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心中忐忑。
实际上，秦王的情报远比他所想，还要迅速。
毕竟这遴选可是关乎整个大秦未来的大事儿。
基本上是这事儿发生的第一时间，相关奏报就已经送到了秦王的面前。
看着赵高这边递送上来的呈报。
嬴政也是被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王家那丫头，之前一直说，心有所属，这丫头之前喜欢的，就是夏玄？”
“你这消息属实么，确定不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
“陛下这说的哪里话，若是旁人乱嚼舌根的话，老奴又怎么敢拿来呈递给陛下。”
赵高躬身，跟着开口，则是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给复述了一遍。
嬴政听完。
惊诧于这世上的因缘际会。
不过倒也没过分关注。
在他看来，这事儿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两个年轻人争风吃醋罢了。
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透过这事。
嬴政倒是想到了更多。
‘王家……夏玄……
从这夏玄入伍开始。王家貌似就对这玄小子格外青睐。
难道，王翦那个老匹夫，不是看中了这小子的天赋和才能。而是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对他，另眼相待的？’
越是想，此刻嬴政眉头便就皱得越紧。既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又苦于没有证据。
正一筹莫展之际。
有侍官进来禀告，说是黑冰台首领顿若紧急求见。
“顿若？”
“快让他进来！”
嬴政听了，眼中精光一闪。
再开口说话时，言语相较于之前都不免多了几分急切。
顿若迈步走近，叩拜行礼。
“陛下！”
还没等把话说完。
就已经被嬴政打断，追问道，“怎么样，朕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么？”
顿弱道，“有了些眉目。”
“哦？那快呈上来给朕看看。”
嬴政一喜，伸出了手来，心中也有些激动。
不过看他如此。
顿若却没动弹。
而是抬头，目光隐晦的扫了下旁边的赵高。
话虽然没有明说。
但嬴政倒是很快就明悟了顿若的意思。
转头立马挥手，就让赵高等人先行退下。
今次明显是打算和顿若这边单独对话了，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搅。
‘陛下和这顿若究竟要讨论什么事情，竟然如此神秘，连我都不能旁听？’
旁边躬身站立的赵高，看嬴政这做派，自然也是心中起疑。
不过，在嬴政身旁当了这么久的侍卫，什么事情能问，什么事情不能问。
赵高还是心中有数的。
所以眼下，哪怕心中再怎么好奇。明面上也没有表露太多。
反倒在那毕恭毕敬的一个拱手，就要离开。
不过等真走到门口的时候，倒是又想到了什么，扭身朝嬴政这边又是一个躬身，问道。
“陛下，那今次胡亥公子的事情，又该怎么处理？”
“按照老规矩办就是了。”嬴政随口回答。
“是，老奴明白。”
赵高再次作揖，这才躬身退走。
不过今次离开章台宫，倒是也留了个心眼，隐晦朝着门外驻守的小太监递了个眼色。
这才匆匆离开。
既然始皇都已经说了屏退左右。
自然无人再敢偷听他和顿若之间的谈话。
毕竟，真说修为，不管是他，还是顿弱都是天下有数的高手。真要有人偷听，分分钟就能被轻松发现。
不过无法偷听谈话内容。
不代表就无法获取有用信息。
比如谈话结束之后。
顿若和陛下的面部表情、神态还有举止。
这些都是极为有用的信息。
赵高能从一平平无奇的小太监，走到今日中车府令的位置。
靠的就是揣摩圣意，和对于蛛丝马迹里所隐藏的线索的分析和洞察。
……
嬴政并不知赵高心思，也不关心。
此刻等他退走后，是第一时间开口，朝顿弱又问起来，
“怎么样，现在能说了吧。收集到了什么情报了，快拿来给朕看看。”
本以为今次总算有机会一窥当年真相。
却不想，今次听他问话。
对面顿弱反倒是十分干脆的一个摇头道。
“确实有些眉目，不过汇总却还要两三日的时间，希望陛下耐心等待一二。”
“嗯？”
“耐心等待，什么意思，意思是你手上现在没有线索？”
“顿弱，今次是在故意同朕玩笑么。”
嬴政听完，眉头皱紧，笑容瞬间收敛。
“陛下息怒。”顿弱跪地，解释道，“夏神医行踪太飘忽了，想要整理他的行踪，并不容易。”
嬴政问，“既然没有线索，眼下急匆匆面圣做什么？”
顿若解释道，“还是因为夏无且……陛下，夏无且此刻正在回京路上，途中他主动拦下了我黑冰台的死士，让我等帮忙转告陛下说是明日，他要入章台宫，面见陛下。”
“夏无且回京了，而且还要见朕？”
自打阿房女死后。
夏无且挂印而去至今，都没有踏入过章台宫一次，更别说面见嬴政了。
正因如此。
眼下听说夏无且要见自己的时候。
嬴政也是意外。
一时间，竟也吃不准对方来意究竟是什么了。
不过想了想后，还是点头道。
“好，明日夏老何时入城，去查明具体时间。孤要亲自驱车，去外面迎接夏老。”
……
半个时辰后。
中车府。
赵高听着下属的汇报，联合蛛网机构的奏报，已经拼凑出了相关细节。
不过在真正看到事情真相的时候。
他的眉头也不免皱紧起来。
“夏无且要入章台宫面圣了？
这老家伙不是因为阿房女的事情，一直和秦王不睦么，怎么会突然在这种时候，入宫觐见？
顿若那厮，到底和陛下之间聊了什么。竟然需要将夏无且也给宣到章台宫面圣。”
下属躬身道，“小的揣测，大概率和那前线归来的夏都尉有关。”
“和夏玄有关系？”赵高意外。
下属道，“是。之前外界不是总说，那王翦王老将军对这夏玄视如己出么。而且王老将军和神医夏无且又关系极好……”
赵高似有所悟，说，
“你的意思是，王翦早就知道了，夏玄和他孙女的事儿。也知道了这件事绝对会得罪公子胡亥，
但他自己因为前线军务缠身，不好回来，所以特意让夏无且出面，帮忙劝说求情？”
“大概率如此，不过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具体如何，属下倒也不敢确定了。”
下属点头，明显也不敢担责，所以推诿说只是揣测。
跟着想到什么，是忧心忡忡又问起来。
“若真的是为了给夏玄求情而来，大人，我等今次是否还要将那夏玄抓捕归案？”
赵高听了，负手踱步，不过片刻，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
‘王家既然这么做，那便等同是和胡亥公子彻底撕破了脸，既然不能为友，那便是生死仇敌……扶苏平素最不惜我这个中车府令，我倒是正好借此机会，给那胡亥卖个好……’
再抬头，是一脸严肃回道。
“抓！当然要抓，陛下当时不也说了，要按照老规矩办么。按照秦律，当街冲撞皇子是什么罪责，还用我说？就算他夏玄有爵位在身，也必须打入天牢才是。”
“啊，可是这事儿不是胡亥公子先动的手么，按照秦律……”
下属意外，还想再说。
赵高忽然声色俱厉，在那打断道。
“放肆！胡亥公子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十八皇子，你莫不是真以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成？胡亥公子的过错，自有宗庙处置，还轮不到秦律过问。”
“去吧，你亲自带人过去布防，倒是那遴选第一关一结束，你第一时间就带人去将那夏玄拿住，给咱家拖入大牢，死活不论。”
说到最后，大手一挥，直接丢了个腰牌，给这亲信。
“啊，小的去？”
下属看了，脸色一白，却有些犹豫。
赵高皱眉，“怎么，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你不喜？”
下属跪地，赶忙解释道，“公公误会了，小的是担心，自己实力低微，拿不住这夏玄，误了公公的大事啊。毕竟，之前奏报里不也说了，这夏玄虽然只有淬骨境圆满，但全力搏杀，可战先天。
不如公公派遣几个蛛网的剑道高手随我同去吧，这样也算万无一失。”
“杀鸡焉用牛刀？”
赵高嗤笑，道，
“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他会不会死在十二金人阵中吧。卖个人情给十八皇子的机会，你知道多少人削减了脑袋，都想往里钻么。”
“现在这小子，只怕被人在阵法之中追杀，惶惶如丧家之犬了。”
说完，他想到不久之前，入宫觐见之时，英姿勃发的少年，被打入尘埃。
忍不住咯咯又笑了起来。
笑容中满是幸灾乐祸和得意。
下属看赵高都这么说了。
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带着令牌还有一行侍卫，就急匆匆离开了中车府。
……
九嵕山，观礼台位置。
王母赶到了现场，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后。
她也是担心的不行。
反倒是之前呜呜哭泣的王灵儿今次反倒是镇定了下来。
看王母担心，转头甚至还安抚起了自家母亲，说夏玄还有他哥哥王离，今次一定会平安无事。
看他如此，王贲自然也是诧异，问道。
“你这丫头，之前不是还担心的不行么。怎么现在又如此笃定夏玄这小子会没事儿了，自欺欺人么？”
王灵儿翻了白眼道，“什么自欺欺人，爹爹乱说什么呢。我刚开始，那是没想明白，关心则乱。现在想明白了，自然就不担心了。”
王贲追问，“想明白什么了？”
王灵儿道，“玄哥哥，从来不是莽撞冲动的性格。既然他主动愿意入阵，必然对接下来的事情，早就做好了应对之法。咱们自然没必要杞人忧天。就在这安静等着看玄哥哥出来就行了。任何人都伤不到他的。”
她说这话时，满脸认真。
只因为从她认识夏玄开始。
就没看夏玄做过没把握的事儿。
不过王灵儿知道这个。
王贲可是不知。
看她如此，忍不住又是一阵摇头道。
“搞了半天，你说的想明白，就是想明白了这个？”
“你对夏玄这小子，未免也太自信了。他再强也就只是一个人而已。而且又是淬骨圆满修为而已，连先天境界都没有。没听过一句话，叫双拳难第四手？”
是。
王贲也承认之前夏玄一枪击败人榜第七十二，确实很潇洒，也很惊艳。
但从他的角度来看。
这一枪，其实也是充满了运气成分的。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个齐老三轻敌大意了。
一上来根本没有发挥出全部战力。
不然，就算夏玄能将其打败，绝对也不会做到如此轻松才对。
而接下来到了十二金人阵法中后。
这样偷鸡的机会，明显就不会再出现了。
而且到时候也不是一对一的对敌。
而是一对多。
所以今次从他的角度来看。
怎么看。
怎么都觉得夏玄今次是凶多吉少。
“咱们等着瞧就是了。”
“玄哥哥，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
而此次面对自己父亲的质疑。
王灵儿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回道。
今次说话时，眼神坚定无比。
看得王贲这边，神色都不免多了几分古怪。
既有对王灵儿如此坚定的诧异。
更觉得有些吃味。
不想自己这好不容易养大的小棉袄，怎么就穿到了别人身上。
而且还是个恋爱脑，如同倔牛一样，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好在今次穿在的是夏玄身上，而不是胡亥，不然今次才是真麻烦了。
想到这，王贲心中也是暗松了口气。
毕竟当年在景阳村的夏玄，他不了解。
但之后从军的夏玄，他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对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少年，他自然也是欣赏的紧。
不然之前也不会发出，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同名但不同命的感慨了。
但转念又想到，自己的金龟婿，如今命悬一线，凶多吉少。
面上不免又是阴沉下去。
夺嫡站位、女儿幸福一系列问题，纷至沓来。
让他今次只觉头大如牛。
倒有些羡慕起了自家在前线浴血搏杀的老爷子了。
毕竟，前方战场只需要考虑杀敌就行了。
倒不用顾及这些。
看他面上神色如开了染坊一样不断变化。
王母面上也多了几分担忧，赶忙关心道。
“老爷，你怎么了？”
王贲摇头道，“没事，只希望你闺女是对的吧。不过现在看这阵法之中的情况，他的玄哥哥，应该正在被人围攻了。”
“围攻？”
王灵儿意外。
王贲解释道，
“你看那投影之上的光点，每一个都象征着一个参赛者，如今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参赛者，挤在入口位置。你说他们在等谁？这还用说？”
说话时伸手指向了阵前投影。
那明显就是方便观礼台的贵人们观礼而设置的。
此刻虽然看不清阵法入口位置的具体情况。
但却能看到，大批光点聚集在一起。
情况确实和王贲所说一样。
看到这场景，王灵儿面上不免又多了几分紧张。
殊不知，与此同时。
十二金人阵法之中。
真实情形和他们预想完全不同。
眼下确实是被包围了不假。
不过却并非是王离和夏玄两人，被大批人马包围。
而是他们将三分之一的参赛者，都给包围了才对。
嘭！——
夏玄手中长枪如扫棍。
又是一枪将对手放倒后。
还没开口。
身旁王离已经笑着，朝对面的参赛者开起了嘲讽，道。
“下一个是谁？”
“尽管放马过来吧。”
“不是要车轮战么，怎么都怂了？”
“就这水平，还想拿住我兄弟，讨好公子胡亥？搞半天，你们在和我们幽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