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众人闲谈至夜深,过去种种,往事浮上心头,令人感慨良多,吃完饭,又一起在长街上遛达,每个人似乎都没有睡意。
上官红琴带着大家来到长街尽头,远处是终南山连绵起伏的巍峨山脉,层层叠叠的黑暗山脊如腾龙卧虎。
楚云飞眺望着黑暗中的卧龙谷,神情肃然,那是他在亡妻之后的数十年间一直栖居的地方。自从他二十年前决定金盆洗手隐退江湖之时,他就选定了这座风光旖旎的名山,除了自己喜好清幽雅静的山水之地。还缘于他丧妻的泣血之痛。ap.
他以为自己躲进深山中,忘时事纷扰江湖恩怨,还有他们夫妇数十年的刻骨深情,又岂是轻易就能忘却的?他站在街角,不由怔怔的出神。夜风吹起他的衣角呼啦作响,他忽然打了个冷噤,夜凉如水,星月如梦,苍茫的夜幕下,只有他一个人在冷风中久久伫立。
一行人边走边谈,楚梦花走在柳如烟旁边,而罗香雪和雷震天走在前面,梦花忽然伸手扯一扯柳如烟衣角,朝前方的罗香雪瞥了一眼,低声问道:「柳哥哥,跟着你来的那姑娘是谁啊?你怎么不给大家伙介绍介绍?」旁边的许冷月和杨春兰相顾一眼掩嘴而笑。
楚梦花颇感疑惑的望着他,柳如烟这才恍然道:「哦,对对,是该引见一下!你不说我还真疏忽了。」她赶上两步,叫住罗香雪:「香妹,你等一等!」
罗香雪心里一惊,顿时停足不前,回头诧异的看着柳如烟,问道:「怎么了?柳大哥。」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罗香雪身上,尤其是后面那几个少女,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她。出于女人灵敏的直觉,她心里自是早已察觉,这几个少女都对她充满了好奇,只是初次谋面,倒是显得生怯。
她实在没想到,柳如烟身边居然围了这么几个女子,她忽然也觉得好玩得很。
柳如烟向上官红琴和一众女孩介绍道:「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罗香雪姑娘,她的家也在咱们终南山上,以后你们就是好姐妹了!」说着,又转向罗香雪「罗姑娘,这几位都是我的妹妹,楚梦花,许冷月,杨春兰。梦花姑娘便是师傅的女儿,冷月姑娘是许伯伯和上官伯娘的女儿,春兰姑娘呢,是我在杨家庄时认下的小妹。」
罗香雪目光落在那三个少女身上,朝三人抱一抱拳,微笑道:「三位姑娘,幸会幸会!」
三个少女也抱了抱拳,楚梦花微笑道:「原来罗姑娘也是住在终南山上?」她的目光落在罗香雪黑鞘长剑上,颇有些好奇。
忽然,她转头看向柳如烟,问道:「对了,柳大哥,你和罗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呢?」
柳如烟微微一笑,说道:「师傅六十大寿前夕,我想着师傅宴请各路朋友,须采摘些好茶来,便去了月亮湾茶园采摘鲜茶,可到了茶园,却见鲜芽被采摘一空,只剩下些残角,正感失望之时,便瞧见罗姑娘背了竹篓自林间而来。她原来是背着一篮就近采摘的鲜芽去十里坡集市售卖。见我在茶园,便向我打听去路,就这样聊着便认识了。」说着,微笑着瞥向罗香雪。
楚梦花听罢,眼珠子溜溜一转,轻描淡写的点点头,「哦」了一声,眨眨眼说道:「好美的相遇!据说,世间有缘人才能恰到好处的遇见,你们可真是有缘呐!」她说着话儿,腔调透出淡淡的酸味,直惹得旁边的许冷月和杨春兰忍不住掩嘴失笑。
柳如烟听出梦花的话外音,不由朝她蹙蹙眉,示意她莫要口无遮拦。一旁的上官红琴听几个年轻人谈笑,她也犹自含笑,瞥了楚梦花一眼,嗔怪道:「花儿,不可无理!罗姑娘头一回来我们这里,哪有你这般说话的。还不快向罗姑娘赔个不是。」
罗香雪微微一笑,轻言道:「梦花姑娘快人快语,倒是可爱得很。大家有缘认识,
以后就是好朋友了。」她缓缓走到楚梦花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友善地看着她。
楚梦花骤然心惊,面上神色颇显诧异,但随即也朝罗香雪笑了笑,说道:「哦,对了,罗姑娘的家在终南山哪里呢?要是早些认识你,就可以常常找你玩耍了。」她眼睛眨一眨,忽然问道「不知道罗姑娘今年多大了?」
罗香雪凝视着她,微笑道:「你猜猜我多大?」
楚梦花略一蹙眉,作思索状,上下打量她一眼,说道:「看起来,罗姑娘大约有十八九岁吧?准是比我年长,我猜得是也不是啊?」她歪着头望着罗香雪,笑眼弯弯。
罗香雪心下暗暗思量:这个楚梦花倒是十分有趣,看来并不如我先前想象的那样。只是,她刚才说的话,分明带着点情绪,难道女人和女人之间天生都有种莫名其妙的敌意?
罗香雪笑得更神秘,缓缓道:「妹妹真是好眼力,我今年刚满十九,我看妹妹应该也有十七八岁吧?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柳如烟笑脸盈盈地看着她们,忽然抬头发现师傅竟没了踪影,急忙说道:「师傅呢?他怎么不见了?」
冷月朝身后望了一眼,指一指长街尽头,说道:「哦,楚伯伯在那边站着的,我们方才在街头逗留时,我见他正望着终南山出神,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我没有惊动他。」
众人随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楚云飞果然木立在街角边,一动不动,他高高瘦瘦的身影显出深沉的沧桑落寞。凄清夜色,仿佛让人的情绪徒增许多惆怅。
柳如烟心道:师傅怎么一个人在那里发呆?他是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
他急忙朝楚云飞身旁走去,来到他身后,柳如烟轻声道:「师傅,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楚云飞朝身后瞥了一眼,叹息着缓缓道:「烟儿,你可还记得你师娘临终前说的话么?」他语声平静,依然痴痴地眺望黑暗中的群峰。
柳如烟道:「师傅,你想师娘了啊?」他忽然皱起眉头,心里百般滋味,安慰道「徒儿记得,师娘她老人家说,让你不要伤心,好好照顾花妹,还说,若遇到真心的女子也再找个伴,师傅,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对不起你师娘,也对不起花儿,这些年我隐退江湖,原本可以就此远离恩怨,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还是无法逃避昔日仇恨,烟儿,你说师傅是不是很没用?」他淡淡的说着,忽又闭上眼睛,眉宇间满是愁郁。
柳如烟心中一动,这才明白,师傅心里竟然装满了哀愁,甚至流露出深深的自卑,看来这次地狱门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而这个秘密,他却始终闭口不谈,他很想知道,楚云飞和地狱门之间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
于是他开口问道:「师傅,你受苦了,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你别想太多了。哦,对了,地狱门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软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