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的朱红大门前，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大……大小姐？”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对于这位黑袍少女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大人，您是不是来错地儿了……我家府上可从来没有什么大小姐！”
“呃？”
闻言，小龙女先是一阵错愕，随即不悦的皱眉道：“你们俩人，是在戏弄本公主么？”
少女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威严，吓得两位仆人心肝狂颤。
“这位大人，我等奴才哪敢戏弄您啊！”
“对啊对啊，小的在苏府当差三年了，从未听说过府内有什么大小姐！”
见两人的神情不似作假，小龙女的俏眉锁得更紧了，一瞬间她心头浮现出诸多猜测。
难道苏泉外出历练，不在府上？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心思机敏的仆人试探性问道：“这位大人，您说的那位故人大小姐，是不是指的是府上的苏泉少爷？”
“苏泉少爷？”
听到这话，小龙女变得更糊涂了：“本公主找的人正是苏泉，她不是你们府上的大小姐么？至于少爷……你们府上之前是不是还有一位名为苏胜男的小少爷？”
“┗|｀o′|┛嗷~~，原来是这么回事！”两位仆人露出恍然的表情。
其中一位笑着解释道：“贵客，您应该是许久未来苏府拜访了吧，我们府邸上从始至终只有苏泉少爷，而且他早在三年前就被逼死在龙族手里！”
另一位接过话茬，道：“至于您说的苏泉大小姐，其实是苏泉少爷的女装形象，我们家老奶一直想要个女孩，所以从小将苏泉少爷当做女儿来养，这才让很多人误认为是大小姐！”
“这段辛秘被藏得很深，若非三年前被爆出来，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哪能……”
至于后面的话，小龙女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樱唇微张，娇躯僵硬，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是久久回荡着那句话“哪有什么苏大小姐，一直都是少爷的女装形象罢了”。
犹如一道霹雳撕开混沌的思绪。
往日的种种画面，被飞速的串联起来。
那些困惑了她很久的事情，如果事情的前提是苏泉是男人，那么一切就很容易解释通透了。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失魂落魄的喃喃，随即一把揪住一位仆人的衣领，美眸逸出杀机，冷然道：“你们这俩畜生，真是好大的胆子，再不说实话，本小姐现在就杀了你们！”
感受到强烈的杀机，两位仆人快要被吓尿了。
“这位大人，我等所言千真万切啊！”
“我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于您！”
“这件事情天下皆知，您随便去找一个人都能求证……”
小龙女没有再跟这俩仆人废话，身形几个闪烁，强破数道护府阵法，闯入了府邸后院。
面前是一处敞门大殿。
殿内的高台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灵牌，供奉有香火烛台，台前跪坐在一位男人，凌乱的头发中露出几根白色，正双掌合十，不知在默念着什么。
小龙女目光上移动，在男人面前的一尊灵牌上，赫然写着“故儿苏泉之位”六个大字。
少女如遭雷击，蹬蹬后退两步。
事情好像在逐渐朝着她不愿意接受的方向发展。
听到动静，男人疑惑的转过身来，他双眸红肿，正是每日以泪洗面的殷素威：“这位姑娘，请问你来找谁？”
“我是……苏泉的故友！”小龙女艰难开口。
“是泉儿的故友啊，那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泉儿早在三年前就离世了！”殷素威小声啜泣道。
小龙女樱唇张了张，艰难开口：“那伯父，您……您能带我去见见他最后一面么？”
“随我来吧！”
殷素威扶着地面站起来，迈着发麻的大腿走出殿外，转过几道门槛，朝着苏府的后山走去。
小龙女紧紧跟在身后，一路无言，双眸发怔，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气氛有些沉闷。
突然，殷素威停下了脚步。
“到了！”
触不及防下，小龙女差点一头撞到男人的后背上，她调整好心情朝着前方望去，只见在杂草丛生的深处，有一处简陋的小坟墓。
墓碑迎风而立，雕刻有“爱子苏泉之墓”。
“泉儿，娘亲带着你生前的朋友，来看望你了！”
殷素威颤巍巍的伸出手，将墓碑上的杂草摘走，脸上露出了悲戚的表情：“这荒山野岭的，泉儿晚上会不会害怕啊，再给为父一段时间，为父一定要让你睡进苏家的祖地了。”
望着那尊墓碑，小龙女有瞬间的失神。
她绕开男人走上前去，目光被土里露出来的一抹深紫色彩吸引。
“这是？”
她蹲下身子，慢慢扒拉开土壤，一件雕刻有精美花纹的海螺显露出来。
“这是泉儿小时候在海边捡到的宝贝，这么多年来，不管走到哪都会随身带着，也不知道这小小海螺有何吸引之处。”
殷素威沙哑着声音解释道：“但这毕竟是泉儿最喜爱之物，我便将它也埋在了这里，权当是陪葬。”
“说起来啊，泉儿这辈子就是命苦，虽说出生于王侯世家，继承了无上修仙天资，但是自幼得不到母亲宠爱，就连……”
男人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而小龙女已经全然听不进去。
她双手紧紧握住那枚海螺，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原地，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埋藏多年的疑惑拼了命的想要冒出来。
这是当年自己送给二妹的礼物。
如果……二妹一直男扮女装，如果二妹一直就是苏胜女的话。
记忆电光火石。
“你，你……亲我干嘛！”
苏泉嘴里含着避水珠，脸蛋薄怒又有娇羞。
“那个……那个我家中其实还有一个弟弟啦，他与我是双胞胎，容貌难辨彼此呢，要不……我介绍给你？”苏泉脸蛋红红的，像是鼓起了莫大勇气。
“不行，本小姐才不要跟你一起沐浴呢！”
“哎呀，小龙女，你能不能别乱摸，很痒的！”
“怎么样，我弟弟还可以吧！”
“唔~其实我看我弟弟的意思，他也对你有好感的啦！”
“……”
往日画面一幕幕的浮现出来。
海螺跌落到地上，小龙女痛苦的捂住脑袋，恍惚之间，她终于听清了，少年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撕开时空浑噩迷雾，清晰的在脑海中回荡。
“龙姐姐，你想干嘛，你放开我，你这个样子好吓人！”
“可是……龙姐姐你看起来好难受，这这毒素看起来好猛烈，不及时排出来或许会爆体身亡。”
“跟龙姐姐的性命相比，自己的清白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算了算了，就便宜你丫头了！”
“嘶，好疼，你轻点，再慢点，要被抽干了！”
“从今天起，我不想再做龙姐姐的姐妹了，我想做龙姐姐的……男人！”
小龙女双手用力捶打着脑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不可能，一定不会是这样子的！”
其实早在当年深渊中，她就对发生的一切抱有怀疑。
但以当时的眼光来看，在场唯有龙瑞一尊雄性，由不得她不信。
可如果苏泉一直都是男扮女装的话，那么事情将会截然不同。
“都怪我，怪我太蠢，我早该想到的！”
小龙女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苏泉墓碑之前，她俏脸满是泪花，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难怪自从那天起，二妹一直想要将她弟弟介绍给我！”
“难怪苏胜女早就没有了守精纱，难怪他说都怪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难怪……”
强烈的自责与愧疚蚕食着她的芳心。
尤其是想到自己甚至当着天下人的面羞辱了他，一丝血泪顺着眼角渗出来，道心不稳，神魂溃散。
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宛如发疯一般朝着山下逃去。
繁盛的海涯府人潮汹涌，小龙女衣衫褴褛走在里面，俏脸沾满了泥渍，不复刚入城时的威严端庄。
她像是失了魂一般，双眸无神，漫无目的的在城内行走，嘴里只是不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这幅模样吸引来了不少异样的眼光。
不过少女的帽檐并未脱落，龙角没有暴露出来，倒也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暴喝传了过来。
“说一段神话，话说府主一家，这家妻夫俩，生了个怪娃娃！”
“三年的日月灵柱破茧诞生，幸得仙人赐宝，修出大神通！”
“敢上九天揽日月，敢下四海捉神龙！”
“……”
小龙女驻足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茶棚里，一位说书先生兴致勃勃的讲述着，而她周围围满了叫好的听众。
说书先生讲到兴处猛拍惊堂木，唾沫横飞：“说起咱们海涯府的小英雄，虽是男儿身，却有一颗胜女之心。”
“手握神枪，脚踩风火轮，英姿世无双，杀的海族叫喳喳！”
“可恨那龙族残暴，可叹那先辈无能，逼得小英雄割肉还父，剔骨还母，又自刎于城头，以性命平息纷争！”
“待到阴阳逆乱时，定叫那龙血染青天啊！染青天！”
“好！”
“好！”
“……”
围观的听众只觉热血沸腾，纷纷叫好，一枚枚赏钱被丢到说书先生面前，让她乐的眉开眼笑。
然而这种欢愉的氛围，只会让躲在暗处的小龙女愈发难受。
她美眸朦胧，几欲要昏厥过去，赶忙捂住剧痛的芳心朝城外走去。
身为龙族百万年难遇的天之娇女，她很清楚现在已经步入走火入魔的边缘，必须迅速逃离这离，然后寻一处冰寒之地稳固道心，方才有希望从情劫里逃出来。
小龙女就这样慌不择路的走着，不知不觉间竟是闯入了一片密林中，清泉弯弯，鸟鸣清脆，时不时还有女男的欢笑声传来。
如此静谧的氛围，让她芳心稍缓。
她深吸几口气，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但就在这时，清泉边一对女男的亲密谈话响起。
“明月姐姐，这……这是人家送给你的节日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不论小杰弟弟送什么礼物，姐姐都喜欢！”
女人肯定回答。
小龙女不受控制的沿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对情侣依偎的坐在河流旁草坪上，那位男子手中握着一条鲜艳红绳，正小心翼翼的系在少女皓腕处。
“明月姐姐别乱动，让弟弟给你戴上！”
“咦，小杰，这条红绳有什么含义嘛？”
闻言，小龙女美眸颤了颤，下意识抬起了手腕，那里同样系着一条鲜艳的红绳，她握紧拳头，呼吸急促起来。
道心弥漫出裂缝，神魂察觉到大恐怖，急切的催促她逃离。
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笨蛋！”
男人嗔怒的白了她一眼，随即脸蛋薄红，轻声哼道：“真是个榆木脑袋，红绳的含义你都不懂么？”
“在我们人族啊，红绳寓意着爱情！”
“而你……才是真正能锁住我的红绳！”
“若你能懂得这份心情，就请永远留在我身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