆希南回头看去,温郁则乘机离开了陆希南的怀抱。
陆希南刚摇下车窗,年轻的交警就朝他敬了个礼,“你好,请出示身份证,驾驶证……”
他还没说完,陆希南已经把一本封面是绿色的小本子递给了他,交警接过一看,忙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首长好。”
陆希南并没应声,只是微微颌首,“我可以走了吗?”
年轻交警对着他又行了个标准的礼,神色恭敬,“首长请。”
温郁真的鄙夷了,原来所谓的不怕强权,都是在小说里出现的,那样美好的愿景,注定是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想到年轻交警对陆希南的那声“首长”,温郁好奇了,恰好,那个绿本子就在仪表台上,她拿过来翻开一看。
虽然她对部队的军衔没有任何研究,但是,她刚刚就读的B大里有许多女生,对军人有着神一样的敬仰和痴迷,听多了,温郁多多少少也知道了那么一点。
真没想到不过二十五岁的陆希南已经是上校,难怪那个年轻的交警要那么恭敬。
又一个红绿灯口,陆希南的手机响了,他并没避讳,当着温郁的面就接了电话。
车厢里很安静,那头人说的话同样清清楚楚的传到温郁耳朵里,她听出打电话的人是赵阳,陆希南的勤务兵。
赵阳的声音很着急,“陆军医,还有一个小时手术就要开始了。”她很知分寸的没问陆希南在哪里,只是在时间上做了个小小的提醒。
温郁侧过脸看着窗外,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让自己变成成透明的。
这个电话持续的时间很短,估计也就几十秒,不过却让温郁多知道了一条信息,陆希南居然是心胸外科的专家,在十点半有个非常重要的手术。
看他挂完电话,不用他开口,温郁已经说:“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陆希南似乎根本不想让她下车,但是想到那个手术又没办法,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听到吧嗒一声很细微的中控声,温郁知道车门可以打开后,是以极快的速度打开车门,然后跳了下去。
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陆希南一侧的唇角微微牵起,心里那抹异样的感觉从心尖尖上飞快掠过。
……
等一个人站在大街上,温郁才感觉到冷,那种由骨子里渗出的冷意,密密麻麻的,如波浪一样,一波一波,源源不断的打在她身上。
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十点了,大街上的人,不管几点都这么多,这或许就是生活在大城市里人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生存的压力。
温郁闲闲的,在大街上随意的走着,经过一家新开张的电器商城,这是个科技飞速发达的社会,广场上搭建出的展台,正展示着某个厂家新推出的3D液晶电视。
音乐太过于悠扬,是首很老的旧歌,温郁不由侧过脸看去,高清的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张脸,柳叶弯眉,纤腰楚楚,肌肤白皙,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温郁没有惊讶她的美艳,因为连真人她都见到过,再在电视上看到真的没什么好惊艳。
镜头一换,楚梦蝶被无数的记者围在中间,有人把话筒伸到她嘴边,“楚小姐,你这次回国是不是真的只打算接拍欧拉公司的广告?”
楚梦蝶嘴角含笑,“不,我这次回国,更是为了一个人。”
那帮记者是什么人,不要说是她自己先提的,哪怕是她不开口说半个字,也定然会把她的往事掘地三尺的挖出来。
果然,另外一个话筒立刻抢着伸到楚梦蝶嘴边,“楚小姐,能不能说说你这次回国是为了谁?”
楚梦蝶只是笑,对着眼前的记者笑,对着不远处的镁光灯笑,从温郁的角度看,更像是在对她笑。
丝丝微笑中,带着无尽的嘲弄和讥诮。
娱乐圈的规则,到这个时候一般明星的经纪人就会跳出来,楚梦蝶也没落了俗套,没等记者等来她的开口,她的经纪人已经跳出来,“诸位,我们只谈工作,不谈私人问题。”
温郁不想再看,急速脚步离开,耳边却时不时传来关于对楚梦蝶那个人的猜测,有人说,那个人肯定是楚梦蝶的旧情人,又有人说,也不见得,说不定是她的亲人也不一定。
前者当场唾弃后者,“你傻呀,亲人需要在电视上吊人胃口吗?你没看到楚梦蝶说到那个人时,眼睛里的柔光啊,那是女人说到心爱的人才会有的……”
温郁没再听下去,闷着头,脚步走的更快了,不得不说,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真的说到了点子上,对明星来说,大众对他们的兴趣,绝大部分来源于他们私生活上面的八卦。
……
陆希南才走进部队医院,赵阳就小跑着迎了上来,压低声音说:“陆军医,张院长在办公室等你,让你一回来先去找他一趟。”
陆希南面无表情的嗯了声,就朝院长办公室走去,赵阳想了想,追上去又说了声,才回去手术室那里通知那帮军护和协助的军医,陆希南回来了,手术照旧进行。
院长办公室,张忠召看着站在眼前这个医术几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年轻男子,真的不忍心去过度责备,但是……木不雕不成才,玉不凿不成器,这个孩子正当年轻,也正当是会犯错误的时候,他更应该好好的引导。
他清清嗓子,看着眼前垂头低眉的男子,厉声道:“陆希南,你长本事了是不是,明知道今天有个这么重要的手术,你还乱跑!”
陆希南嘴角动动,想开口,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嗫嚅,还是保持沉默。
他这副知错的模样,让张忠召真的不忍再去责备他,只朝他挥挥手,“去准备吧,好好手术!”
对张忠召这么轻的“处罚”陆希南似乎有些意外,抬头看着他,半响没动一下,张忠召大怒,宽大的手掌用力朝桌子拍去,“还不快去准备!难道还在等我亲自去做这个手术!”
陆希南回过神,对皮椅上的中年男子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就转身推出去。
手术室设在六楼既方便护士去准备器械,也方便病人手术完后,转移到病房。
多年的医生素养,让他有个习惯,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只要一做手术就能全部摒弃,全心全意的给病人做手术,也正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从没出过任何一出医疗事故,不过二十五岁已经是上校。
赵阳不是军护,他动手术时,没有任何护理基础的她,只能在外面等,可以随机应对突**况。
今天这个病人的病情,其实并不严重,之所以要陆希南亲自主刀,又让张忠召这么重视,因为这个人是某个高官的亲戚。
全身消毒好,陆希南就走进了手术间,在他来之前,麻药师已经帮病人成功的注射过麻药。
陆希南走了过去,隔着眼前的塑料眼罩看着病床上的人,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的病例特点,昨天已经弄的很清楚。
明明什么都已经了然于心,莫名其妙的却惊慌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看他愣愣出神,军护小声提醒,“陆军医,可以开始了吗?”
陆希南定了定神,“嗯,准备开始。”
这种外科手术一做起来,最短的也要好几个小时,何况这个病人的情况还那么复杂,等陆希南走出手术,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他脸色有些灰白,像是没睡好。
看他走出手术室,在门外守着的病人家属朝他迎了上去,“陆大夫怎么样了,我女儿怎么样了?”
说话的是个中年妇女,衣着华贵,保养得当的皮肤上看不到一丝皱纹,也许是担心女儿,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好久。
陆希南淡淡瞥了周围的人一眼,说:“手术很成功。”
耳边响起长长的舒气,雀跃的宽慰声,陆希南忽然觉得很烦躁,大步朝他的办公室走去。
才在椅子上坐下,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赵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军医……”
“进来。”
赵阳推门进来,和以前任何一次手术一样,她总会在陆希南做完手术后给他泡上一杯绿茶。
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后,赵阳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陆军医,陆老将军让你下了手术后,立刻回去一趟。”
陆希南依然闭着双眼,在听到赵阳的话后,揉在眉心上的手微微顿了顿,“我知道了。”
赵阳虽年轻,跟在陆希南身边也不过两年,却是非常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气,知道他心情不好,什么也没说就退了出去。
……
温郁今天的电话特别忙,能不忙吗?
温家到温叶清这一代虽然已经没有什么至亲骨血,远方亲戚还有不少,那些人,平时看着没什么来往,一到这个时候,纷纷跳了出来,说着是关心,其实呢,还不是惦记着温氏的股份和金钱。
刚挂完一个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的电话,温郁太阳穴生疼,安静了不到半分钟的电话偏偏再次响了起来,温郁焦躁到了极点,拿出来,正想抢在那头人开口说话前堵住他,不想懦懦的,带着几分怯意的声音已经传到耳边,“姐姐……”
居然是陆明锐,温郁硬生生地压下满肚子火气,声音放的格外轻柔,“小锐,找我有事吗?”等着她的有一大推的事,她真的没心情像昨天那样和陆明锐猜哑谜。
“姐姐,你什么时候来带小锐出去玩啊?”
温郁这才想起昨天答应陆明锐的事,呼出一口气后,抱歉道:“真是对不起小锐姐姐今天不能带你出去玩了,姐姐家里出了点事。”
听她这么一说后,电话那头的陆明锐并没有像一般的孩子那样不讲道理的乱发脾气,而是跟乖顺的挂了电话,温郁虽觉得哪里不对劲,等着她的还有一大堆的事,也就没多想。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秦管家,电话一接通,他直截了当地说:“大小姐,刘女士来了,你最好回来一趟。”
刘媛蓉厉斥的声音几乎紧跟着秦管家在那头响起,“你叫我什么,刘女士,我警告你姓秦的,别以为那个臭丫头……”
温郁皱了皱眉,直接挂了电话后面的话,不用听下去,她也知道肯定都是满嘴脏话,不堪入耳。
温叶清的事,还等着她拿主意,现在绝对不是把酒话秋凉的时候,她敛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到路边拦下辆出租车,弯身钻了进去。
……
温家很热闹,刚下车,温郁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毕竟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温郁手心渗出些冷汗。
深深吸了口气,她抬脚朝别墅那扇铁门走去,“姐姐。”身后有人叫她。
温郁回头,看到了张年轻的脸,正是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的陆明锐。
温郁愣了下,他说:“姐姐,我担心你。”
温郁心头一暖,拿出手帕踮起脚替他擦了擦汗,“小锐,姐姐没事,你先回去吧。”
陆明锐朝她身后的别墅看去,小声咕哝道:“有坏人,小锐要保护姐姐。”
温郁拿他没办法,就让跟着,不过还是怕等会儿要真起了什么冲突吓到他,叮嘱了他好一会儿,才带着他一起走进温家。
温郁在前,陆明锐跟在她身后,角度关系,陆明锐可以清清楚楚的看着温郁,温郁却看不到他半分。
刘媛蓉一看到温郁,本就来劲,当看到她身后的陆明锐,劲头更大了,大声嚷嚷道:“哟,温郁啊,这个人是谁啊?如果我没老眼昏花的话,这可不是说在下个月娶你的陆希南。”
她话里的讽刺,不光是温郁,闻讯赶来,希望分得一杯羹的远方亲戚也听出来了,短暂的安静后,客厅里响起窃窃的私语声。
温郁斜睨了她一眼,并没生气,嘴角隐约还可见一丝笑意,“阿姨,你不是和陆家的柳阿姨很熟吗?不会连她的儿子,陆希南的弟弟也不认识吧?”
那些远方亲戚并不清楚这对既是阿姨外甥女,又是后妈继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能从温氏得到多少钱,唏嘘完后,人群又恢复了安静。
“你……”刘媛蓉脸色被气成了猪肝色,温郁却不再理会她,走到客厅中央,把在座的人都打量了个遍,即便是这具身体还有残存的记忆留给她,这当中的人,她还是没一个看着眼熟。
人性啊,果然丑陋,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却是易。
果然,没等她开口,已经有人跳出来,那个人年纪不清了,约莫着也快四十岁的样子了,这个年纪的男人,除非是已经有了金钱权利,又或者是生性闲淡,不在乎钱财,否则对那两样东西的渴望,会比任何人都强烈。
很明显的,他属于除了以上两者以外的第三种男人,他看着温郁说:“侄女,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你父亲的远方堂弟,我叫廖建谷。”
温郁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曼声笑了,“不好意思,在弄清你和温家的关系前,这声侄女,恕我不敢承下。”
那人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温郁会拂了自己的面子,脸色一变,刚要发火,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拉了拉他的衣袖,那人只能愤愤坐下。
温郁对秦管家说:“秦伯,我爸爸的话,你都忘了吗?”
秦管家知道温郁这是在杀鸡儆猴,立马做出一副惊惧的样子,“大小姐,我记得,老爷说的,不要让不相干的人随便到府里来。”
温郁犀利的眼风再次冷冷扫过在座的各位,“家父刚刚去世,恕我温家没法接待诸位了,请自便。”
那帮亲戚你看我,我看你,愣住了,温郁已经朝楼上走去。
刘媛蓉这会儿终于回过神了,对着温郁的背影,一声怒吼,“温郁,在温家,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待温家的亲戚!”
不得不说,刘媛蓉真的不笨,在关键时刻,她知道激怒众人,她一个被温叶清赶出温家的人,或许真的已经人微言轻,但是,这么多如狼似虎的远方亲戚,她就不相信温郁那个二十三岁的丫头能够应付过去。
客厅里响起窃窃私语,仔细一听,都是指责温郁。
温郁顿足转身,目光依然柔和,只是那份柔和中带着一份不容人质疑的坚毅,她看着客厅里的人,一字一句,“我再说一遍,请你们出去!”
客厅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方面是被眼前这个还称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女人的目光给唬住了,另外一方面又心存侥幸的在等待着什么东西。
一直站在温郁的陆明锐,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的“病”,他顺手抓起楼梯边上的景德镇花瓶用力朝人堆里砸去,嘴里嚷嚷道:“砸死你们,你们都是欺负姐姐的坏人!”
地上铺着极厚的地毯,并没砸到人的花瓶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后,又滚回到楼梯口,陆明锐弯腰捡起,又要砸过去,人群已经一哄而散。
那群人走后,温郁绷直的后背一下没了力气,脚下一软,整个人朝后面倒去,还算好,快要摔倒时,陆明锐伸手接住了她。
刘媛蓉嗤笑的声音传到耳边,“温郁啊,真看不出来,你本事挺大的,还没过门,居然连小叔子……”
陆明锐空出一只手,没等刘媛蓉说完,有只花瓶已经直朝她头飞去,她反应还算快,身子一偏避了过去,即便这样,额头上还是被擦到了,破了层皮,一星星的疼。
“你……”刘媛蓉彻底恼羞成怒了,手指在陆明锐和温郁两个人身上来回点了点,没说出其他的话,脚步踉跄的跑了。
“姐姐,你没事吧?”感觉到怀里人又朝下一沉,陆明锐紧张地问。
温郁抓住楼梯扶手,脸色说不出的憔悴,“我没事,不好意思,姐姐可能这段时间都不能陪你玩了。”
陆明锐忽闪着大眼睛,定定看着温郁巴掌大的小脸,“姐姐既然不能陪小锐,那就小锐来陪姐姐好了。”
温郁心头暖暖的,没说话,站直了就朝楼上走去。
回到房里,陆明锐刚给她倒来一杯水,秦管家就来敲门,“大小姐,蔡律师来了。”
温郁真的感觉身心疲倦,可还是不得不起身去接待他。
和前几天相比,蔡律师还是西装革履,看到温郁,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温小姐。”
温郁对他点点头,“蔡律师请坐。”
蔡律师也没再客套,重新坐下后,就打开公文包,看到坐在温郁身边的陆明锐,他欲言又止,温郁刚想开口,陆明锐看着窗外忽然说:“姐姐,你们家花园里的花真的好漂亮,小锐去采来送给你好不好?”
温郁含笑着点点头,“嗯。”
陆明锐走后,蔡律师才开始宣读文件上面的条条框框,原来,温叶清早就立下的遗嘱,温郁心头再次震撼,原来,温叶清真的什么都知道,只是……抓着签名笔的手不知不觉用上了几分力,温叶清的死,果然是因为她推波助澜了。
“温小姐,如果确定没什么疑议就签字吧。”
温郁凝神呼吸,才在签名处落下笔,律师拿回文件,翻开看了一下说:“温小姐,恭喜你,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温氏最大的股东,你名下继承了温叶清先生百分之九十的股权,五套房子……”
律师后面说了很多,温郁却一个字都没怎么听进去,脑子混沌成了一片,就像有人在拿什么东西在捣糊。
陆明锐手里拿着一大束花进来时,蔡律师早走了,他看温郁坐在沙发上发呆,心里一紧,走过去在她面前晃晃手,“姐姐,你怎么了?”瞥到她眼角的水渍,惊呼,“姐姐,你怎么哭了?”
……
温郁这边腹背夹敌,陆希南那边日子也不见的好过到哪里去,他走进陆家,居然看到楚梦蝶站在客厅中央。
十多年前陆兴达就不喜欢楚梦蝶,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喜欢她。
陆希南走进去时,就听到陆老爷子说了两个字,“戏子!”
陆兴达生活的那个年代,戏子代表着什么,无非是无情,所以说,这两个字,和脏话没什么区别。
楚梦蝶这么多年在娱乐圈浮沉,早非当时的心性,听的出陆兴达话里的讽刺,依然可以保持着微笑,“爷爷,我……”
“谁是你爷爷!”陆兴达胡子一翘,毫不客气的打断她。
再怎么好的脾气,到这会儿也要发作了,楚梦蝶嘴一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瞥到柳惜月的眼神,她立刻明白了什么,“爷爷,您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在我看来,你永远都像我的亲爷爷一样。”
话到最后,她已经带着哭腔。
陆希南大步走了进去,没喊陆兴达,就如雕塑一样矗在客厅里,陆兴达看到孙子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浑球,你看看惹的什么事?”
陆希南看了楚梦蝶一眼,分别二十多年了,猛然一见,他真的快不认识她了,而楚梦蝶已经朝他扑过去,“希南,我终于找到你了。”
陆希南下意识地伸出手,然,没等捧到楚梦蝶,手臂上已经挨了一捧,打人的正是陆兴达,“行凶”工具正是他的拐杖。
有陆兴达这么个棒打鸳鸯的人在,楚梦蝶觉得自己就算想靠近陆希南也难,侧过脸朝另外一侧沙发上的柳惜月看去。
柳惜月想的就是挑拨陆兴达和陆希南两个人祖孙情,眼前这出,很合乎她的心意,当然不会出手帮助,哪怕求助她的那个人是她的侄女。
楚梦蝶看柳惜月没任何反应,以为她没看到自己的眼神,正想再暗示,柳惜月的电话却响了,她起身接电话,这下更可以无视楚梦蝶。
柳惜月走到花园里接电话没过几分钟,陆老家的宅电也响了,是张副官接的,挂完电话,他的脸色都变了。
走到陆兴达身边,俯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陆兴达的脸色倏地下也变了,“你说什么?”
张副官点头,“是温家的管家打来的电话,应该是真的。”
陆希南当然知道他们两个说的是什么事,插上话,“爷爷,早晨我已经去过了,温叔叔真的去世了。”
陆兴达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愣了愣,就瘫靠到沙发上,半响才颤抖着对陆希南说:“你去温家看看要不要帮忙。”
陆希南应了声就转身朝门外走去,被人晾在一边很久的楚梦蝶这时候也发出了声音,“希南,你等等我。”
陆兴达没有阻止她,只讥讽道:“狗真改不了吃屎,以为当上了戏子就能攀上我的孙子,做梦去吧!”
楚梦蝶不知道走在前面的陆希南有没有听到,反正她是听到了,不仅听到了,还被陆老爷子这番话气的浑身直抖。
能成为一线明显,除了靠脸蛋身材,还有的就是心计,她楚梦蝶也早不是当年的那个纯真无邪的小丫头,她看人很准,从刚次陆希南的眼睛里,她就明白一件事,陆希南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是别后重逢,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难道说,这么多年不见,不仅她变了,他同样也变了!
这么一想后,等再次开口,楚梦蝶又恢复成了以前那种轻柔细语的模样,“希南,我回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陆希南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睛里很平静,看她和看寻常的陌生人无两样,“没有,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
楚梦蝶暗暗松了口气,把头靠到陆希南肩膀上,“希南,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陆希南没开口,半响忽然说:“你住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可是……”
“最近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我先送你回去。”陆希南似乎打定了注意,楚梦蝶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说出酒店的名字。
……
酒店很快就到了,楚梦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像是在等着什么。
陆希南自然知道她在等什么,只犹豫了一下,就下车去给她开车门,然后还很体贴的把她送进了酒店。
这座城市四月份的天,就好比其他城市七八月份的天,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晴好乌云,转眼乌云密布,下起零星小雨。
坐进车,陆希南拿过纸巾随意擦了擦脸上的雨珠就拿出手机。
对能接到陆希南的电话,凌良辰一点没意外,“怎么了?是不是同时和两个女人相处,让你感觉到吃力,想让我出马帮帮你?”
陆希南早习惯了他吊儿郎当的口气,直接忽略不计,“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大概是有了。”
陆希南皱眉,“什么叫大概?”
凌良辰的声音忽然变的正经起来,“希南,你猜的没错,楚梦蝶和柳惜月果然是亲戚。”顿了顿,又说:“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把棋布的这么深,她不是陆家少夫人吗?锦衣玉食全部来自陆家,弄垮了陆家对她有什么好处?”
陆希南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凌良辰摸了摸鼻子,把传来嘟嘟声的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昨天在温郁面前说的那句话,真的不夸张,他和陆希南真的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除了这些年,以前陆希南的事,几乎是没他不知道的。
如果不是陆希南警觉,在无意中露出点怀疑,他真的不会想到当年救过陆希南一命的女人,其实是别人按在他身边的棋子。
什么不得已的远离,久别的重逢,都只是顺着别人设计好的在发展而已。
……
陆希南赶到温家时,铁门紧锁,他按了下门铃,没人来开门,就当他打算翻墙时,屋子里匆匆跑来一个人。
这个佣人显然是认识陆希南的,他恭恭敬敬的告诉陆希南,“大小姐出海了。”
B市虽说是座北方城市,在西面却有一片海,陆希南想到了什么转身朝车子跑去,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爷,不要办丧事,把骨灰洒进大海,是老爷遗嘱里说的。”
陆希南发动引擎朝西面的海边赶去,一路过去,几乎都是保持在八十码以上,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他终于到了西面的海边。
现在正是禁止出海捕鱼期,海面上看不到任何一艘渔船,有条小船摇摇晃晃在朝海中央飘去。
站在船头那个人身形很单薄,穿着白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长发被风吹起,有点像海底漂浮起来的海草。
陆希南有些恍惚,那个纤弱羸瘦的人影,下一秒钟就会消失。
这片海就是上辈子葬身的地方,温郁一过来,心头就会横生出许多恐慌,惊惧,本能的她就想逃走,但是,手里捧着温叶清的骨灰盒,她咬咬牙还是上了船,秦管家本想陪她一起,被她拒绝了。
既然她占据了这具身躯,那么给这具身躯生命的人,也只能由她一个人送走。
陆明锐被她随便用了个理由支走了,现在,她站在只有一个开船人的小船上,站在悠悠晃晃的船头,朝海面上散着白色的齑粉。
不知道是海面上的风浪太大,还是温郁太过于虚弱,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笔直的朝海里掉去。
咸涩的海水从口鼻疯狂钻入,上辈子濒临绝望死亡的感觉,像细菌一样,疯狂的蔓延在四肢百骸,她感觉自己要死了,呛如腹腔里的海水,仿佛化成了刀刃,一刀刀的凌迟着她。
……
温郁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睁开眼,她就看到垂在半空的点滴。
嘴巴很干,浑身发酸,像是被车轮碾压过,虚脱的连呼吸都感觉有点困难。
床边有人,她支撑着侧过头看去,愣住了,陆希南怎么会在这里,他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不过却是睡着了,军人特有的平顶头,让他的五官格外清晰,睡着的他,很安静也很恬淡,倒真像个孩子。
大概是军人外加医生双手职业,让他分外警觉,温郁不过看了他一小会儿,他已经睁开眼。
温郁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这样和带着几分惺忪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了个正着,她有些尴尬,飞快收回目光。
陆希南想从沙发上站起来,也不知道怎么了,稍微欠了下身,就保持原来的姿势僵持在那里。
温郁曾经也这样在病房的陪同床上囫囵过,自然知道陆希南是哪个部位被压的血脉不通,发麻了。
她手肘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她说:“谢谢你。”
她虽然昏迷了,却还是知道最后关头是陆希南把她从海里救了起来。
说起来好笑,当陆希南揽上她的腰肢,明明已经快昏迷,脑子里却清清楚楚的闪过一个念头,完蛋了,上次毒蛇那个恩还没来得及偿还,这次又欠下了一个救命之恩,她该怎么还?
陆希南没应声,病房里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温郁更是拘谨连大气都不敢喘,这时,病房门被人推开,端着托盘的军护走了进来,似乎没想到陆希南会在这里,愣了下,“陆军医……”
陆希南从沙发上站起来,他长的很高,一挡到小军护面前,从温郁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那个小军护的存在。
因为背对着她,温郁看不到陆希南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嗓音虽和平常一样的淡淡,却夹杂着点鼻音,“我去交班。”
陆希南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直到他走了大概有十分钟,那个小军护还一口一个陆军医,一会儿说陆军医年纪轻轻,已经是整个心外科最好的医生;一会儿又说他这个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心底很好。
温郁没说话,随她给自己量血压,侧体温,听心跳。
“一切都很正常,只是还比较虚弱,好好休息着。”小军护边收起听诊器边朝温郁笑道,“这位小姐,能不能问你件事?”
温郁把撸起的衣袖朝下拉,“什么事?”
看她开口,小军护也来了兴趣,“你和陆军医是不是认识的?”
温郁愣了下,继续理衣袖,小军护看她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又说:“我就说嘛,陆军医这个人虽然外冷内热,还没到会无缘无故陪一个陌生人的程度,看样子,这次我又输了。”
听她后面的自言自语,温郁这才知道她们拿她和陆希南打赌了,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赌什么了?”
“也没什么,昨天刚好是我值班,我亲眼看着陆军医把你抱进的急救室,那个紧张程度,我从来没看到过。”似乎是为了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还学了学陆希南当时的表情,眉心紧敛,神色凝重,倒还真有几分像。
“可是林钦她们说,陆军医的女朋友其实是当红明星楚梦蝶,救你只是偶然,在这里守了你一晚上,更是只把你当成他的病人看,你和他并不认识,我心里不服气啊,就和她们打赌了,还和她们还赌了半个月的工资,这下好了,输定了。”
温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她开门离开时喊住她,“你赢了,我和陆希南真的认识。”
“真的?”小军护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温郁点头,“我们真的认识。”
那个小军护欢天喜地的出去了,温郁却感觉到浑身更没力气了。
……
虽说是部队医院,却也是对地方开放的,所以,温郁才端起粥碗,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温郁,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今天不把事情说清,不要说你住院,就是死了,我也和你没完!”
温郁皱眉,刚刚才有的那么一点胃口,被刘媛蓉的声音弄都倒胃口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跟着响起,“这位太太,这里是医院,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滚开!”一声响亮的推门声轰然响起,刘媛蓉已经走进病房。
温郁并没任何的惊慌,抬头看着怒火冲天的刘媛蓉,“不知道是谁惹到阿姨,让你一大清早就这么大的火气?”
刘媛蓉看着眼前这张脸,真恨不得立刻上去撕烂了,小的时候没觉得她像刘媛柱,现在倒真的是越看越像了,想到今天找来的目的,满腹怒气也只能先压下来,“温郁,我今天来不是和你磨嘴皮子的,你凭什么就成温氏董事了?”
温郁轻笑,“阿姨,实不相瞒,如果不是爸爸遗嘱非要我做温氏董事,我还真不大愿意每天都去看那些繁冗的业绩报表。”
刘媛蓉被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抬起同样颤抖的手就要朝温郁打去。
温郁没怕,也没闪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泰然自若道:“你再敢动一下手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动一下,你名下的存款和房产将少去一半!”
刘媛蓉惊恐的看着她,高高举起的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吊着,还真不敢轻易落下,“你……”
那些房产和存款,都是她过去在温家偷偷默默置买和存下的,她相信连温叶清也不会知道,不然,肯定不会让她带走那么多的珠宝,怎么这个丫头会知道?
温郁重新端起粥碗,神态自若,“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阿姨,我奉劝你一句,如果我是你,得了这么多东西,后半辈子不要说衣食无忧,只怕依然可以锦衣玉食,绝对不会再弄出这么多花头!”
刘媛蓉放下手臂,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那些存款和房子,居然成了她要挟自己的把柄。
盯着温郁又看了一会儿,她不甘心地问:“温叶清把温家的一切都给了你,温瑜怎么办?她同样也是她的女儿,怎么能这么偏心?”
她的声音说到最后,不再是咆哮,有的只是浓浓的悲凉。
温郁抬起眼,看着刘媛蓉,“阿姨,你让温瑜下午去回家一趟。”
刘媛蓉愣了下,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上简直笑开了花。
……
这碗熬的绵绸香糯的白粥,温郁终究是没吃下去,本就复杂的处境,随着温叶清的去世,似乎更复杂了。
很多人都不明白温叶清为什么要把骨灰撒到大海里,她却知道,想和刘媛竹同眠一个地穴,固然是他的希望,但是,愧疚,自责让他在死后亦没脸对妻子,所以……选择了那样的放逐。
大概是最近看了点言情小说,温郁觉得自己也文艺了起来。
陆希南大概很忙,自从走出这个病房去交班,就没再回来,温郁喊来护士,这里的护士和一般医院护士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们头上戴的护士帽是绿色。
闻声进来的军护就是给温郁量血压的那个,大概是赌赢了钱,她对温郁笑的格外亲和,“温小姐,有事吗?”
温郁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边开机边说:“我要出院。”
小军护愣了下,“可是……”
“如果陆希南问起,你就说是我坚持要出院的。”温郁朝病房门口走去,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结账是在一楼吧?”
……
结好账,温郁走出部队医院,没去温家,而是直接去了温氏,温叶清把半生经营下来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真的不能辜负。
温郁刚走进温氏大堂,就有人迎面跑了过来,“温小姐,那帮董事等你很久了。”
温郁困倦疲敝到了极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在那个人的引导下去了三十八楼。
等走出会议室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在温叶清的管理下,温氏虽然不管在哪方面都精良完善,但是,利益当前,总有人跳出来质疑这个莫名其妙成为温氏最大股东的人,更不要说她没有任何经验,还那么的年轻。
温郁真的头很痛,她都想找片芬必得吃。
温叶清的秘书把她引到总裁办公室后问她,“温小姐,您要咖啡还是茶?”
温郁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咖啡吧。”
秘书送进咖啡就退了出去,她很懂事,知道温郁第一天上班,让她的办公室上只出现了十多份要她亲自过目的文件。
现冲泡出来的咖啡带着氤氲的苦味,连带着空气里都弥漫着苦甜交错的味道。
温郁一大不喜欢咖啡,今天却是反常的一口气喝完了,大概是胃里终于感觉到了暖暖的东西,整个人一下通畅了不少,她翻开文件。
文件很专业,划分的也很清楚,有企划部的,有财务部的,还有销售部的。
温郁慢慢看着,基本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看,把不懂的做好标记,等会儿找相关部门的人问一下。
才看了三份文件,秘书又在外面敲门,“温小姐……”
温郁正在看企划部提报上来的下个季度的促销方案,全神贯注,头都没抬,“怎么了?”
“午餐时间到了,您是去餐厅吃还是我帮你带上来?”
一听到某个时间点到了,温郁习惯性的就是想抬起手腕看一看,这才发现,手腕空空的,她自从寄居到这具身躯就存在的手表不见了,不用细想,她也敢肯定那只表肯定是陆希南帮她摘下来的。
那只表,她闲着无聊时,也曾仔细看过,不是什么大牌子,就是普通的SWATCH手表,也就值个几百块,表带上的花纹都快磨平了,她却还戴在手上,难道仅仅因为她看着是温家大小姐,其实手头拮据,还是那块表对她有着不寻常的意义?
秘书又在外面敲门,“温小姐……”
温郁恍然回神,“我自己去吃。”
……
温氏和一般大一点的公司一样,都配有自己的食堂,中午也给员工一个小时的午餐时间,温郁合上手里的文件,在大班椅上稍微坐了会,就决定了去的地方。
“白老师,你好,我是大三插科生,我叫温郁。”一走出温氏,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白云鹏似乎才下课,声音有些沙哑,“嗯,我知道你,这几天都没看到你来上课,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对这样一个外人都能这么关心她,温郁心头还是暖了下,这个世界上,坏人不少,好人却还是很多。
她边打电话边朝马路边走去,“最近家里发生了点事,我可能要休学了。”
温氏和未完成的学业,孰轻孰重,她心里还是非常的清楚。
“哦。”白云鹏的声音很平静,并没多问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只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温郁轻笑,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白老师,你还会未卜先知啊。”
白云鹏也笑了,“不是我会未卜先知,而是现在已经越来越难看到像你这么好学的学生了。”
他话语里的唏嘘叹息,让温郁汗颜了,和白云鹏约好地方,她就挂了电话。
……
温郁觉得自己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似乎和B大的南门特别有缘,这不,才下出租车,就听到有人在叫她,她循声看去,居然是差点快忘记的周义军,当年给温郁做过家庭老师的男人。
“周老师你好。”温郁大大方方的和他打起招呼。
周义军笑的有点勉强,“温郁,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我上次给你的信,你……”
被他这么一提醒,温郁才想起他上次的确让一个学生给了她一封信来着,她当时没在意随手放到包里,就再没想起来。
周义军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但没看,还忘了自己给她那封信了,心里说不出的失落,脸上却还表现出来,话锋一转,又说:“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温郁笑了下,“我找白老师请教几个问题。”
周义军点头“哦”了声,感觉两个人似乎没什么话可说了,这样矗着,的确尴尬,他清清嗓子,“那个……温郁,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再见,周老师。”
周义军没再开口,转身走出去几步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说:“那封信,你要没看,回去后也别看了。”
他话说着,脸上露出大男孩才会有的羞涩,温郁顿时明白了,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了。”
……
和白云鹏约的地方正是南区的食堂,当温郁还是夏蕴时,为了尽快修完学分,拿到毕业证,她有一半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
南区食堂除了吃饭的点比较吵,还真是个适合看书的好地方。
温郁赶到那里时,已经过了学生的饭点,偌大的食堂,只坐了稀稀拉拉,为数不多的学生,温郁生怕白云鹏已经走了,一进食堂,就四下寻找。
当瞥到背对着自己坐的某个人影,她长长松了口气,还算好,白云鹏还在。
“白老师,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温郁大步走过去,来不及喘气,就对着那个身影道歉。
那抹欣长挺拔的背影慢慢的,类似慢镜头似的转过身,温郁愣住了,怎么会是陆希南,他怎么会在这里?
正发愣,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温同学,我在这里。”
温郁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白云鹏。
温郁感觉自己真的是自寻死路,没事,不看看清楚,就乱开口,这不是自找的要撞到陆希南的“枪口”上吗?
凝了凝神,正想假装自己刚才根本没开口,大步朝白云鹏走去,手腕却被人拉住了,陆希南的声音闲闲的,落在温郁耳朵里,有点猫捉猫鼠的感觉,“手机关机,是东西不想要了吗?”
温郁怔了下,感觉到陆希南传递到她手腕的温度,这才想起来,被那些远方亲戚弄怕了,她把手机设置成了拒绝接听所有来电,难怪今天会这么清净。
至于陆希南嘴里的东西,温郁当然知道是什么,无非是那块手表。
她看着陆希南的眼睛,不以为然的笑了,“不好意思,陆先生,又或者,我也应该称你为陆少,网上面说,那些个公子哥,都喜欢别人叫他们什么少,我想你也不例外吧。”
顿了顿,看着男人俊美到不像凡人的脸,语调甚至有些轻佻,“陆大少爷,你恐怕要失望了,我失忆了,不管那块手表以前对我来说,有多重要,现在……呵呵,不好意思,一块进过水,已经废掉的手表,我已经不再需要了,你要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陆希南看着她,没动怒,两秒钟后,淡淡道:“如果是徐强送给你的,你也不想要了吗?”
徐强,记忆里,十五岁以前,唯一给过这具身躯温暖的人,温郁感同原本那个温郁的感觉,对他有着像大哥哥的依恋和敬仰。
陆希南真狠!不需多,只需要一招就直制人手擎,是不是学医的人,必定要修心理学,不然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洞察她的心思。
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被他激怒了,如果不是在食堂,如果不是白云鹏察觉到异样,已经站起来朝他们走来,她早朝他挥去一巴掌。
偏偏的,陆希南像是很欠扁一样的扬起弧线优美的下颌,“又想打我吗?”
温郁咬咬牙,正想压低声音,对眼前这个嚣张的男人说点什么,白云鹏已经走到她身边,“温同学,你们认识?”
别看白云鹏只是一介书生,人却是很仗义,他这样问,无非是修养让他在任何动怒前,都询问清楚一些相关的事。
温郁用力抽回手,勉强挤出一丝笑,“白老师,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看她故意岔开话题,白云鹏也没有问难她多问什么,只说:“没关系,我也刚到。”
温郁没看陆希南,朝不远处空着的餐桌走去,“白老师,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白云鹏对陆希南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后,就跟上温郁。
温郁很谨慎,为了不落那些不服她的股东口舌,并没把文件带出来,那些不懂的,她都抄在了纸上。
为了回答方便,白云鹏就坐在她边上,靠的近,他几乎可以看到她脸上的每个毛细孔,她的皮肤很好,大概是没晒过什么太阳,光滑白皙的有点像他母亲刚蒸出来的鸡蛋羹。
温郁点着A4纸上的第一个条,“这个大中华促销计划,我已经看过了,看着是没错,分成CP(消费者促销)和TP(通路促销)两块,但是……”
然后,没等她“但是”完,耳边已经传来陆希南闲闲的,又有点不紧不慢的声音,“我没卡,但是我知道有个人会有,而且她会帮我付钱,你等一下啊。”
“温郁,温郁。”他站在打完饭刷卡的地方,连接着喊了她好几声,看她不理会,还大有继续喊下去的架势,温郁彻底输给他了,只能对白云鹏道了声歉,去帮他刷卡。
什么叫得了便宜卖乖,陆希南现在这副样子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帮他刷了饭卡,明明食堂很空,他却偏偏要坐在她边上的桌子吃饭。
他的吃相明明很优雅,但是,现在却是挑三拣四,嘴里一直在嘀咕着什么。
温郁终于忍无可忍,侧过脸狠狠瞪着只有一尺之远的男人,“陆希南,你有完没完?”
“哎呀,这是什么呀?”陆希南仿佛根本没听到温郁在说话,自顾自的挑着碗里的东西,温郁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不是白云鹏还在身边,她真的会很自不量力的冲上去把陆希南给揍一顿。
“蟑螂!”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没等温郁反应过来,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已经被人一把抱住,“天呐,你们学校食堂的菜里居然有蟑螂。”
温郁想推了推他,发现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只好随了他,冷嗖嗖地笑道:“看样子真要恭喜陆少了,要知道这可是食堂大师傅知道陆少您来了,在变相着给陆少您加菜呢。”
白云鹏满嘴想好的解答,这会儿,看到他们两个人这副样子,还真不方便开口,再待下去,其实他自己也会别扭,站起来,对温郁说:“温同学,我下午还有课,有什么事,你直接打电话给我吧。”
局面发展到这里,已经彻底失去控制,既然白云鹏这样说了,外加她还被似乎真被一只蟑螂惊吓到的陆希南紧紧抱着,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白老师,真不好意思。”
话说着,顺势又推了陆希南一把,还是毫无半分推却。
白云鹏没再说话,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就走了。
“陆希南,你闹够了没有?”温郁口气很不好。
陆希南笑了笑,终于把手从她腰间抽了回来,“怎么了?不就是个在经济上面稍微懂点的老师吗?值得你这么生气?”
他没穿军装,这会儿,声音不仅讥诮,还带着几分慵懒,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温郁,还真的像极了出生富贵豪门家的公子哥。
温郁看着他的眼睛,嗤笑,“听你这话,好像你挺懂经济的。”
陆希南一扬起眉,顺手拿过温郁手边的纸,“不就是份促销计划嘛,有什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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