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字字句句,透着莫测,与冥冥中的注定。
寒薇薇却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
切,无非为了活命。
对此,嗤之以鼻。
她单刀直入,“如果你能多说点有关于谦哥哥的事情,我会考虑,给你个痛快的解脱。”
这种人不能留。
让他痛快死去,是她最大的仁慈。
“哈哈咳咳咳。”
要命的咳嗽,最后连番喷出数口鲜血。
他仿佛才舒服了下,那双眼睛从血糊之中,锐利地盯视过来,散发着鄙夷与轻蔑,“谦公子,他只不过是个小贱种,甚至是连活在世上都不配……”
猛地一鞭子甩过那血糊的脸。
将之抽得旁边偏去,嘴唇上汩汩往外渗血。
寒薇薇紧紧捏着鞭子,大大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的痣阴森邪幽。
“噗,呸呸。”
卜延把渗进来的鲜血吐出去,得逞地笑了,明明是阶下囚,却活得像是个胜利者:
“六小姐你为何会生气,莫不是因为想到了你自己么?”
听到这话,寒薇薇眼睛倏然瞪大,沉黑如渊,随着卜延继续说下去,愈发黑不见底,那浓稠的黑间反射着夜的冷光,看起来像两块漂亮的黑曜石。
“听说六小姐被活埋过,看来,你也是万人嫌弃的呀。”
“怎么,是不是遇上谦公子觉得找到了同病相连的知己。”
“呵呵,你们的确很像。”
“不同的是,谦公子他太完美了,明明长着与我家主人一模一样的脸,却做着佛陀般慈悲的行径!”
“佛陀是什么,佛陀才不存在于这世间……终于,毁了他那一半脸,他终于变了……”
寒薇薇从听到卜延开口说话,就觉得四下的空气过份阴冷。
潮湿的气息,像缩在暗处的虫子,细长游动,隐约还散发着点漆的微光,像是从地缝里爬出的蚰蜒,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密麻麻,这种遭遇,仿佛只有长眠在地底的人才能经历,然而此刻却像爬满她的全身。
“你说完了吗?”
寒薇薇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谦公子的过往么,现在小人说了,现在该你了。”
“给我一个痛快罢。”
寒薇薇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在门口时,微微一顿,吐出奶声奶气的两个字:“凌迟。”
庭院内,游廊上,她愈发觉得那些游移的虫子,仿佛从屋里面爬出。
一路追随着她。
直到头顶,月色普照。
三岁半的小奶娃抬头,安静地望着天上时明时暗的月色。
伴随着屋内传来高高的惨叫声,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她作为阿飘时,乘着这样的月色,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寒暑春秋。
所有人都因为她的死,而功成名就。
也许,当时连谦哥哥也不会落得、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不,谦哥哥是做为弃子,充当着南门闻决影子的角色,不管她有没有重复,他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她曾乘着这样的月色,孤寂地游荡在博州城的角角落落。
她曾被风吹得四散破碎,最后艰难地又重新组合在一起,以阿飘的形式,继续在人间流荡,为此,她不敢在大风天跑出来,她怕再被吹得七零八落。
她喊的冤她死得惨她要诉说,但这世间似乎只有她一只阿飘,她想找活人,却只能穿过他们的身体,无人看见听见她。
“谦哥哥,你也变成阿飘了吗?”
奶团子喃喃地。
大眼睛直勾勾望着天上的月,一会儿,眼前就模糊了。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很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她伸出小手,连忙去触碰。
那风儿,便穿过她的指缝溜走,不剩半丝痕迹。
“不要怕,世上人可以不爱你,但我会爱你;”
“虽然你死了,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我会把你的头抢回来。”
“你送给我的远景楼,我发誓,我们将会在那里相见。”
博州城寒大将军府
卫巡护送六小姐回府,一路上欲言又止,卜延临死前有遗言。
但不知该不该向六小姐禀告。
寒薇薇在府内亲自查点了一干人,庆幸萧国占领博州时间短,并没有来得及将她亲信的族人一一清除。
柳婆子他们等,都还好好活着。
柳婆子全田子他们听说自家女儿老爹,都还好好活着,一时间欢喜庆幸不已。
“六小姐?”
卫巡忍不住道。
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劲,可别因为他嘴拙,而漏掉重要的消息。
“说。”
“那卜延说,此事只能说给六小姐一人听。”卫巡说道。
卜延被凌迟,挨了五十几刀之后,便咽了气。
大约是行刑的手法不够专业。
另外,也因为卜延受伤很重的关系。
因此,卫巡听到的遗言并不完整,但他认为很重要。
摒退众人。
卫巡见状,赶紧吐露出来:
“卜延说锦宣侯虽死,但他的手下人却一直都没有放弃侯爷生前的命令……”
寒薇薇不解,“什么命令?”
虽说锦宣侯府覆灭,但那些忠心耿耿于侯爷的手下,却是没有被斩杀干净。
博州本来就身处边关,不是处在战争边缘,表面平静,实际混乱是常态。
官吏又频繁更换,治理不当。
做不到全力追查侯爷余孽。
连祁思灏姚云山这种的都没抓着,又何况是那些小虫小虾米?
卫巡犹豫了下。
“说罢。”
寒薇薇直觉不太好。
祁思灏是锦宣侯之子,战争开始之前,就已暗中投奔萧国。
昱王既然知道侯府余孽的作为,那他,必然是与祁思灏有联络。
“是这样的……”
卫巡弓下身躯,低低地对寒薇薇耳边呢喃几句。
听罢之后,寒薇薇缓缓地捏住小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一张奶嘟嘟的小脸,也白纸一般惨烈。
卫巡还想说什么,看到她神色,顿时便是一惊。
不好了。
果然是件大事情。
怎么办,他要不要去禀报……
这时,门外柳婆子的声音传来:“六小姐,老奴有事禀告,是关于您先生的。”
“先生?”
寒薇薇强抑下心头的波澜,让卫巡去开门。
这时柳婆子进来,“六小姐您的先生,之前给老奴送了话,说是见着表小姐了。”
她极快地说出一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