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厦岛的天幕覆盖着暗涌的海波,两旁的高楼上褪上色的太阳旗微微地飘动着,中山马路上时兴的脚踏三轮车,载着客人频繁地跑动着,车夫们擦拭着头上的汗;喝得飘飘然的日本兵士,三三两两的在街头走着,胡乱地唱着歌,遇到不顺眼的路人,就叫骂着打上一枪托,被打的人敢怒不敢停,快速地离去。还有那张着饥饿的眼睛的小孩子、蓬头垢面的老人,伸出颤抖的手向行人求乞。沿街众多的小食店里发出喧腾的声音,一些人忘我地喝着酒,用酒精麻醉着自己的受伤的神经。
汪东海和马云天化装成主仆二人,来到中山路拐角处的一家“清爽”冷饮店,这里是军统闽南站的一个秘密接头地点。
两个人四周看了看,才一前一后走进店里。店里的顾客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年轻人坐在角落里吃着冷饮。
马云天走到靠门的桌子坐下,他警惕地看着四周。
汪东海来到前台对服务生道:麻烦你,来一份柠檬口味的冰激凌。
服务生抬起头看了看汪东海,漫不经心地说:“先生,这种口味的冰激凌已经卖完了,您是不是换个味道?”
“哦!”汪东海微微一笑,接着说:“那就来两个草莓口味的吧。如果没有的话来两杯酸梅汤也可以。”
“酸梅汤?”服务生再次抬起头,疑惑地说:“我们店里不卖酸梅汤?”
“小张,去把后面的桌子收拾一下,我来接待客人!”一个中年人擦着手从后面走出来,他将服务生打发到一面,然后看了看汪东海,不动声色地问:先生想要的酸梅汤,是瓶装的还是自酿的?
“当然是自酿的,如果加点糖就更好了,我喜欢酸甜口味的。”汪东海左右望了望,又说:“而且要冰镇的。”
中年人眯着眼看着汪东海,他突然眼睛一亮说:“今天早上正好自酿了一些酸梅汤,不过是自饮的,不出售,先生想喝的话就跟我进来吧。”中年人说完,出了柜台钻进了后面的角门。
汪东海朝马云天使了个眼色,俩人跟着中年人向后走去。前面就是一个角门,角门连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光线很暗。
等两人走进角门,中年人关上门低声说:“跟我来!”
两个穿过走廊来到后面的小屋,中年人打开杂物架后面的暗室说:快进来!
这是一间简单的小屋,四周没有窗户,屋里只点着一盏电灯,屋子中间有一套沙发和一个不大的会议桌,墙壁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见汪东海走进来,沙发上的人站起来。
“怎么是你,张站长!”汪东海吃惊地说。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张仲敏对汪东海说:“坐吧!”
他又拿着一杯饮料递给汪东海,不慌不忙地说:我今天来,就是督促你们行动组要想办法联系上共产党在厦岛的谍报人员。
“共产党谍报人员?”汪东海疑惑不解地问。
“嗯!”张仲敏点了点头,又接着说:“要从共产党的谍报人员那儿掌握‘海风’的动向。”
“海风!”汪东海又不解地问。
张仲敏解释说:“‘海风’是共产党从延安派往东南沿海的高级特工,可能已经潜入了厦门。
汪东海忍不住地问道;站座见过这个人吗?
张仲敏点点头说:见过一面,不过这个人的身份极其特殊神秘,从漳州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他的踪迹。现在根本无从查起,只能从他们的内部寻求突破口。”
马云天又问:站座是要抓他吗,是戴局长的指示吗?
张仲敏笑了笑说:“不是抓人,也不是杀人,而是要合作。”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接着说:“我们的正面战场急需掌握日军的动向,英美等同盟国也要我们提供日军战场的情报,而共产党在厦门的地下组织,有不少日本人的重要情报,可以为我所用。”
张仲敏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汪东海有些疑惑地问:“就是联系上,他们的这些情报能与我们分享吗?”
张仲敏停了停说:“这个问题问得好,也正是局座所担心的,过去我们很不友好,抓人家的人,杀人家的人,人家能与我们赤诚相待吗?可据我所知,在民族大义面前,在抗击侵略者面前,共产党不会那么小气的,他们是真正顾全大局的。”
俩人认真地听着。
张仲敏点上一根烟使劲抽了口,接着说:“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情况,陈立仁可能没有死!”
“啊,这个消息太意外啦,是真的吗!”汪东海和马云天听得惊愕万分。
张仲敏点燃了一根烟,接着解释道:柯一鸣、陈立仁、丁明义三人失踪后,被复兴社的人抓去,活埋在了乱坟岗,成了一桩迷案。一个月后,由于漳州连日暴雨,乱坟岗的新土被雨水冲走,掩埋尸首的地方露了出来,可是现场只有两具尸体,并确认是柯一鸣和丁明义的,而马云天的尸首不知去向,根据分析,马云天应该是活着的。
汪东海缓过心神,长吸了一口气问:可马云天又去了哪里,是谁救了他,为什么要单单就救他一个人,而不救其他的两人?
“这也是我所想知道的,你们在以后一定要留心。”张仲敏对两人说。
俩人听了点点头。
张仲敏又抽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说:“鉴于你现在身份任务的特殊性,也为了你的安全,从我离开这里开始,我们只保持电台联系,尽量不要见面,你们在岛内也尽量不与其他行动组的人见面,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张仲敏一脸严肃地说。
“嗯。”汪东海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