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距离大夏三年长安的那场大朝会过去了月余。
十一月的观云城已经开始降下了雪来,长安城的树叶才开始变黄。
这里的冬天比观云城和金陵城暖和许多,从观云城过来的官员们觉得很是神奇,准备的木炭居然没有用处,觉得这地方挺不错。
傅小官坐在御书房里,手里捧着春秀送来的一盅燕窝正在大口的吃着。
他的视线却落在书桌上,书桌上是内阁筛选之后送来的重要折子。
总体而言,新旧权力的交接还算顺利,燕熙文宁玉春和秦墨文三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进步很大,这一来是他们曾经在地方从政累计的经验,二来也离不开卓一行等人的倾囊相授。
像卓一行、南宫一羽和孟常平他们三人,对于权力的交接没有任何私心,他们是真的担负起了幕僚的责任,想的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让燕熙文三人适应新的角色。
但底下依旧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那些被免去的官员心里多有失落,这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日子自然也就好了。
“春秀,”
“嗯?”
作为曾经傅小官的贴身丫鬟,一跃而成而今的秀妃,春秀的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她没有别的理想和愿望,一心求的是相公的安全和安康。
所以在十个娘娘中,春秀是唯一信佛的那一个,傅小官不在宫中的日子,她经常去观云城外的寒灵寺里拜佛烧香,或者请慧能大法师为相公和其余的姐妹们诵经祈福。
而今来到了长安,这里没有了寺庙,幸亏相公在宫里,不然春秀恐怕会觉得日子难熬。
“呆会你给赵厚吩咐一声,叫他带些人把颐养殿收拾收拾。”
春秀一怔,“要搬去颐养殿里住?”
傅小官抬起头来笑道:“不是咱们住,是从金陵来的燕北溪燕老,还有秦秉中秦老哥,另外还有董书兰的父母们。”
“颐养殿那么大,就让他们都住在那里,咱们去看他们也方便,生活什么的也能照顾得到。”
春秀一喜点了点头,这些人她都认识,尤其对秦秉中最为熟悉。
他们都是曾经金陵的人,春秀便会觉得更亲近几分。
“想不想西山了?”傅小官放下燕窝盅问了一句。
“有时候……你没在宫里的时候会想起,想着那时候总是觉得不太真实,我至今都记得宣历八年五月初一那一天,你估摸着都忘记了,就是、就是你被兰妃娘娘的手下给伤了醒来的那一天。”
春秀看着傅小官想了想又道:“那天你醒来,我总觉得你变得好陌生,可你依旧是那个你呀,那种感觉很是奇怪,可自那以后你还真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
“那你觉得是以前那少爷好,还是现在这相公好?”
春秀羞怯的低下了头,“当然是现在的相公好了,现在的相公可是万民称颂的伟大皇帝!那之前的少爷……说句不该说的话,那时候就连奴婢也觉得你实在有些、有些……”
“有些混蛋?”
春秀没敢吱声,可这确实是她那时候的想法。
傅小官一把抓起了春秀的手来,“人啊,总是会变的,你不也是一样?从曾经的那个黄毛丫头,变成而今懂事的秀妃娘娘,还给我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
“说说吧,你有什么愿望?趁着现在相公还是皇帝帮你实现了。”
春秀摇了摇头,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又点了点头,“我、我想这长安城里能够有一间寺院。不需要多大,哪怕供奉一尊菩萨也行。”
傅小官深吸了一口气,这算什么愿望?
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春秀就是这么懂事!
“好,明儿个我就叫工部去选一个地方,距离这皇宫近一些的地方,咱们建造一座皇家寺院!”
“可别劳民伤财,那样菩萨不会喜欢。”
“我知道,你放心吧。”
“那好,我回去了,你也悠着点,可别累坏了身子。”
春秀抽手,端着燕窝盅冲着傅小官一笑,欢喜的走了。
傅小官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对侍候在一旁的刘瑾说道:“你去将工部尚书秦成业叫来。”
刘瑾应声退了出去,傅小官走出了御书房,站在了外面的花园里。
花园里种了许多的菊花,放眼过去金灿灿一大片。
看着这满园的秋菊,他想起了尚皇后。
当年在金陵皇宫的后花园里,尚皇后曾经也种过许多的菊花。
她种的菊花品种更多,花色不一,各有姿态。
这御书房花园里的菊花却全是金黄色的。
他忽然想起了一首诗来,许久没有抄诗了,他转身回了御书房,提笔在纸上落了下去: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来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是大名鼎鼎的黄巢在长安科举落榜之后写的《不第后赋菊》,能将菊花写的如此霸气,也难怪这厮能够成为农民起义的首领。
当时关东大旱,农田颗粒无收,可官吏们却强迫百姓缴纳租税,还要服徭役,走投无路之下,黄巢振臂而呼,老百姓纷纷响应。
无论是曾经那世界的历史,还是这个世界的历史,每一个朝代的灭亡,无不是从老百姓走投无路开始的。
所以一个国家之重,在于民!
大夏而今就真的做得很好了么?
从内阁递上来的折子里面有一份来自越山北道崇州柑岭县的报告,这份报告是御吏台出的。
崇州多山,下辖八个县郡其中有六个在交通极为不便的大山深处,至今也未能通大路。
柑岭县是这六个县郡中的其中之一。
今岁夏,柑岭县大旱,那些本就开垦于山野之上的梯田颗粒无收。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时任越山北道的道台言希白上报给了长今城总督樊天宁,樊天宁征调了数十万担的粮食去救济受灾最严重的那六个县郡。
按理,有这么多的粮食,足以让这六个县郡的老百姓平安渡过荒年,然而在今年夏末御吏台的监察中才发现情况并不是这样。
那些粮食从总督府发出,却被层层盘剥,到了县郡的手里其实依旧是够的,但其中有两个县却饿死了不少人。
柑岭县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县叫千山县。
当地官府和粮商勾结,将赈灾之粮食便宜的卖给了粮商,没有发放给灾民!
这一幕像极了曾经虞朝的赈灾贪墨案。
这就是人性,当了官,想的就是发财。
所以,而今大夏还有那么多偏远的地方,御吏台的人手有限,没可能监察到每一个县郡,那么还有多少地方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傅小官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那满眼的菊,似乎也变得萧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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