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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山，夜凉如水。
竹屋屋门紧闭，半晌，忽地传来“嘎吱”一声，从外面被人推开。
屋中冷冷清清，晋慕余抬脚进屋，手随意一挥，屋中红烛便接连亮起，瞬间，照亮了整间屋子。
“想要沐浴吗？”晋慕余转身问跟进来的凌岁安。
凌岁安正准备绕过晋慕余在茶案边坐下，闻言，两只胳膊笔直抬起，道：“今日懒得洗了，就用清洁术吧。”
往日，特意打热水沐浴，纯属是一点小癖好，现在，她还有话问晋慕余，自是不能在这小癖好上浪费时间，因此，能用清洁术解决，就用清洁术解决。
只不过，如今唯一还有一个小问题就是，她换了具类似凡人的躯体，而这副躯体施展不了术法，所以这清洁术只能求助晋慕余。
“你是有话要与我说吗？”晋慕余察觉凌岁安意图，边掐指施术，边问凌岁安。
凌岁安靠着凭几坐下，自知有些话无非是早些问和晚些问的差别，是故，只是短暂思考了下，她便颔首开口，道：“是有话问你。”
说着，她示意晋慕余在对面坐下。
晋慕余疑惑看看她，皱了下眉，想起白日里余清风特意将他挡在外边，和凌岁安说的那些话，一时，有些不安，但还是按着凌岁安意思，老老实实在她对面坐好，整个人紧绷。
“好了，你说吧。”晋慕余正襟危坐，面上乖巧，心里却在想自己那个便宜舅舅留着果然是一个祸害，要是有机会，他得将人送去给欢喜宗宗主。
“你是不是因为我生了心魔？”晋慕余坐下后，凌岁安单刀直入提问。
晋慕余愣了下，片刻，头轻点，承认：“没错。”
承认完，他又问：“这是你师尊告诉你的？”
凌岁安没有否认，“嗯”了声，随即追问：“那你涅槃后，没有失忆，仍记得我，也是与这心魔有关吗？”
她将一直未曾解惑的问题与心魔联系在一起，可晋慕余听后，却是摇了摇头，干脆道：“无关。”
说罢，他沉默了会儿，许久才又启唇，道：“我仍记得你，与血珠有关。”
他几不可闻吸了口气，又吐出，凌岁安看他，在听见“血珠”这个词的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颗血红色、布满裂痕的珠子。
“你说的血珠……”凌岁安抿了下唇，“可是三年前用来收集你父亲记忆的那颗珠子？”
她问晋慕余。晋慕余看了她眼，然后垂眸，鸦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是也不是。”晋慕余道：“我用来收集我父亲记忆的那颗珠子的确是血珠，但这颗血珠是属于我父亲的。”
他解释，“而我用的那颗血珠是属于我自己的……”
晋慕余说：“凤族涅槃前，如果极度悲伤，就会落下一颗承载所有记忆的血泪。而血泪落地凝珠，只要在凤火中毁去，就能保证凤族在涅槃后不失去记忆。”
他将又一个有关凤族涅槃的秘密托出。
凌岁安怔怔看他，默了默，还是道：“三年前，对不住。”
有些错犯下了，不是轻飘飘一声“对不住”就能揭过；但揭不过归揭不过，该说“对不住”还是得说，这是最起码要做到的一点。
“我不怪你。”晋慕余轻眨了下眼，笑笑，“三年前也没怪过。”
他如此说。凌岁安眼神微妙瞥了他眼，语气幽幽：“我还记得你三年前放言‘绝不让我飞升’来着。”
晋慕余：“……”
晋慕余眉心一跳，手握拳放在鼻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有些话你知道的，我就是为了面子。”
他难得坦诚，“而且三年前，我真没怪过你。”
他想了下，如实道：“三年前，从你接近我开始，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后来，得知你是余清风那老……家伙的亲传弟子，我更觉不对。可最后——”
晋慕余抬眸，对上凌岁安的眼，“可最后，我还是不想放开手，所以哪怕知道你是南墙，我也是只要撞不死，就拼命往上撞。”
“……”凌岁安觉得她现在应该是感动的，但莫名的，她感动不了一点，并且因为晋慕余这个比喻，她现在心情极度复杂。
“那个……”凌岁安沉吟半晌，末了，还是决定转移话题，“那你怀疑你母亲杀了你父亲，可也是与这血珠有关？”
——按晋慕余所说，血珠是极度悲伤之下才会有，当初他也是因她杀他才落下这一颗，所以凌岁安合理猜测，晋慕余怀疑余明月杀晋惜年，可能就是因为晋惜年死前，落下了这一颗血珠。
可晋慕余却再次否定了凌岁安的猜想，道：“不，与血珠无关。”
他眸光微沉，“我是亲眼看见的，看见我母亲杀了我父亲。”
晋慕余神色骤然冷下。凌岁安看他，没有过多评价真相到底如何，只道：“你父亲最后一段记忆，你看过了吗？”
她想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应该就在这最后一段记忆里。
而晋慕余也正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未曾看过。
“自我生出心魔起，我便无法通过我父亲的血珠，感知最后一段记忆的存在。”晋慕余解释，随即又有些怅然道：“我想我父亲应当是不想认我了。毕竟，凤族是最不喜这种邪祟之气的。”
他低下头，掌心紧紧攥住的是那颗仍有一条裂痕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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