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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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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坐在铁栏杆外面的藤堂高英,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

松本也夫轻声说道:”按照我对他的了解,放在过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不会要对方的命的,老实说,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但现在,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坐在他们中间的冈村宁次说道:”现在不同了,我敢肯定他会处死对方的,只是会考虑自己动手,还是让其他人动手。另外,动手的方式也会考虑的,是把对方折磨致死,还是痛痛快快地解决。”

松本也夫点头道:”让别人动手是一种逃避。如果放在过去,他一定会选择自己不动手的;自己动手是一种避嫌,他看到我们如此兴师动众,无疑会选择不让别人动手的。”

藤堂高英似乎得到了提示:”那么,他如果慢慢折磨对方。就充满证明两人不是一伙的,直截了当地致对方于死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帮助对方解脱。”

冈村宁次平静地说道:”如果他自己动手,而且是慢慢折磨对方而死的话。不管他对大日本帝国是否忠心都不堪重用,因此这样做,那极力使自己摆脱嫌疑的痕迹太重,对方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完全会非常完美地配合他演好这出戏的,那样,只能说明他的智慧离我想要重用他的高度相去甚远。如果他直截了当的解决对方,甚至自己不动手而能让我们心服口服,不管他是不是间谍,我都会对他委以重任。我想,凭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完全有把握和能力让他脱胎换骨,从而死心塌地地为大日本帝国服务。”

藤堂高英欠身道:”我不能完全领会司令官阁下的话外之音,但冥冥中又感觉到您的话是正确的。套用他们中国人习惯说的一句话,就是是龙是蛇,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松本也夫笑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司令官阁下对他过于厚爱了。”

”不,不是厚爱,是挑战。”冈村宁次也笑道:”已经离开情报界了,整天指挥大师团作战,尽管显得荡气回肠,但总觉得缺少个人的乐趣,说实话,上官雄这个年轻人的出现,就个人而言,我觉得征服他就是一种挑战,想必当年松本君就是和我现在一样的想法,才把他留在身边的吧?”

松本也夫摇了摇头:”在江石州的时候,我的感觉都很好,但自从在九江见到他后,他的性格和做派,让我越来越感到陌生了。”

”那我们就把对他的感化和使用,当成是一种业余的娱乐吧,我们都一把年纪了,除了帝国的利益之外。有时也应该抽空娱乐一下自己。”

藤堂高英不得不佩服冈村宁次的胆识,竟然拿着个具有国共双料间谍的嫌疑犯,当成是自己业余娱乐的工具。他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堪忧的表情。

冈村宁次望了他一眼:”知道吗,上官雄在我身边。会让我有种紧迫感,会让我更加坚定更多更快地消灭中国所有的抵抗力量,因为象他这样的中国的年轻人越多,将来对大日本帝国构成的威胁就越大,留下并重用他,就是为了对付更多的象他一样优秀的中国人。但愿他今天的表现,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藤堂高英和松本也夫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那人已经气若游丝了,显然是被酷刑折磨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但当他听到上官雄的声音后,还是忍不住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这一点,除了上官雄之外,就只有站在旁边的木村浩看得一清二楚。

木村浩不由自主地看了上官雄一眼,表情十分奇怪。

那人努力地睁开眼睛,因为他整个脸上都是裂开的伤口和淤血,已经肿成一条缝的眼睛想睁开都十分艰难。当他看到上官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似乎气色很好,挤出了一点难以察觉的充满欣慰的微笑,然后有气无力,但却一字一句十分清楚地说道:”年纪轻轻的就充当汉奸。你的父母真的白给了你这身中国人的皮囊。”

上官雄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如遭五雷轰顶。

他几乎要晕倒过去!

站在一旁的木村浩,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官雄。

上官雄努力地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但办不到。他愤怒的眼珠,几乎要飞出眼眶了。

因为他听到了卢三江那熟悉的声音。那浓重的武汉口音和略带嘶哑的声音,曾经使他感觉到一种父爱。

卢三江看到他的表情,心里顿时有点焦虑不安,好在他整个人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因此。旁边的人都看不出他的变化。

”你的日本主子已经在这里折磨我二十天了,在我行将朽木的时候,才把你这个走狗唤出来??唉,怪只怪老天无眼,从未失手过的我,竟然栽在你这个狗汉奸的手里,老子认了!来吧,是把所有的家伙再重新来一遍,来时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上官雄几乎要崩溃了。

卢三江的话,无疑是在提醒自己,即使自己为了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再次对他动刑,他也会默默

承受的。

他的眼睛红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尽管他再三地提醒自己,不要流泪,不要流泪,但还是忍不住。

这时,木村浩从火盆里抽出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走到上官雄面前:”对付这样的军统特务你还犹豫什么,要我帮忙吗?”

上官雄一把推开木村浩。然后走到卢三江面前,几乎鼻尖碰到鼻尖地盯着他,他这么做,是怕木村浩看到自己已经流在脸上的泪痕,同时,为了掩饰心中的愤怒和悲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影子?”

”噗--”卢三江鼓起全身的力气,喷了他一脸的鲜血,然后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地念道:”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

上官雄此时已经忍不住泪如泉涌了。

他知道,卢三江用一口热血,为自己作了最后一次掩护,否则。自己的眼泪和充满血丝的眼睛,无论如何也逃不过敌人的目光的,同时,在最后的时刻,他告诉了自己,他是自己的同志,他曾经对自己交待的一切,不仅仅是代表军统,更是代表着共产党的地下组织,代表着延安。

上官雄怎么也没想到,那天在小关东的茶艺社朝自己扔纸条的竟然会是他!

卢三江的嘴被打歪了,牙齿也被打爆了,他念出来的诗句其他人都听不清楚,但松本伊代听到以后,却是一惊,因为她听到上官雄那天晚上在门里念叨过第一句”大江歌罢掉头东”。

她立即清楚了,上官雄不仅认识卢三江,而且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同样的一首诗,一个是在梦中,一个是在将死之际出自他们俩的口中,这说明他们的关系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她知道上官雄有颗赤子般善良的心。

她担心他的戏烟不下去了。

她恨不得立即冲上去一枪结果了卢三江,以期帮助他尽快从灵魂的备受折磨和煎熬中解脱出来。

”啪啪啪--”

连续三声枪响,在空旷的屋里产生了回荡。

谁都没有注意到,上官雄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木村浩的枪套里掏出了王八盒子,朝卢三江的胸口连发三枪,然后把枪扔给木村浩,看也不看地朝外面走去。

植田雄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走过自己的身边。

丁处长也缓缓地站起身来,但没有望他,而是默默地低着脑袋。

松本伊代掏出手绢,站起身来准备迎上去给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却被他一掌推倒在地。

他满脸血迹地走到冈村宁次、松本也夫和藤堂高英面前,平静地说道:”用一个亲手刺杀我的人来考验我,这也未免太不信任我了吧?你们是不是希望看到我慢慢折磨他死,才觉得我对大日本帝国的忠诚才是令人可信的?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象对待他一样严刑拷打我,因为不管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当做你们日本人的面,去慢慢折磨一个中国人,哪怕那个人是我杀父仇人!因此我觉得非要用这种方式取得你们信任的话,那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耻辱!”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松本伊代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看见青木幸子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上官君,等等我!”

剩下的人都沉默不语,只等冈村宁次开口。

冈村宁次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松本伊代的面前:”伊代,你今天安排的不错,就是最后一下不好,你不应该递手绢给他。”

松本伊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接着,他走到植田雄的面前:”以后要多与他沟通和交流,明天就正式向他宣布军部的命令。”

”是!”

之后,他一语不发地离开了,松本也夫和藤堂高英紧跟其后,等到三个人上车后,冈村宁次才舒了口气:”嗯--,这个年轻人比我想象的要出色,看来还是被松本君说中了,我与他有缘。”

藤堂高英笑道:”看来我们是多虑了,他应该是真的被军统逼的走投无路了。”

”不,”冈村宁次阴沉着脸说道:”我敢肯定他是间谍,而且那个影子就是他的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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