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大师跪在地上,目光幽远。
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去。
他低声道:“遇到你时,是在八年前,你才七岁。那时,璃王殿下为了帮阮青柔抓鱼,不慎掉进逐浪江中,阮青柔只会站在岸上哭,而你,却不顾生死纵身跃入江中。”
“你差点死了,但功劳却全都成了阮青柔的。可你一点也不在乎。你说,功劳被抢无所谓,但阮青柔太能闯祸了,你怕璃王为了她会有生命危险,于是跪在极乐殿中苦苦哀求贫僧,希望贫僧能为你制作挡灾符。你说你只能救璃王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如果有了挡灾符,就能护他一生一世了。”
“贫僧自然是拒绝了你。但你却没有死心。只要璃王出点什么事,你就说是因为没有挡灾符替他挡灾的缘故,非要贫僧答应帮你制作挡灾符。”
“这一求,就是三年。”
“贫僧坚持了三年,可最终,还是拗不过你,替你制作了这挡灾符。”
“那一年,你才十岁。”
“一晃五年过去,你终究还是......”
说到这,寂空大师愈发自责。
他声音哽咽,将“难逃此劫”这四个字生生地咽下回去。
围观百姓听得
全都一脸震惊,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阮青瑶这也太痴情了吧?为了个男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要是她娘,我恨不得抽死她。”
“谢芳菲可不会抽死她,说不定还是谢芳菲怂恿的呢。”
“也是,听说在她小时候,璃王殿下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她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可不就把未婚夫当宝了吗?会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要我说,在这件事情上,寂空大师有点太不负责了。阮青瑶当时还是个孩子啊,他怎么能陪孩子一起疯呢?难怪他现在这般自责。换我我也自责。”
“好在阮青瑶还活着,这要是真的死了,寂空大师只怕是要背负沉重的心理包袱了,一辈子都无法心安。”
......
一片议论声中,阮青瑶跟着徐徐跪倒在原主的挡灾符前。
她缓缓开口:
“大师不必自责,当初的事,是我一意孤行,与大师无关。我七岁那年去求大师,大师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可我就是不死心,只要璃王殿下出个什么事,我就会去求大师。我苦苦哀求了大师三年,大师都没答应我。直到五年前。”
说到这,阮青瑶闭了闭眼,稳了
稳情绪接着道:
“我从小便是爹不疼娘不爱,与我最亲近的,除了祖母就是我大伯一家。五年前,我大伯一家血染沙场,我骤然失去至亲,痛不欲生,心中的执念更是如野草般疯长。那时候的我,觉得一个人活在世上没什么意思,有了轻生的念头。于是我便以自己的生命相要挟,逼你为我制作挡灾符。”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宸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面具下的俊脸黑沉如墨,周身散发着汩汩冷气,仿佛随时都会冷凝成霜。
璃王黑曜石一般的墨眸倏然睁大,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虽然刚才已经听说阮青瑶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
但挡灾符毕竟只是一个传说。
万一不灵呢?
可阮青瑶为了逼寂空大师制作挡灾符,却是真的豁出性命了,如若不然,寂空大师又怎么会答应一个小姑娘的无理要求呢?
原来,阮青瑶比他想象的还要爱自己啊。
璃王幸福得直冒粉红泡泡。
他偷偷看了宸王一眼,发现宸王目光冷峻,像石雕一般杵着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寒的气息,他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从小到大,不管是文治还
是武功,亦或者是外貌,他都比不过宸王。
他是一事无成的逍遥王,而宸王,则是赫赫有名的战神。
可是再能干又有什么用呢?
斗得过命吗?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再美的容颜,一旦毁容,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文武双全,在剧毒面前,还不是小命难保?
一个毁了容的短命鬼,再能干,也只不过是为天启江山劳心劳力多做贡献,到头来,享福的还不是他?
如今,宸王求娶之人竟这般深爱着自己,这打脸打得实在是太痛快了!
所以,做人嘛,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像他这般命好之人才是真的好。
阮青柔一脸鄙夷。
这才是阮青瑶那个蠢货会做的事啊。
不枉费她和谢芳菲十几年来的辛苦调教。
想把一个女人变为白痴,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教会她以夫为天就行了。就像谢芳菲那样。
在这方面,谢芳菲绝对是个专家。
有谢芳菲那个蠢货谆谆教导阮青瑶,还怕阮青瑶能长出脑子来吗?
围观百姓的议论声,阮青瑶自然也听到了。
对原主做的那些事,她也很看不上眼。
可她现在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再怎么
看不上眼,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如果她不认下,那么被世人谴责的,便是寂空大师了。
这些年,寂空大师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思想包袱。
没想到阮青瑶竟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番话,寂空大师回头,一脸震惊地看着阮青瑶。
阮青瑶目光平静地迎上他,一字一句地道:
“当时,我自杀了十几次。每一次都跑到大师面前来。每一次都很惨烈。割腕,跳楼,上吊,服毒,我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早就不把自己这条命放在心上了。最后,大师被逼无奈,只好答应。”
“大师答应了我之后,顶着佛门中人不撒谎的压力,制作了几次假的挡灾符,希望以此能够将伤害降到最低。可我早就研究过挡灾符的制作过程,又岂会上当?”
说到这,阮青瑶取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然后缓缓站起身,将格子间的小门打开,取出供奉在里面的挡灾符。
她手捧挡灾符跪在寂空大师面前,颤抖着声音继续道:
“我又多次以死相逼,终于求得这货真价实的挡灾符。这些年来,大师一直心怀愧疚,承受着莫大的精神压力,这都是小女子的过错,与大师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