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梨垂眸淡淡一笑,自嘲地勾了勾唇:“当然有。”
将酒杯用两只手捧着,高高举到周淮安和骆灵面前,压下喉间上涌的涩意:
“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话罢,一仰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而这杯酒喝完,醉意终于后知后觉袭来,浪涌一般,将她强撑的理智撕碎。
她红了眼眶。
好在她没彻底失态,借着低头的假动作,将泛红的眼眶隐藏的很好。
但这依旧没有逃脱“有心人”的“法眼”。
同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她不会还在肖想着周淮安呢吧?”
有人压低声音,“我瞧着像,刚刚就灌了一杯又一杯了,这明显是余情未了啊……”
“啧,这么说这位许小姐还是个痴情种呢,但许家如今这条件,周家是不可能再跟许家联姻了,她最好还是及早断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有人附和,“是啊,也不看看自己现在几斤几两……”
……
听着这些议论,许梨紧攥的掌心暗暗发力,快要将手中细的堪折的酒杯折断。
同桌的人七嘴八舌的嘀咕声,不仅传到了许梨耳内,更传到了骆灵耳内。
骆灵唇角刚要得逞扬起,就听一个低沉戏谑的声音传来:
“周家联姻需要看条件吗?”
“我二弟只是跟许小姐性格不合才解除的婚约,两个人是和平分开。否则许小姐也不会这么大大方方来送祝福。”
“两个当事人都没什么事,怎么到了你们口中,就变成了一出这么精彩的苦情大戏了?”
周定禹姿态痞痞的,说出的话可丝毫没给人留余地和面子。
一时间,这桌宾客眼观鼻鼻观心,骤然安静了下来。
许梨诧异地看向了周定禹,没料到这男人竟会为自己解围说话。
而周定禹似乎还没说尽兴,噙着质感上乘的嗓音,音量陡然拔高:
“哦,对了,听说最近许小姐好像刚刚带领许氏集团,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像许小姐这么出色的女人,说不定她的下一任,会更适合她,而且……是她真正命中注定的良人。”
顿了顿,举杯朝周淮安扬了扬,
“你们说对不对啊?二弟,二弟妹。”尾音懒懒拖着,却极具压迫感。
这番话已经算得上是赤裸裸的意有所指了。
闻言,周淮安脸色稍沉,与之对视着。
触到周定禹眼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较真后,周淮安这才颔了下首,瞥了许梨一眼:“当然。”
许梨清楚的看到,镜片后,周淮安眼底不加掩饰的凉薄与嘲讽。
而一旁,骆灵目光在周定禹脸上扫过,闪了闪。
随后不甘心地掐紧了掌心,面上却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梨涡浅浅:
“大哥说得对,许姐姐一定会找到真命天子的。”
在周定禹的干涉下,这个插曲算是揭了过去。
周淮安带着骆灵继续去敬酒了。
许梨也没有了留下来的打算。
摇摇晃晃起身,强撑住步子,借着去洗手间的由头,提前离开了订婚宴现场。
而几乎是在她离开后不久,周定禹也大摇大摆的起身,旁若无人离了席,出了酒店。
只不过,这一幕,早已落在了坐在主桌上的周老爷子眼里。
老爷子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眯了眯,手中核桃盘的咯咯响。
手一招唤来了保镖。
“老爷。”保镖附身凑近。
周老爷子低声细细交待。
保镖点头,也离开了酒店。
许梨没开车,本想打一辆车走的。
但晕晕沉沉的脑袋根本不听使唤,踉跄出了酒店后,便沿着街道闷头一直走。
昏黄的街灯将她单薄的影子拉的纤长,仿佛脆弱的一折就碎。
脑袋很乱,翻来覆去都是刚刚周淮安那种不屑的眼神。
原来他竟连一句体面的祝福都不愿施舍自己。
想起自己曾为了他,学会了写一手好看的正楷小字。
为了他,学会了烤制香甜的糕点。
又因为他是京大建筑系毕业的。
她为了能与他有共同话题。
便放弃了父亲让她报考的金融系,考上了京大建筑系。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看来,就是她的一场自我感动!
“呵……”
此时此刻,许梨目之所及,是豫城璀璨的万家灯火。
却无一处灯光是为她点亮。
霓虹映的她眼底发红,她自嘲一笑,喃喃自语:
“周淮安……周淮安……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的靠近你……还是弄丢了你……”
随即她苦涩地摇了摇头。
或许。
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她。
何谈弄丢?
可想到了什么,她神情一震。
不!
她不甘心!
那一封封的往来信笺里,分明有他对她坦露的真心!
难道那一切都是假的?
在酒精的刺激下,心痛愈发汹涌猛烈。
刺激着许梨快要绷断的神经。
她的脚步也愈发不稳。
而她这狼狈不堪的一幕,尽数落在了后面那辆劳斯莱斯里的周定禹眼里。
劳斯莱斯不紧不慢跟着。
车内。
男人黑眸沉沉,摩挲着佛珠的手指加了力道,辗轧声隐隐释放着某种隐晦的情绪。
“周总,后面有尾巴。”驾驶座上,赵哲出声提醒。
闻言,周定禹将投到那个娇弱身影上的目光敛起。
稍稍偏头,便透过后视镜看到了那辆鬼鬼祟祟的黑色路虎。
正是老爷子的贴身保镖楚强的车。
他唇角嘲讽一勾:“看来我这位好爷爷,真的很闲。”
顿了顿,收回目光,平静的看向前面,“既如此,那就给他找点乐子,解解闷。”
赵哲讳莫如深的点头:“是。”
赵哲拨通一个电话,几乎不到三分钟,后面那辆黑色路虎,便得到了什么消息似的,快速掉头,消失了。
周定禹满意的挑了挑眉。
目光重新落在前方那个清瘦的身影上。
那女人应该是喝大了,走的艰难,步伐摇摇晃晃间,被旗袍包裹的腰肢更显弱柳扶风。
脑后用木簪盘起的长发散落一缕,随风飘摇,像没了根基的浮萍。
明眼人一看,这就是个亟待被安慰拯救的受伤女人。
再加上,现在正是夏季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路上不时有流里流气的混子骑着摩托呼啸经过。
面对着这么个一看明显就失意了的尤物,口哨声毫不吝啬。
时不时伴随一两句露骨的黄腔挑逗。
尖锐刺耳。
可那女人仿佛闻若未闻,仍旧低着头踽踽独行,像碎了一样。
周定禹投向她的眼神愈发晦暗犀利。
真是……心大的可以。
也蠢得可以。
赵哲似乎也看不下去了,询问:“周总,要停车载许小姐一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