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谢路衍家的小区年限已经很久了, 周围新修了很多高楼大厦，小区挤在中间又老又破。
楼道里黑漆漆的，原本就看不出颜色的墙壁被小孩子用颜料涂满了各种颜色, 脚下的水泥地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发霉的潮味。
高大的男人就这么站在这样的环境里, 身上的西装熨烫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料子挺括, 将他人衬托得修长挺拔，领口用暗金的细线勾勒出一串不显眼的德文, 是来自某个私人定制的品牌，姿态从容优雅，乱糟糟楼道顿时都亮堂了许多。
而在他和刀疤男人的身后, 站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保镖手里提着手提箱, 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谢路衍握着门把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想把门关上，“你是谁？”
陆九上前，扣住了门，刀疤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三角眼一眯, 手里头至少背了几条人命。
“抱歉，我们爷喜欢开着门说话。”
他看着瘦弱，可力气却出奇的大，任由谢路衍怎么用力, 手里的门还是缓缓开了。
陆庭扫了眼乱七八糟的客厅, 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拐杖落在脚边, 发出清脆的声音，“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他看了谢路衍一眼，带着审的意味，“谢路衍是吗？”说着他轻笑了声，“久仰大名。”
林霞从屋里出来，看见陆庭的脸时愣了愣，然后吃惊道，“你是那天在公园里的那个……”
男人掀了掀眼皮，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这位女士的记性可真好，难为你还记得我是谁。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谢路衍看了眼林霞，“妈，他是谁？”
林霞没回答他的话，白着脸侧身让了条路，“进来吧。”
地上散落着刚刚被谢路衍掀翻的东西，林霞胡乱收拾一下，把沙发腾出来，看着一群穿着西装人高马大的男人，无措的搓了搓手，“坐……坐吧。”
保镖拎着箱子站在门口没动。
陆庭也不嫌弃沙发脏，就怎么坐了上去。他扫了眼屋内的情形，就像是一个长时间不见面的老朋友一样跟林霞唠家常，“看来你们的生活真的蛮困难的，生活在这么小一个屋子里，每天辛辛苦苦赚钱，自己却一分钱也存不下来，肯定很辛苦吧？”
林霞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不相信男人会有这么好心。
她没说话，谢路衍忍不住开口了，“你究竟是谁？来我家要干什么？”
“小朋友，不要这么激动。”陆庭摩挲着拐杖上的细碎宝石，“我只是听说你们母子二人过得很辛苦，所以特地来看看你们。”
他扬了扬手指，站在门边的保镖把手里的水果提过来放到桌子上。
那个保镖一开始就藏在后面，以至于都没人发现他手里还提了个果篮。
陆庭微笑，“带了点水果过来，希望不要觉得寒碜。”
果篮是某个进口的大型生鲜超市里拿的
，就这么小小一个果篮，抵得上谢路衍母子一个月辛辛苦苦的工资。
而谢路衍，在看见果篮上面带有的超市标志时，瞬间脸就沉了下去。
他之前暑假的时候在这个超市上过班，里面的水果的确很贵，哪怕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苹果，口感都比外面买的好了不止一倍。
在里面上班的员工或多或少都会偷偷拿一些，他只是学了其它员工，没想到运气不好，被主管抓到了。
这件事差点就闹到领导面前，要是被领导知道，当众批评他，传到学校去，他估计就完了。
最后是他花了快一千请主管吃了个饭，这件事才这么算了。而他，也因为这件事，被超市辞退了。
这件事谢路衍从来没有跟人说过，哪怕是林霞都不知道。
可现在，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提着这家超市的水果放到他面前，表面上说得客气，可行动里谢路衍可没瞧见什么客气。
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调查我？”
陆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我只是好心带水果来看望你们，怎么就变成调查你了？”
谢路衍咬着牙，“你明知道……”
话说出口，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住了嘴。
“我明知道什么？”陆庭不紧不慢的补充，“明知道你在超市干活，却偷拿水果，现在还不顾你的面子，送这家水果给你吗？”
谢路衍腾地一下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陆庭道，“看你像一个小丑一样表演很有趣。”
“不过，现在我对看小丑表演没什么兴趣。看来你也不喜欢这家水果，也对，进口水果，面对的客人都是优质客户，你应该是不配的。”
他朝保镖招了招手，“拎下去，喂狗吧。”
这下谢路衍再傻也知道陆庭一行人来者不善，“我不管你是谁，现在赶紧从我家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林霞站在一边终于开口了，“这……这位先生，钱我们会还的，我们不会再去找沈娇了，真的，我可以发誓。”
“沈娇？”谢路衍捕捉到了关键词，“他到底是谁？和沈娇究竟是什么关系？”
林霞不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不过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她多少能猜到一点。
见她不说话，谢路衍也想到了，“你就是沈娇傍上的那个金主？怎么？要来替他出气？”
陆庭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翘着腿，破旧的沙发被他坐出办公室的老板椅的感觉。
他双手交叠，比起谢路衍的涨红的脸，他的表情甚至算得上云淡风轻，“我想，比起出气，用算账这个词比较准确。”
他抬手，一叠资料递到了他手里，“我家小朋友脾气好，善良大度，还不怎么记仇。不过，我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
说着，他翻开资料的第一页，“谢路衍，二十一岁，就读于A大的法学系，父亲因为故意伤人判了五年，算了算，还有一年就要出来了……”
他每念一个字，谢路衍的脸就白上一分，到后面忍不住伸手想要把陆庭手上的资料抢过来。
结果还没碰到陆庭，就被站在他旁边的陆九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手一扭，整个人摔在了前面的茶几上。
砰地一声，连带着上面的水都跟着颤了颤。
陆庭捏着资料的页边，淡淡的看着他格外狼狈的模样，“都说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
谢路衍的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手被陆九捏在手里，他试着挣扎一下，结果惹了对方生气，只听手臂传来一声“咔”的一声，他的手彻底动不了了。
他像一个落水狗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林霞哆嗦着去扶他，“路衍，你怎么样了？”
陆庭将资料合上，“脱臼而已，死不了。”
林霞看着满屋子的人，害怕得只打哆嗦，“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那天的确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钱我们会还的，哪怕砸锅卖铁我们都会给他的……”
陆庭道，“我只是想和你们谈谈而已，不过令郎好像不是很喜欢我的样子。”
谢路衍还没开口，林霞就抢先道，“没、没有，没有不喜欢，你到底要谈什么？”
陆庭把资料丢到一边，“我也不是什么□□，不用这么害怕。我也穷过，我理解穷人的心情，看来五十万对你们来说的确很困难。”
林霞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识，不敢贸然回答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家里的大学生谢路衍。
谢路衍狼狈的靠在林霞怀里，忍着不快开口，“何止是困难，对我们这种穷人来说，一辈子可能都赚不了这么多。”
“也是。”陆庭微微叹了口气，“一个月三千，开支就要两千，一个月存一千，一年不过一万，连病都不敢生，多可怜呐。”
“所以呢？”谢路衍露出一个冷笑，“你也要来嘲笑我们吗？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被车撞被的人是我！因为他，我的未来全毁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男人微微把身体往后仰，“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只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谢路衍一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站在门边的保镖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颜色鲜红的钞票，满满的，好几箱。
陆庭缓缓开口，“这里有五十万，我不要别的……”他抬起拐杖，指了指谢路衍的双腿，眼底泛着冷意，一字一句道，“我只要你的腿，两只，一只也不能少。”
他眼底的冷意太过于惊人，谢路衍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就被陆九揪着衣领拽了出来，两条腿哆嗦着站在陆庭面前。
男人看向他的腿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死物，“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谢路衍白着脸开口，“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是犯法，信不信我报警？”
“不是你说宁愿当初没了腿的人是你吗？我的确没有时光回溯的能力，但买你一双腿的钱还是有的。”
“五十万，不多不少。沈娇的腿是从哪里断的，你就要从哪里断，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陆庭站起来，看着谢路衍，带着寒意的眼神直直压向他。
“同样的，他受的苦，遭受的冷眼，我要让你加倍偿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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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第 62 章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犹如实质, 谢路衍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已经开始从骨头缝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拐杖搭上他的腿，男人的声音依旧温和，“我记得很清楚, 是到这里。”
谢路衍的裤子是轻薄的料子, 冰冷的拐杖贴在他的膝盖上, 像是一把带着寒光的斧头, 重重的凿进他的骨头里。
那一刻, 他是真的怕了。
他哆嗦着，要不是陆九拎着他, 几乎都站不稳，“不……不要，我不要……”
“不要？”陆庭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 “不是你说宁愿没了双腿的人是你吗？”
他冷冷的扫了谢路衍和林霞一眼, “我记得有人说, 五十万是在要他们的命，你应该感谢我只是要了你一双腿, 而不是要了你的命。”
陆九提着他，往他的腿上看了一眼，“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我来的话可能就没那么温柔了。”
“你要干什么！”谢路衍失声尖叫道。
陆九笑了一声，“你这人说话还挺有趣。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给你送钱了，你们一辈子也挣不到的五十万一下子就到手了, 怎么样？开不开心？”
他伸手拍了拍谢路衍的脸，“耷拉着个脸干嘛呢？还不得赶紧谢谢我们爷，如果没有他，你指不定还在哪个餐厅端盘子呢, 哪能这么轻轻松松就到手五十万？”
“你放开我！”谢路衍在他手底下挣扎, “我要报警, 我要找警察！”
“找警察啊……”陆九伸手朝他兜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手机。
他当着谢路衍的面，把他的手机扔在地上，然后抬脚，狠狠一踩。
顿时，那个手机顿时在他脚底四分五裂。
他松开手，任由谢路衍倒在地上，笑眯眯的开口，“好了，你报警吧，可别说我不给你这个机会。”
谢路衍看着地上黑屏的手机，面色透着死灰一般的苍白。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捂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张嘴就要喊，“救……”
他的“ 命”字还未说出口，丢在茶几上擦灰的抹布顿时就塞到了他的嘴里，然后然后一只手拽上了他另一只完好的手臂。
咔——
又是一声脆响。
谢路衍的两只手垂在身侧动都动不了了，而他所有的痛呼则被堵在了毛巾里。
陆九松开手，脸上依旧笑眯眯的，黑色的皮鞋沾到了一点灰，毫不留情的踩在了谢路演的小腿上，“同学，你这样做就有点不地道了吧？”
他明明是笑着，谢路衍却仿佛看见了死神一般，全身上下不受控制的发抖。紧接着，腥臊的味道就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陆九瞥了眼地上的水渍，嫌弃的挪开脚。
然后被猝不及防扑过来的林霞掀倒在地。
她抱着谢路衍，护在他跟前，“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儿子！”
“阿姨，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陆庭坐在沙发上，掏出纸巾优雅的擦了擦手，嘴角带着一贯温和的笑意，“跟我们谈生意的人是他，又不是你。”
一开始，看见陆庭这样笑，她还以为他是一个有礼貌好说话的人。可现在，看见他的笑容，林霞只觉得心底发寒。
她松开谢路衍，跪在陆庭跟前，“我求你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那些钱我们会一分不少的给沈娇的，求你了、求你放过我儿子好不好？”
陆庭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看她跪在自己面前，如同那天跪在沈娇面前一样。
“你知道的，我不是沈娇，哪怕你在我面前磕得头破血流，磕到死，都没有任何用。”
末了，他缓缓补充，“苦肉计，攻的都是心。他心里有你，我没有。”
林霞僵在原地，徒劳的张了张嘴，最后无力的松开手。
那一瞬间，她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沙发上的男人笑了一声，“一开始不就说得很清楚了吗，我只是想和他做个交易而已。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现在你们却反悔了？”
在他的咄咄紧逼之下，林霞再也绷不住了，“他还是个孩子，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没了腿，你让他下半辈子怎么办？”
“可是，不是他说要用他的双腿来换五十万吗？”
林霞尖叫道，“那是他说的气话，也能当真！”
“为什么不能当真？”陆庭目光淡淡，“他说气话，难道所有人都应该包容他？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沈娇听见了，他会怎么想？”
沈娇、沈娇、又是沈娇！
如果没有他，他们怎么会落到这幅境地？
怨恨的情绪一点点爬上林霞的胸腔，灼烧着她，令她几欲昏厥过去。
“什么做买卖？我看你就是来替他出气的。是！他现在了不起，傍上了有钱有势的人，转头就来欺压我们母子俩。”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收留他，给他饭吃。到头来呢，他是怎么对我们的？沈家月月打电话来催，除了要钱就是要钱，我们哪像你们有钱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五十万，这不是逼着我去死吗……”
“那你怎么不去死？”陆庭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为什么不去死？”
“别动不动就把死挂在嘴边，没人会在乎你的死活，除了在乎你的人。”
“我看……”他盯着林霞，缓缓开口，毫不留情地戳穿她心底阴暗的想法，“你不是想死，你是想用自己的死去逼沈娇死。”
“几顿饭的恩情你让他赔了一双腿还不够，还想让他念着一辈子？做人做成这样，就不怕遭到报应？”
林霞跌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寂静。
陆庭拿起手机，看见上面的名字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他朝陆九做了个手势，起身到阳台那边接电话。
他靠着栏杆，看着楼底下放学回来的学生，声音温柔，“娇娇怎么了？”
青年的声音透过屏幕传过来，哪怕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到他安安静静垂着脸的模样。
“陆先生，你下班了吗？”
陆庭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六点半了。不远处的太阳已经落下，起了风，有些冷。
他站在风里，缓缓笑了一声，“下班了，在来的路上呢。”
沈娇立刻紧张起来，“那……快到家了吗？”
听他的口气，陆庭差不多能猜到他想要干什么，“想吃小蛋糕了？”
青年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就一点点。”
“就一点点啊……”陆庭拖长音调，“只有一点点的话，那我就不买了，等到娇娇比一点点多的时候我再买。”
“陆先生，你又取笑我。”
“怎么能是取笑呢？我只是在合理地达成娇娇的要求。”
“哪里合理了？”电话那头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你就只会欺负我。”
“那这样好不好？”陆庭跟他商量，“我给你带小蛋糕回来，今天多吃半碗饭。”
“可是我要吃蛋糕……”
陆先生一锤定音，“蛋糕可以当宵夜吃。”
沈娇想，照他这个吃法，他得胖成小猪。
可陆庭巴不得他能胖成小猪。
他问他，“要什么口味的，还是草莓吗？”
沈娇握着手机，有些纠结，“草莓的也可以，芒果的也行。”
“那两样都要好不好？剩下一个放在冰箱明天吃。”
沈娇悄声道，“那会不会很贵呀？”
陆庭面不改色，“不会，我有他们会员卡，第二个半价。”
……
陆庭挂了电话，转身回到客厅。
当踏进客厅的瞬间，他身上软化下来的温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杵着拐杖，不紧不慢的走到谢路衍跟前。
拐杖落在地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敲在谢路衍心头上的催命符。
最后，黑色的皮鞋停在了他脚边，男人蹲在他面前，“你应该感谢我还想干干净净的站在他面前，不然凭你一条贱命，都抵不了他的一双腿。”
“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明白，在这世上，有些事情，比失去双腿还痛苦。”
他站起来，毫不留情的从谢路衍身上跨了过去，“既然交易失败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回去吧。”
走到门边时，他回头看了眼摊在地上的两个人，开口。
“如果没有沈娇，按照那刀捅的位置，他必死无疑。”
“你们嘴上口口声声说着后悔，那有没有问过他，他舍了一双腿，救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人，他后不后悔？”
沈娇在别墅里左等右等，等到七点过了，陆庭才回来。
他操控着轮椅，迎了上去。
最近他的胆子越发的大，甚至敢当着男人的面抱怨他，“你怎么这么慢呀？”
陆庭手里拎着蛋糕，被抱怨了也不生气，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见他面色红润后才解释，“路上堵车，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他伸手，在他头顶很轻的揉了一下，“娇娇不要生气好不好？你看……”他晃了晃手里的蛋糕，“我这不带着礼物来赔罪了。”
沈娇的眼神落在蛋糕上顿时就离不开了，他伸手，想接过他手里的蛋糕，结果被男人手疾眼快的避开了，“吃完饭再吃好不好？”
沈娇这两天都有乖乖的按时吃药，情绪比较稳定，闻言收回了手，只是还眼巴巴的盯着蛋糕，“好吧……”
他明明看的是蛋糕，可陆庭却感觉自己的心跟着软软地塌陷了下去。
他想到了下午在阳台上看见的学生。肆意张扬，充满青春活力。
而沈娇，本应该也该和他们一样的。
“娇娇。”
陆庭忽然喊了他一声。
沈娇不明所以的抬头。
脸前覆盖下一片阴影，叫不出味道的香水涌进鼻腔，下一刻，干燥温暖的唇落在了他脸颊。
一个很轻的吻，转瞬即逝，轻到仿佛是他的一场错觉。
“我刚刚说错了，蛋糕不是赔礼，这个才是。”
“对不起娇娇，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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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 63 章
沈娇伸手, 摸了摸脸颊，想碰一碰，但又不敢碰。
他抿紧唇, 明明两人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可面对男人蜻蜓点水的吻, 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了一阵害羞。
他有些无措的把手放下来, “不晚的。”
只要他愿意来, 怎么都不算晚。
沈娇还记得答应陆庭的承诺，吃完饭的时候, 哪怕感觉饱了，还是很努力的再吃了半碗饭。
他这几日都有很努力的吃饭，哪怕这样了, 脸上的肉丝毫没有见长回来的意思, 反而越发的消瘦。
因为他吃着吃着偶尔会控制不住全吐了出来, 有时候陆庭在，有时候陆庭不在。
每次这种时候男人总是比以往要沉默一些, 默默的替他收拾好，然后想方设法的哄着他多吃一点。
今天沈娇没吐，食物安安稳稳的呆在胃里，连带着他全身都暖洋洋的，舒服得他有些犯困。
不过他还记得小蛋糕, 被当成宵夜的小蛋糕。
何熠最近接了个剧本，在一个偶像剧里演男三号，沈娇一到点就打开电视等他出场。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抱枕, 客厅的灯调到最暗, 电视剧里男女主正在争吵, 何熠咬着棒棒糖站在旁边看好戏。
当他的脸出现在电视上时，沈娇顿时就笑了起来，笑完后又觉得有点怪，有种看熟人演戏的尴尬感，总之有点出戏。
陆庭洗完澡出来找他，手里还拿着一盒小蛋糕。他把蛋糕递给沈娇，“今天吃芒果口味的，明年吃草莓。”
沈娇对他的决定没什么意见。他吸了吸肚子，感觉胃里还有空间，于是接过他手里的蛋糕。
第一勺没喂到他嘴里，而是递到了陆庭的嘴边，“陆先生，吃。”
陆庭坐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上面水灵灵的芒果粒，又看了看青年亮晶晶的眼睛，本来不嗜甜的陆总鬼使神差的低头，张嘴咬住他递过来的蛋糕。
沈娇期待的看着他，“是不是很好吃？”
陆庭面不改色的咽下，“嗯，很好吃。”
沈娇也不在意被陆庭咬过，又挖了一勺塞到自己嘴里。
或许是小时候吃的苦多了，他总爱吃一些很甜的东西，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回忆里的苦涩掩盖过去。
他高兴的眯了眯眼睛，“我在跟何熠聊天的时候提到你给我带的这家蛋糕很好吃，他说他下次来找我玩的时候，让我带他去吃。”
陆庭放任自己没什么形象的靠在沙发上，语气里带着慵懒，“那等他下次来的时候，我带你们去。”
沈娇的注意力已经被电视吸引过去了。
陆庭也跟着看了一会，男女主因为误会吵架，作为男主的好哥们，何熠正在为他出谋划策。
其演技之拙劣，陆庭看了三分钟忍不住默默的把头移开。
他拿出手机，打开就是林斯年的朋友圈。里面是一张客厅的照片，前面放着一个电视，电视里的片段恰好就是刚刚陆庭看的那一段，并配文字——
【里面的这位男演员是谁？演技真好。】
陆庭：“……”
他面无表情的放下手机。
电视上，何熠的片段没了，沈娇拉回注意力，跟陆庭说道，“对了，他跟我说，十五天后就是他跟林斯年订婚的日子了，问我要不要去？”
陆庭看向他，“娇娇想去吗？”
沈娇咬紧嘴里的勺子，“可我这样去……”
他的手被陆庭拉住，“你只要思考想不想去就好，剩下的都不用担心。”
“那……”沈娇道，“陆先生，你会去吗？”
陆庭道，“如果娇娇不去，我送个礼物就可以了，如果娇娇去，那我肯定要陪着娇娇。”
“不会耽搁你的时间吗？”
“不会，在你身上，永远都不会耽搁时间。”
他永远都是这样，每次在他犹豫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给出他坚定的选择。在他那里，他永远都是第一顺位。
沈娇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开口，“我想去的。他说了，我们是朋友。”
说完后，他有些不安的往陆庭那边靠了靠，“你说，他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他真的可以有朋友吗？
陆庭仿佛知道他心底的想法，伸手将他嘴角的不小心染到的奶油擦干净，“谁都可以有朋友，我也可以，娇娇也可以，只要你没有给你的朋友带来伤害，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我……”
“可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陆庭淡淡补充，“你是想说这个吗？”
沈娇没说话。
他抽出纸巾，把指尖的奶油擦干净，“我也和其他人不一样，那我是不是也不配有朋友？”
一提到他，沈娇就急了，“怎么会呢，你这么好。”
陆庭把纸巾丢到垃圾桶里，捏了捏他的指尖，“在我心里娇娇也很好，只有他们不配跟你做朋友的份。”
等到沈娇手里的蛋糕吃完，电视剧也放完了。
陆庭带着他去刷牙，刷完牙后，将人从轮椅上提了起来放到自己怀里。
下半身骤然一空，沈娇有些不习惯，他只剩半截腿，有些使不上力，只能伸手去搂陆庭的脖子。
“陆先生……”
陆先生稳稳的抱着他，“我们上去睡觉。”
沈娇的手撑在他的宽阔的肩上，“哎！等等，轮椅……轮椅还没拿上去。”
男人的步伐不停，上了楼梯，“不拿了，明天我在家，可以抱娇娇下来。”
沈娇一个大男人，哪怕双腿残疾，怎么好意思让别人抱来抱去的。
可陆庭丝毫没有觉得这样做哪里不对，他常年健身，抱去瘦弱的沈娇轻而易举。
他将人带回自己的房间，把他放到床上，没着急让他躺下，而是把今晚的药递给他。
沈娇就着他的手，乖乖的把药吃了。
陆庭拉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把药都吃下去后才开口问他，“娇娇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难受？”
沈娇摇了摇头。
陆庭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看着他，“娇娇，我们谈谈？”
见他神色认真，沈娇下意识的坐直身体，“怎……怎么了吗？”
陆庭伸手顺了顺他的背，“别紧张，一点小事。”
他缓缓道，“关于你家里面的事。”
家里面……
听见这几个字时沈娇愣了愣，他以为他会难过，可能是吃了药的缘故，他的心里奇异的没什么感觉。
“什么事？”
陆庭仔细的观察他脸上的神色，见他没露出别的情绪后才慢慢开口，“我不想让那些肮脏事来打扰你，但我也不想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递给沈娇，“你看看这个。”
沈娇不明所以的接过照片，低头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照片是前几天陆九给陆庭看的那几张，季成眠抱着孩子和老婆逛街的画面。
沈娇把那几张照片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脸色有些发白，“这是……什么意思？”
陆庭把他手里的照片抽出来，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别生气，不值得为人渣生气。”
“我……”沈娇抿着唇，似乎没反应过来照片里的内容究竟代表着什么。好一会，他才开口，“他是出轨了吗？”
“不知道算不算出轨。陆九查到，照片里的女人不知道他结了婚，而且，谢家给的钱都被他用来养照片里的女人和孩子了。”
跟前的青年陷入了沉默，沉默到让陆庭有些心慌。
“娇娇……”
沈娇面无表情的开口，“也就是说，我用一双腿换来的钱，被他拿去养情妇和孩子了？”
说着，他牵起嘴角笑了声，“真是够可笑的，难怪沈秋禾骂他窝囊，养小三，钱用的都是自己儿子用命换来的。”
陆庭把他藏在背后的手捞出来，一点点掰开他陷在掌心的手指，好不容易好了的手心又添了几道深红的指甲印，“生气归生气，但不能为了这样的人伤害自己。”
沈娇垂着眼，看着男人把他手心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指甲钳，低着头，给他剪指甲。
“陆庭。”
他忽然开口，“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该死。凭什么到头来所有苦都要我自己一个承受，而他们却若无其事的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
咔嚓——
指甲断裂的声音在房间响起，陆庭头也不抬，“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担心，我在后面呢。”
沈娇吸了吸鼻子，“你不怕我变坏吗？”
男人笑了声，“我巴不得娇娇变坏呢，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可是，没人会喜欢坏人。”
“没关系，我喜欢就够了。”
“陆先生……”沈娇把空闲的那只手搭在头肩膀上，扬着脸凑近他，“你可以亲亲我吗？”
咔——
指甲钳猝不及防停住，险些夹到肉，陆庭抬眼看着沈娇，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你在说什么？”
青年鸦色的睫羽扫了扫，像振翅的蝶，停靠在他心上。
“陆庭，我想你亲亲我。”
他说这话时，形状饱满的唇微微张开，唇色天生带着红，被温水浸润，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像是无声的引诱。
可最后，陆庭也只是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忍不住想占有，但更害怕唐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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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第 64 章
沈娇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有变。他靠着陆庭, 神色里带着一丝不满足。
“你知道的，我不想要你亲这里。”
陆庭换了另一边，“这样？”
青年的脸颊微微鼓起, 显然有些生气了, “你这是在懂装不懂。”
陆庭收了指甲钳, 把手里剪下来的指甲丢到垃圾桶里, “好了, 娇娇该睡觉了。”
等他丢往垃圾回来，青年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陆庭垂下眼, 把他抱到里面，自己也上了床。
他神色如常的关了灯，拍了拍沈娇的背, 像是在哄小孩子, “闭上眼睛, 乖乖睡觉。”
沈娇在黑暗里睁着双眼，根本睡不着。他往陆庭那边看了眼, 男人的脸被黑暗完全淹没，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身上传来的味道。
他们用着一样的沐浴露，日日睡在一起，彼此的味道交融, 像两条交缠在一起的线，
可偏偏有时候，沈娇又觉得他们很远，远到他都不知道男人的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沈娇想问他为什么, 话到嘴边又默默的咽了下去。
他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 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会固执的需要一个答案，成年人，选择不说，只是为彼此保留着最基本的体面。
夜色静默流淌，指针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
而在沈娇身后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的陆庭睁开了双眼。
他很小心的从床上翻身起来，踩着拖鞋，出了门。
半夜的书房灯火通明，男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指尖有些发白，夹着烟，神色颓靡。
视频里外出度假的科林依旧在喋喋不休，“陆，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啊！我在华国，我跟你一个时差，我明天六点还要去爬山，你半夜给我打视频？你是不是有病！”
陆庭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科林顿时卡壳，“……”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承认自己有病的？
“不是，你到底在愁什么？沈娇在按时吃药，我听陆九说你还把当初欺负他的人都教训了个遍，这一切都在往着好的方向发展，你还能抱得美人归，怎么这个死样？”
陆庭咬着烟，仿佛只有辛辣的味道灼烧着肺，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好不了的。”他说，“我好不了。”
科林听见他这么说，微微坐直身体，“你怎么了？”
陆庭闭上眼，明亮的灯光落在他眼皮，无论怎么照，总会有一层阴影蒙在上面。
因为抽了烟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如果他知道他被家人赶出去是因为我的怂恿，他会怎么看我？”
“你说……”他冷静开口，“如果他知道我的过去，他又会怎么看我？”
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指尖的香烟已经燃尽，猩红的烟头挨着他的指节，陆庭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
他养的玫瑰，那么好看，他会拥有更加坦荡和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和他这样的人在黑暗里沉沦。
他可能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只是本能的攀附着唯一可以攀附的枝干。他对着他时，永远都是乖顺的，像是将所有都交付到了他手里。
让他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他能掌控他的生死，也能掌控他的情爱。
男人偏过头，闷闷的咳了一声。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和之前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看见他这样，科林道，“或许，你可以去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陆庭伸出手指，按住香烟，烟头毫不留情的怼进掌心，空气里传来一丝很浅的皮肉烧伤味道。
“我不敢。”
只要想着青年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朝他露出失望的神色，内心的惶恐大到足以将他淹没。
他甚至都不敢过分的亲他，留在脸颊的吻都小心翼翼的。
每亲一次，陆庭都会忍不住想，要是他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想？
会不会嫌他脏？
“陆。”科林道，“你要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会包容他的全部的。”
“可是……”陆庭道。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沈娇可以错把对一个人的依恋当喜欢，可他不能。他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让他在未来的日子里，得到的所有的都是好的，包括感情。
他伸手把额头的碎发撸了上去，露出冷冽的眉眼，在灯光下，透着深不见底的颓然。
叩叩——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死寂一般的氛围。
陆庭一怔，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像是要打破他的猜想，紧接着，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挂断视频，将桌子上的烟灰打扫干净。
还没等他打扫完，锁芯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书房的门就这样开了。
陆庭扭头，看着在门边的人，整个人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僵着身体有些缓慢的开口，“娇娇……”
沈娇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走廊橙色的灯光在他身后倾泻，肤白墨发。
他看着陆庭，目光平静，“你在干什么？”
“我……”陆庭张了张嘴，“我睡不着，出来待一会。”
不过几秒的功夫，他就恢复到以往的模样，神色如常的靠近沈娇，想着自己满身的烟味，停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你怎么醒了？做噩梦了？”
沈娇的目光扫过放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拿下去的烟灰缸，淡淡的收回目光，“我也没睡着，出来待一会。”
他用陆庭的借口回了他。
陆庭心头梗了梗，伸手去推他的轮椅，“现在很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沈娇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我不想回去。”
男人皱眉，“娇娇……”
沈娇掰开他的手，朝控着轮椅朝桌子边走去，上面还搁着一个烟盒和打火机。
他像是做过很多次一样，熟练的从烟盒里抽出烟，用打火机点燃，然后递到嘴里。
青年歪着头，轻轻的咳了声，咽下满腔的辛辣，眼尾带着红痕，长发柔顺的搭在肩上，指尖瓷白，五官在烟雾里柔和得像一捧散落在月光。
眼前的画面突兀又和谐，刺激得陆庭的瞳孔微微放大，目光落在青年颓废到极致的脸上，根本就移不开。
他的理智告诉他，眼前的一切是错误的，他应该立马冲上去把烟从他嘴里拔出来。可看着眼前的画面，脚底仿佛生了根，就连呼吸都忍不住重了几分。
那些被他压抑在心底的恶念在此刻全部从牢笼里倾泻出来。
就应该这样的，同他在深沉的、见不到底的欲望里共沉沦，与他一起堕落，耽于取悦自己。
好像只有眼前的人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他就能抓住他，将他牢牢的圈在怀里。
掌心被烟烫出的疤痕散发着尖锐的疼痛，疼痛将陆庭出走的理智拉扯回来。
他上前，拔出沈娇嘴里的烟，“你在干什么？”
青年的烟被拔出去了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打火机滑动的声音响起，沈娇很轻的笑了声，眼底的神色浓郁得宛如化不开的夜色。
新的一根烟放在了他嘴里。
他还是笑着，只有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陆庭，我学坏了。我变得不乖了，你可以赶我走了。”
陆庭呼吸猛地一滞，连带着心脏都不受控制的紧缩。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踉跄着，跪在了沈娇面前，“我不是……我没有……”
沈娇低头看他，声音轻柔，“我让你感到了为难对吗？”
他咬着烟，恨不得把那些浓重的味道全吸了进去，好让他所有的感官都麻痹。
“我不想的……”他喃喃道，“我不想的，我以为我够乖了。”
“陆庭。”他笑着开口，“我不要你亲我了，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不要你亲我了……”
“娇娇……”
陆庭伸手抱住他，声音发紧，“不会赶你走，没有讨厌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沈娇揪住他的衣服，靠着他，带着祈求的口吻，“我不要你亲我了陆庭，我不要了……”
他明明是笑着，可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不该贪心的，求求你，别丢下我，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了……”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他脸上，温暖宽厚的怀抱包裹着他，好像他们本来就该这样密不可分。
“没有不要你，我只是怕娇娇不要我。”
手里的烟也被抽了出去，他被抱了起来，嵌在陆庭的怀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他的头靠在他胸膛上，传到耳边的心跳声急促又剧烈，紧接着，肩上一重，陆庭的头埋到了他的肩颈。
“我很自私，我总想不管不顾的独占娇娇。可我又很喜欢娇娇，喜欢到想给你最好的。”
“我的过去狼狈不堪，我也做过对不起娇娇的事，甚至还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对你起了别的心思。”
“娇娇，我不是那个最好的，我不配和你在一起。”
沈娇垂下眼，“你总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可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陆庭道，“你还小……”
“我二十一了陆庭。”沈娇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他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不想听解释，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终究，他还是成为了固执的小孩。
陆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的大脑很清醒，也没有犯病。”
男人伸手钳住他的下巴。那是一个绝对掌控的姿势，灰色的眼眸里带着浓烈到几乎压制不住的疯狂，像在风雪中独行许久的孤狼中终于找到了合心的猎物，强势的叫嚣着要将猎物占为己有。
“娇娇，我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一旦点头了，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这辈子就只能被我圈在怀里，永永远远。”
他或许会遇见更好的人，比他有钱，比他与他更相衬，甚至比他与他更合拍。
可只要他今天点了头，那他这辈子，只能被他禁锢在身边。
爱意宛如枷锁，一头在他手里，另一头拴在他身上。
这辈子都别想分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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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 65 章
回答他的是青年凑上去的唇, 温润的触感一触即离。陆庭垂眸，沈娇的眼底带着水汽，嘴唇微张, 像在无声的引诱。
“陆先生, 你这次还要亲我吗？”
陆庭呼吸微顿, 然后眼眸瞬间暗了下去。
紧接着, 是情难自抑的失控。书房里的氛围浓稠到了极点, 灼热、黏腻，不怎么宽敞的沙发深深凹进去一个弧度。
男人手掌宽大, 手背上青筋鼓动，修长的指节强势的挤进柔软的指缝，扣住, 压下, 然后欺身而上, 将他所有的惊呼声都堵了下去。
沈娇背后是柔软的沙发，身前是陆庭, 手被他压住，力道极大，带着一股凶狠的意味，可下一秒他就知道，男人凶狠的不止压着他手的力度。
他被堵住, 被挤压，被侵占，甚至连惊慌的叫声都被吞咽下去。
后颈不知道什么时候压上了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脑勺, 带着他往上, 强制的迎合, 恨不得将他融入骨髓。
青年的眼尾泛出红痕，宛如没抹匀的胭脂，眼底水汽氤氲，潮湿的挂在眼睫，将落未落。
“陆……”沈娇的一只手被他压住，另一只有些无措的攀上他的肩膀，仰着头，艰难的抽空从嘴里挤出一丝难受的呜咽，“陆……陆庭……”
陆庭微微侧开头，留了点间隙给他呼吸。他的气息很不稳，眼底翻滚着浓稠的渴求，手指从青年嫣红的唇上拂过，声音又沙又哑。
“娇娇……”
他靠着青年柔软的脸颊，唇齿间带着独属于对方甜腻的香气，心底的渴求非但没能被这暂短的接触抚平，反而变得越发的深重。
欲壑难填。
沈娇还没喘匀气，脸又被手指捏着转了个方向。
男人的脸是冷硬的，贴在他的脸颊上时，像一块僵硬的石头，可偏偏呼出来的气息滚烫得吓人，似乎要将他融化在里面。
沈娇心底一惊，把头往后仰，“等……”
他“等等”还没说出来，陆庭又压了过来。
到最后，挂在青年眼尾的那滴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他呜咽着，声音支离破碎。
“不……不亲了……”
陆庭放开他，偏过头笑了声，“之前让亲的也是你，现在不让亲的也是你，娇娇真难伺候。”
沈娇吸了口气，轻轻的抿了抿唇，火辣辣的，感觉都不是自己的。
“那也不是这样亲的……”
男人落在他唇上的眼神犹如实质，光看着，就能想象到里面是什么味道。
“那是怎么样亲的？”
沈娇想往后退，可他的腿让他只能被迫禁锢在男人怀里，哪里都去不了。他感觉自己被腌透了，口水里都是陆庭的味道，“总之……总之不能这样。”
“娇娇……”陆庭的手指落在他的眼尾，像是要把上面的红痕抹匀，“成年人的亲亲就是这样的。”
“当然了……”他掐着他的腰，逼着他感受，“成年人不止亲亲，还有很多。”
他怀里的青年猛地僵住了身体，原本就红的脸现在更红了，连带着脖子都泛起惊人的红意，“你……你怎么……”
陆庭看着他赧然的样子，勉强把心底的某些不可告人的想法压制下去，但并不妨碍他逗弄某人，“我怎么了？”
说着他笑了声，“办公室那群秘书天天看小说，有一次不知道是谁资料发错了，把自己的秘密文件发到我那里，你猜上面是怎么说的？”
沈娇不自在的动了动，感受着底下的威胁，在陆庭怀里坐立难安，哪里还分得了心神思考秘密文件上面说的是什么。
“陆先生，你放开我……”
在他说完后，陆先生反而将他抱得更紧，精神抖擞的贴着他，“上面说……”
他顿了顿，“你还满意你感受到的吗？”
沈娇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了，“你……你怎么能……”
“好了，别乱动。”陆庭吸了口气，双手钳住他的腰，将人抱了起来，“油腻完了，该睡觉了。”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轮椅上，“轮椅不是在楼下吗？”
沈娇趴在他怀里，“我打电话给管家，他帮我拿上来的。”
陆庭将他搂得更紧了，“是我的错，只顾自己，忽略了娇娇。”
沈娇坐在他怀里头皮发麻，“别……别说了，你先放我下来。”
男人低头看了眼，笑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欲求不满，不过精神上的愉悦远远超过了身体的需求。
“不对你干嘛，只是带你回去睡觉而已。”
他说到做到。抱着人回到了房间，他把他放在床上，贴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以后不会让娇娇一个人在半夜打电话找轮椅了。”
沈娇的手里还攥着他的衣服，平滑的布料被他揪得皱巴巴的。他垂下眼，小心翼翼的开口，“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你想我们算什么关系？”
“我……”沈娇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总想贪心一点，可那些过往在他面前一一浮现，总是让他的步伐停滞不前。
他想站在他身边，光明正大的，一辈子的，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响起。
你配吗？
陆庭淡淡道，“情人？”
沈娇松开手，任由自己缩在他怀里，“我都可以的。”
男人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原来娇娇想让我当情人，以后找到一个更心仪的，就把我丢了是吗？”
沈娇呆了呆，觉得这话有些怪，难道不是他……
陆庭接着道，“也是，毕竟我除了钱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娇娇嫌弃我也是正常的，不过……”
他伸手拉开了旁边的抽屉，“我这人比较贪心，你既然刚刚答应我了，我说什么也要找你要个名分的。”
沈娇抬眼看去，只见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他打开，露出里面一对很简单的素戒。
“娇娇比我勇敢多了，这对戒指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想给你，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拖到了现在。如今，你又给了我重新给出去的勇气。”
他看着沈娇，一字一句道，“沈娇，我喜欢你，我想以结婚为前提向你提出交往的请求。没有鲜花，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也没有精心打扮的陆先生，甚至还狼狈到我们刚刚发生一点不愉快的交流，可是我还是迫不及待的想表明我的心意。”
“所以，你愿意吗？”
沈娇僵在原地好久都没有反应。
他害怕的，他担忧的，他甚至畏缩到宁愿踌躇不前的，全被男人捧在了他跟前，给了他坦荡又赤诚的回应。
他不回答，陆庭也不催促，只有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显示着他远没有表面上的冷静。
终于，对面的青年朝他开口了。
“我愿意。”
他说。
陆庭取出一枚戒指，缓缓戴进他手里，像是给自己的所有物打上烙印。
“带上了它，你这辈子都摆不脱我了。”
沈娇感受着指节上略微冰冷的温度，把另外一枚拿起，也给陆庭带上。
“这话应该是我说的。”
陆先生愉悦的弯了弯眼眸，把空掉的盒子一扔，欺身上床，用带着戒指的那只手同另一只带着戒指的扣在一起。
“娇娇，亲一个。”
“等等！”沈娇伸手推他，“刚刚不是亲过了吗？”
“刚刚亲的时候我们的还没确定关系，现在这个是为了庆祝我们在一起的亲亲。”
沈娇：“……”
他的抱怨又都被堵了回去。
成年人的亲亲总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第二天，沈娇醒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点了。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陆庭也没起，就这么靠在床上，眉眼恢复以往的冷冽，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回复谁的消息。
感觉到旁边的动静，陆庭侧过头，眼神软了下来，“醒了？”
沈娇懒洋洋的在枕头上蹭了蹭，神色恹恹，“几点了？”
陆庭看了手机，“九点五十，我们起来吃早餐好不好？”
沈娇闭上眼，“我好累啊陆先生，我不想吃，你自己去吧。”
陆庭放下手机，神色如常，“怎么？娇娇累到连陪男朋友吃早餐都不乐意了吗？”
沈娇这才想起来，他们昨天确定了关系。按道理，他应该高兴的，可他的情绪在此刻实在是糟糕到了极点，大拇指死死的掐着食指才没让自己当着陆庭的面哭出来。
“对不起，我下次陪你吃好吗？”
陆庭伸手将他的手一点点摊开，轻柔的捏了捏，然后把人抱起来，“好，下次陪我吃，那这次把药吃了好不好？”
“我不吃陆庭，我想睡觉。”
陆庭松开他，下了床，没一会手里拿着药朝他走过来，“陪我吃早餐和吃药，娇娇选一个？”
沈娇自顾自的躺下，“我都不选。”
可才躺下没几秒，又被男人抱起来，“娇娇很累，我替娇娇选好不好？我们先把药吃了，然后再去吃早餐。”
玻璃杯递到了他嘴边，“张嘴，喝水。”
沈娇猛地抬手，把玻璃杯打掉，“我都说了我不吃，不吃！你听不懂吗？”
他的力气很大，玻璃杯翻在床上，水全洒了出来，然后滚落在地板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沈娇怔了怔，下意识的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陆庭把被子掀开，看他身上没有被水溅到后松了口气，“是我的错，本来娇娇就心烦，我还逼着你吃药，生气是应该的。”
“不是的……”沈娇有些无措，“是我……”
说着他有些难受的喘了口气，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了满脸，看着地上的碎掉的玻璃杯，鬼使神差的开口，“陆庭，我想要那个。”
陆庭的眼神沉了下去。
好一会，他才弯下腰，捡起一块玻璃碎片，“你要它干什么？”
“我……”沈娇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就看见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的撸起袖子，拿着玻璃碎片朝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划了划去。
他声音平静，“是想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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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第 66 章
沈娇蓦地瞪大眸子, 瞳孔不自觉的紧缩，伸手去拉陆庭的手，“你干什么！”
陆庭手里捏着碎片, 看着他, “会替我感到难过吗娇娇？”
沈娇手忙脚乱的拿过纸巾替他止血, 眼里包着泪, “我看你是疯了！”
“嗯。”陆庭淡淡道, “是疯了，看见你每天难过到想要伤害自己时, 我早就疯了。”
“娇娇，我说过的，如果你以后想要伤害自己, 我会在自己身上割一道跟你一样的伤口。”
男人弯下腰靠近他, 面容很平静, 可声音里透着一股近乎绝望的哀求，“所以我求求你, 下次在想伤害自己之前，想想我好不好？”
沈娇指尖一顿，垂下眼，包在眼里的泪还是落了下来，砸在男人的手背上, 像火焰，灼得那块的皮肤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我不会了。”他说，“我真的不会了。”
“我吃药，我会乖乖的把药吃了。”
和对待沈娇的细致不同, 陆庭对自己的手臂包扎得很粗糙, 止住血, 纱布一裹就完事了。
他再一次接过水拿起药递给沈娇，“娇娇在心底肯定恨死我了，总是用一些你不喜欢的方法来强迫你。”
白色的药丸就着温水被青年慢慢的吞了下去，陆庭看着他的动作，声音没有起伏。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娇娇……”
如果他的要挟和逼迫能让他停止伤害自己，那么他宁愿当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沈娇吃完药，抬起头，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带着药味的苦涩。
“我不怪你陆先生，我知道，我只是生病了，我会好的。我要高高兴兴、健健康康、坦坦荡荡的站在那些伤害过我的人面前。”
他抿着唇，看着指节上的戒指，无意识的捏了捏，“有些事，是该算一算了。”
陆庭把他提到轮椅上，“娇娇打算怎么算？”
沈娇低下头，用发绳把长发绑好，“如果我变坏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陆庭回答他，“如果你变坏了，就没人跟我抢你了。”
沈娇仰头看了他一眼，笑了-
谢路衍请了三天的假，这三天他呆在家里如履薄冰，生怕再遇见什么事。男人出门前跟他说的那番话叫他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怕遭到什么报复。
可这三天他都过得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听见一点响动的邻居询问了一下那天发生了什么，都被谢路衍搪塞了过去。
到第三天到时候，他实在请不了假，不得不回到学校。
八卦传播的速度比病毒还要快，哪怕后面学校的领导发现事情不对劲，把消息压了下来。
消息是能压，可流言压根压不住。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谢路衍就成了学校里的名人。
他一回到学校，不消一会，所有人都知道了，频频有人路过他的班级门口，只为一睹真容。
谢路衍把头上的鸭舌帽拉到最低，把整张脸都挡住，低着头，脸色苍白。
他捏着手指，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人们都是图一时的新鲜感，只要过两天就没人在意了。
只要他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
叩叩！
他的桌子被敲了敲。
谢路衍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班长站在他面前。
班长是个女生，个子不高，长相甜美，平日里对同学们脾气都很好。
可现在，那个经常对着他笑的女生罕见的冷着脸，看着他时，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谢路衍，导员找你。”
谢路衍张了张嘴吧，声音又小又干涩，“他找我干什么？”
女生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已经通知你了，爱去不去。”
说完后，她就走了，留下谢路衍独自在位置上纠结许久，最终还是起身去了导员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不在，只有导员一个人。
他抬手敲了敲门，“导……导员，你找我？”
导员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感情道，“进来吧。”
谢路衍进去，有些拘谨的坐在他对面。
导员放下手里的资料，看着他道，“是这样的，最近发生的事……”
谢路衍猛地僵住身体，条件反射的解释，“你听我说，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这中间有误会……”
导员语气温和，“来找你谈话之前，学校也做过一些调查。经过学院里开会讨论，我们决定取消你这次奖学金的评选。”
谢路衍这回是真的慌了，“不是导员……凭什么？”
导员道，“按照你的成绩和平时分其实是达不到这次奖学金的评选要求的，是学院里的领导知道你的情况后，思考了许久才决定把你加进去。”
“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谢路衍，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你为什么会被取消资格。”
谢路衍喃喃道，“可是……没了奖学金我要怎么生活？”
导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火气，“你知道你给学校造成了多恶劣的影响吗？现在就连网上都闹得沸沸扬扬，我以为给你三天假，你能在家想明白，结果你在乎的竟然只有奖学金？”
“对了，不止奖学金。学校开会决定，给你记大过一次，并且全校通报批评。”
谢路衍瞪大眼睛，从位置上站起来，“凭什么要记我过？我没有违反校规！”
导员冷声道，“可你的思想和人品发生了及其严重的偏离！”
“行为上的过错不可怕，思想上的错才是最让人恐怖的。”他伸手指着墙上的几个大字，“你好好看看上面的校训，你究竟做到了哪几点？书都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说完后，导员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了，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好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只要知错就改都是好孩子，可以的话，跟被你伤害过的孩子好好道个歉吧。”
谢路衍浑浑噩噩的出了办公室，外面阳光刺眼，他只觉得寒意浸透骨髓。
道歉？
他伸手抓住栏杆，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栏杆捏碎。
他凭什么要跟沈娇道歉？
如果不是他……谢路衍沉着脸，充满恶意的想。如果不是沈娇，他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肯定是那个男的对学校施压，所以才撤了他的奖学金，甚至还让学校给他记过。
贱人！贱人！贱人！！
他赤红着眼，发疯一般的对着栏杆猛踢了几脚，引得过路的学生频频侧目。
最后是手机响起的声音拉回他狂躁的情绪。
他的手机被踩烂了，现在用的是林霞的。
他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陌生号码，下意识的想挂断，但不知道想道什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沈娇对他来说宛如噩梦，哪怕人没有出现，依旧纠缠了他好几年。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谢路衍有些恍惚，险些没认出来。
“沈……沈娇？”
那头传来沈娇有些怯弱的声音，“谢……谢路衍，前两天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忽然去找你，你和林姨没事吧？”
听见他这懦弱到极点的声音，谢路衍唯一的想法竟然是——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变，依旧又蠢又懦弱！
听见他道歉了，谢路衍非但没感到愧疚，反而冷笑起来，“怎么，看见我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你肯定很开心吧？大家都站在你那边，所有人都在骂我，我辈子就这样毁在你手里了。”
沈娇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伤心，“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谈谈好吗？”
谢路衍答应了。
他一改之前只颓然，把手机放到兜里，风风火火的去了沈娇说的地方。
他现在心底完全不害怕，反而充满了自得。只要拿捏住了沈娇，到时候真相是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
沈娇约的地点是一个咖啡厅。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谢路衍在这家咖啡厅上过班。咖啡厅是会员制，只有充到一定的金额才能在这里消费，国庆七天的工资比他暑假一个月的还要高。
前台的小妹对他还有印象，看见他，露出一个笑容，“谢路衍，你怎么过来了？”
谢路衍看着这熟悉的装潢，笑得有些勉强，“我来找人。”
小妹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定？”她的眼神之差没说你会认识这里的人？
谢路衍莫名的有些难堪，但没说什么，而是朝她道，“五号桌。”
小妹道，“稍等，我要去确认一下。”
小妹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没一会又折回来，“跟客人确认过了，的确是等你的，你跟我来吧。”
这回，小妹的态度恭敬了很多，“你要喝些什么？”
谢路衍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哪怕他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沈娇，可他还是不由得产生一种很微妙的优越感。
他点了店里最贵的那款咖啡。
小妹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带着他到了五号桌。
今天的咖啡厅很清净，一个人也没有，明显是被包场了。
五号桌边坐着一个青年，白色的雪纺衬衫，长发束成一个马尾，手指捏着勺子，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温暖干净。
听见动静，沈娇抬起头，看见他时愣了愣，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来，“路衍……”
谢路衍毫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趾高气扬的看着他，“你找我干什么？”
沈娇笑了一声，声音柔软，“找你叙叙旧不可以吗？”
“叙旧？”谢路衍拧起眉头，“你把我和我妈害成这样还不够吗？”
“我知道错了，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会想办法弥补你们的。”
“弥补？”谢路衍的声音变得尖锐，“你知道我这两天经历了什么吗？”
沈娇道，“如果我可以让你们不用还钱呢？”
谢路衍猛地顿住，看着沈娇，有些不可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娇摩挲着杯壁，垂着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淡淡开口，“上次在公园的事我回去想了想，的确是我不对，你们对我这么好，我的确不应该这样做。”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难过，声音低了几分，“我有打电话给我爸，让他不要拿你们的钱，可他根本不听，还直接把电话挂了。”
听他说完后，谢路衍心头浮起的喜悦慢慢落了下去，“说这么多干什么，还不是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呢……”沈娇轻声道，“我知道我爸在哪里，你找到他，向求我一样去求他，他是老师，最见不得弱势群体了，你去求他他肯定会答应你。”
谢路衍有些迟疑。
沈娇接着开口，“只要找到一个人多的地方，往地上一跪，这件事林姨轻车熟路对不对？他又不像我，他好面子，为了面子，他肯定会答应下来的。”
是的，这是他们母子的惯用伎俩，因为这样，他们躲过了无数来催债的人。
看见他神色松动，沈娇慢慢的露出一个笑，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
他喝了口咖啡，看着谢路衍，“路衍，我们是朋友对吗？”
谢路衍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下意识的点头，“我们是朋友。”
对面的青年姿态懒散，一举一动里透着一股被娇养出来的金贵劲，和他印象里那个瑟缩的少年好像不一样了。
沈娇掀起眼皮，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似乎带着雾蒙蒙的水汽，“说起来，当初还要谢谢你在巷子里救了我。不过，我记得那条巷子不是你回家的路，怎么那天恰好经过那里呢？”
谢路衍心头一跳，掩饰一般的端起面前那杯昂贵的咖啡，“我就是恰巧路过。”
“这样啊……”沈娇笑了声，“那么大的暴雨，我记得那边是废弃的烂尾楼，没有商场，也没有卖东西的，怎么恰好路过那里？”
刚冲好的咖啡有些烫，谢路衍的手被烫红了都没感觉，垂下眼，语无伦次的开口，“你管我路过那里干什么？沈娇，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那群人给……”
“我知道了。”沈娇道，“咖啡好喝吗？”
谢路衍压下心底的惊慌，“还……还行。”
很轻的一声笑在他耳边响起，谢路衍抬眼看去，对面的人穿上外套，露出来的脖颈修长洁白，“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咖啡厅被包场了，想喝什么都可以点，记在我帐上。”
他操控着轮椅，出了咖啡厅。
轮椅拐了个弯，停在路边的榕树下。宽大的枝叶投下大片的阴影，阴影下站着一个男人，在他出来的瞬间，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陆庭摘下耳朵里的耳机，弯下腰，把沈娇耳里那只耳机也摘了下来。
“怎么会忽然怀疑他？”
沈娇扶着把手，神色里带着冷意。
“因为一个好人不会忽然变坏，同理，一个坏人也不会忽然变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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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 67 章
那时候他太过慌张, 谢路衍的忽然出现就像是一束照进黑暗里的光，他不想去怀疑，也不愿意去怀疑。
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 已经被他遗忘的事再次回想时, 很多细节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沈娇缓缓呼出一口气, “其实我是不相信的, 我比谁都希望他只是刚好路过那里, 刚刚说的那番话我只是诈一下他，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阳光透过榕树的枝叶落在他脸上，星星点点，像碎掉的星光。
“你知道狗咬狗吗？烂人都凑一块去了, 你猜会发生什么？”-
风里带着深秋的味道, 十月一过, 江城就进入了绵长阴冷的冬。
天气开始变得阴雨连绵，总是有一层稀薄的雾气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烤红薯的香味顺着雾气传遍了大街小巷。
谢路衍买了个烤红薯，掰成两半，自己一半，林霞一半。
林霞接过他的递过来的烤红薯，往小区的门边看了眼, “你说的是真的吗？季成眠真的会在这个小区里，沈娇不会骗你吧？”
天空里下着毛毛雨，他们站了许久，衣服都有些湿, 寒意沿着雨漫延到全身。
谢路衍换了个姿势, 咬了口红薯, “不可能，就沈娇那个性子，又善良又蠢。再说了，他没有骗我们的理由。”
林霞年纪大了，受不得冷，现在全身都有点打哆嗦。“可是，我们干嘛要在这等，直接去他家别墅不好吗？”
谢路衍道，“你傻啊，别墅区那边人没有人，就算有人，都是跟他们沆瀣一气的有钱人，你去那里闹，只会被保安丢出来。可这里不一样，这里人多，都是跟我们一样的穷人，这里才会有人同情我们。”
终于，他们在雨里等了不到几分钟，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小区里出来。
林霞三两下把红薯咽下，就要上去，被谢路衍伸手一把拉住，“等等！”
“怎么了？”
谢路衍死死的盯着季成眠，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芒，“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林霞奇怪的朝季成眠看去，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三个人举止亲密，一眼看去就是一家三口。
“他这是……”
谢路衍已经掏出手机拍照了。
林霞犹豫道，“那我们还去闹吗？”
“闹？”谢路衍笑了声，“闹什么？现在可不是五十万的事了。”
他看了林霞一眼，然后把目光死死的落在季成眠身上，“你先回家吧，剩下的交给我，我们可能不仅不用还钱，还有人上赶着给我们送钱呢。”
谢路衍顿时觉得自己之前发生的倒霉事都是为了撞上今天的大运。
他在小区蹲了几天，手机里拍了很多照片，甚至还有季成眠和那个女人亲在一起的画面，而那个孩子五官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季成眠，都不用亲子鉴定，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崽。
在季成眠打电话跟他要这个月的钱之前，谢路衍先一步拨打了季成眠的电话。
他拿着手机，语气悠然自得，“季成眠，我们谈谈吧。”
季成眠皱起眉头，十分不爽他跟他说话的语气，“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没有吗？”谢路衍笑了声，“青园路，汇川小区，你儿子长得很像你。”
季成眠猛地僵住。
两个小时后，季成眠带着口罩，僵着脸敲响了谢路衍家的门。
谢路衍打开门，看着季成眠的样子，上下扫了他一圈，“季老师，别来无恙啊。”
季成眠进了屋，死死的握着手才勉强平息住心底的忐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路衍甚至都懒得招呼他，自顾自的坐到沙发上，“我能做什么呢？只是看见季老师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羡慕嫉妒恨罢了。你说，要是被沈娇他妈知道了，你会怎么样？”
季成眠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啊季老师？让我来猜一猜，我家给你钱都被你拿去干嘛了？养小三，养儿子？啧啧啧……把自己儿子用命换来的钱拿来养小三，还是季老师会玩啊。“
他每说一个字，季成眠的脸就白上一分，整个人焦灼不安，“我不跟你要剩下的钱了，你别把我的事说出去。”
谢路衍勾唇，缓缓笑了，“现在已经不是要钱这么简单的事了。”
季成眠知道，他既然找他单独淡淡，肯定是别有所图，“说吧，你的目的。”
谢路衍缓缓伸出三根手指头，“我要三十万。”
季成眠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三十万！谢路衍，我劝你别太过分，我哪里来的三十万给你？”
谢路衍幽幽叹了口气，用他当初跟他说话的口吻朝季成眠道，“你也知道的，我当初给了你二十万，现在也就多要十万的封口费，沈家高门大户的，你身为沈秋禾的丈夫，不可能连三十万也拿不出来吧？”
季成眠道，“她根本就不会给我这么多钱，而且我用的钱都要跟她报备，我去哪里给你找三十万？”
“那这就是你的事了，你知道的，如果我见不到三十万，我手机里的照片可能就出现在沈秋禾的手里，出现在你工作的学校里了。”
季成眠被他这番话说得脸色惨白，“你把事情闹到沈秋禾那里，你们剩下的三十万还不是要还，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路衍翘着二郎腿，“我无所谓啊，三十万，我总能慢慢还清。可你要是被沈秋禾知道了，被你的学校知道了，你猜你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沈家？”
季成眠嘴角翕动，最终还是弯下腰，面露哀求之色，“三十万太多了，我真的拿不出来。”
见他这副模样在自己面前，谢路衍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看，当初看不起他的人，现在还不是像狗一样求着他。
“当初我也跟你说我拿不出钱来，你是怎么说的？季成眠，你也没想到你会有今天吧？”
在他的笑声里，季成眠的脸一点点的灰白下去。
……
送走季成眠，谢路衍意外的接到了沈娇的电话。
他拿着手机，没什么形象的躺在沙发上，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沈娇，说起来我还得要好好的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一切。”
电话那头的青年笑了一声，“是吗？你知道什么了？”
谢路没回答他，而是转移了话题，“为了感谢你给我提供地址，我请你吃饭吧。”
他这话说得无比自然，仿佛两人真的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沈娇道，“你现在没有钱，我请你吧。”
谢路衍答应了。
吃饭的地点是上次陆庭带沈娇来吃饭的那家餐厅，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商圈地带，有钱都不一定能来的地方。
谢路衍到的时候沈娇还没来，服务员领着他上了顶楼，恭敬的把菜单递给他，“先生，您看看，需要点些什么。”
谢路衍接过菜单，发现上面没有价格，随口问了服务员一句。
服务员回答他，“我们顶楼采用的是包间制，所有菜品和服务都涵盖在里面，不用额外付钱。”
谢路衍拿着菜单，看着被他踩在脚底的城市，眯了眯眼睛，“多少钱包一次？”
服务员微笑，说了一个他这辈子都挣不到的数字。
等到服务员出去，谢路衍打量着这个豪华的包间。
这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一个……
有钱人的世界。
他的呼吸蓦地重了起来，感觉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他面前朝他缓缓打开。
沈娇半个小时后才来。
他敏锐的感觉到谢路衍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嫉妒里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青年的嘴角缓缓勾起笑容，脾气很好的跟他道歉，“抱歉，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会。”
谢路衍格外殷勤的想去伸手推他的轮椅，被沈娇避开了。他也不在意，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这个包间是你定的吗？”
沈娇回答他，“是陆先生定的。”
陆先生……
谢路衍一怔，想到了那天忽然找上他的男人。面容矜贵，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沈娇解释，“我回去跟他说了我们的事，他觉得那天那么对你们实在很抱歉，所以这顿饭算是他请的。对了，他等会要来，你不会介意吧？”
谢路衍下意识的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沈娇的表情太过于诚恳，让他的大脑先于理智的相信了他说的话。
虽然那天的事他心里还有气，可一想着男人那么有钱，心里的气顿时又歇了下去。
他看着沈娇，不动声色的打听两人，“你和那个陆先生是什么关系？”
沈娇侧过脸，看着外面阑珊的灯火，艳丽的五官带上一抹忧愁，“他只是喜欢我的脸罢了。”
谢路衍眼神闪了闪，原来是包养关系。
菜上来得很快，菜式用料昂贵，每一盘都超乎了谢路衍的想象，就连喝的饮料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相比于他的忐忑，对面的青年却很从容，仿佛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白皙的手指拿着筷子尝了一口蟹肉，又恹恹放下筷子，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谢路衍问他，“你经常来这里吃饭？”
“还好。”沈娇笑了笑，“陆先生第一次带我来的时候我也很拘谨，多吃几次就习惯了。这些菜我们看着贵，其实在他们有钱人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他们随便从指甲缝里溜一点出来，都足够我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了。”
谢路衍心神一动，“你那个陆先生很有钱吗？”
面对他的提问，沈娇傻乎乎的全部如实说了出来，“还好，不是很有钱，比他有钱的多了去了，只不过我们之前遇不到而已。”
他弯了弯眼睛，慢慢开口，“我们觉得钱很重要，但对他们来说，钱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只要让他开心，他什么都可以给你。”
“不满你说，靠我这张脸，想要养我的人很多，也有很多人送钱送名贵的礼物给我，只不过我目前比较喜欢陆先生而已。”
“你是说……”谢路衍咽了咽口水，“他们有钱人都喜欢男人？”
“也不叫喜欢吧。”沈娇端起果汁喝了一口，“男孩子不像女孩子，男孩子又不能怀孕，随便怎么玩也不会闹出人命，再加上他们最后肯定要按照家里的要求结婚生子，所以对待床伴格外的大方。”
说到这里，沈娇缓缓叹了口气，“当然了，这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有钱又怎么样呢，被男人压在身下，尊严都没了。”
谢路衍没说话，眼底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到一半的时候陆庭来了。
男人似乎刚应酬回来，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
开门的是沈娇，看着陆庭朝他看过来时，他下意识的弯了弯眼睛，朝他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
陆庭垂下眼，看见了他空荡荡的左手指节，神色不由自主的冷淡了几分。
看上去，倒真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金主。
沈娇伸手，讨好的拽了拽他，把他带到位置上，“陆先生，这个是谢路衍，你们见过的。之前是我没处理好，才让你们发生那天的事。”
陆庭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神落在了谢路衍身上，没什么感情，但却让谢路衍忍不住后背发凉。
他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有些局促的开口，“陆总，之前是我的错，没跟沈娇沟通好，才发生那天的事。”
男人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坐到椅子上，“既然好是场误会，说开了，大家还是朋友。”
“是是是……”谢路衍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和沈娇高中就是好朋友了，他那时候被沈家欺负，都是我和我妈接济的他。”
陆庭垂着眼，不说话，看着沈娇坐在旁边替他拆蟹。
为了维持他小情人的人设，从他进来开始，他就开始端茶倒水的替他张罗，现在连螃蟹都要替他拆。
其实是可以叫服务员的，沈娇不知道，陆庭也不说，就这么懒散的垂眼看他弄。
青年神情认真，仔细的盯着手里的螃蟹，势必要拆出一只完整的蟹腿，认真到连脸颊的软肉都忍不住微微鼓起。
看着看着陆庭忍不住伸手拨弄着手上的戒指，眼底带着几分压抑的欲望。
谢路衍的目光被他手上的戒指吸引了注意。那是一枚没有任何装饰的戒指，边缘刻着一圈缠绕的荆棘，像是戴在手上的装饰品，可偏偏带在左手的中指上，又让人忍不住多想。
“陆总手上的戒指很好看。”
谢路衍的话拉回了陆庭的视线，他看了眼手里的戒指，笑了声，“特意选的，里头还刻着另一半的名字缩写。”
谢路衍心头一跳，看了沈娇一眼。他正在低头拆螃蟹，露出来的双手修长匀称，可手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下意识的开口，“您有对象了？”
问完后谢路衍就后悔了。问什么不好，非要问别人这么私人的问题。
结果对面的男人非但没生气，反而好心情的回答他，“有啊，以后还要结婚呢。不过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结婚归结婚，该玩的还是要玩，我每个月给娇娇那么多钱，娇娇不会生气的吧？”
他慢吞吞的补充，“哪怕以后我结婚了，娇娇要是讨好我，我还是会继续养着他的。白天在家里陪完妻子，晚上就来陪娇娇……”
沈娇涨红着脸，剪刀差点从手里甩了出去，“你……你别胡说。”
他的这副表情在谢路衍看来，就是被当众落面子的难堪。
他看着脚底下的夜景，享受过有钱人的生活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送走谢路衍后，沈娇和陆庭上了车。
陆先生主动按下了隔板，后座并不是很宽敞，陆庭身上的酒气粗暴的渡到沈娇身上。
他被男人按在怀里，唇色被吮得发红，脸颊上按着一只手，粗粝的指腹将脸颊上细嫩的软肉摩挲得泛着红，张嘴呼出的声音都被吞咽了下去。
陆庭像饿得狠，一举一动都带着凶劲，伸手勾住挂在他脖子的绳子，扯出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的荆棘横在两人中间，硌得沈娇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又被毫不留情的带了回来。
好几分钟后，陆庭才放开他。走之前还留恋的咬了一口，靠在他身上慢慢的笑了。
“戏也陪你演了，我的小情人，什么时候履行你作为情人的义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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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第 68 章
小情人伸手揪住金主的胸前的衣服, 原本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西装外套被他揪得皱皱巴巴，仰着头，吐出来的呼吸里带着金主渡过来的酒气。
沈娇感觉自己快醉了。
他晕乎乎的靠在陆庭怀里,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热意爬上沈娇的耳朵, 他抿着唇, 想把唇上沾染的酒气抿下去, “什……什么义务？”
他没来得及穿外套, 只套着一件简单的T恤。男人的手扣在他的腰上，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相贴, 指节扣着软肉，微微陷进去一点，窄窄的腰和宽厚的掌心迎合成一个契合的弧度。
陆庭轻轻一按, 手底下的那截腰如他所料的软了下去, 一声细微的惊呼从青年嘴里泄了出来。
他低头, 堵住那声惊呼，并未深入, 浅尝辄止的啄了好几口。
“你说，情人该有什么义务？”
陆庭喝得有些多，思绪飘忽，理智还在，但被锁在心底的欲念有些关不住。
压着人, 在车上胡来了一通。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餐厅每天接待的客人并不多，宽敞的停车场此时一个人也没有，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了出去，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娇仿佛又回到了上次陆庭喝醉的那天, 被压着, 难受的声音全被堵了回去。他那有些营养不良的细胳膊细腿在经常健身的男人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轻轻一拢，就被别到了身后，然后被迫单方面的和陆庭坦诚相待。
羞耻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车窗紧闭，只有外面的灯光朦胧的照进一点，衬得青年的肤色越发的白，像是能发光。
沈娇的背靠在陆庭的胸膛上，一低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陆先生故技重施，兢兢业业的榨取玫瑰花汁。可能因为陆园丁常年干活的原故，手掌宽厚，骨节突出，指腹带着一层薄茧，肤色倒是白，和玫瑰花带粉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喝了酒，动作有些随性，语调懒洋洋的，“娇娇要小声点，要是被人发现可就完了。”
沈娇伸手去按他手，不顾上自己被吊得不上不下的感觉，“陆……陆庭，这是在车里。”
陆庭带着他的手一起往下，“所以才让娇娇小声一点。”
沈娇，“……”
他偏过头，狠狠的在男人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忽然整个人抖了一下，把头埋在他怀里，装死不说话。
男人笑了声，掌心兜着花汁，抽出纸巾把两人收拾干净，“怎么样，小金主，还满意吗？”
沈娇咬牙切齿道，“我们的包养关系到此结束了！”
陆庭帮他把被揉乱的衣服整理好，闻言有些难过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技术不好，没把金主伺候好，我还有很多技巧的，要不要试试？”
沈娇，“……”
陆庭让他坐到一边，打开窗散气。
沈娇闻着满车到味道，羞耻得恨不得原地挖个洞埋进去。他扭头，朝另一边的男人的看去，对方一身的西服，就连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一颗，除了胸前乱了一点，裤脚上有那么一两滴不明的痕迹，整个人看上去衣冠楚楚的。
和他的羞耻、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陆庭把里面都打扫干净，等到味道散得差不多，又拿出香味喷了喷，等到车厢重新被香味的味道覆盖，他才打电话叫司机过来。
他没把隔板升上去，后座依旧是两个人私密的空间。
等到车子缓缓开出去了，陆庭才伸手碰了碰沈娇红得能滴血的脸，“生气了？”
他刚刚用洗手液洗过手，指尖微凉，带着一股酒精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沈娇的心理作祟，除了酒精味，他总能闻到一股别的问道。
这味道搅得他坐立难安，侧过脸躲开了陆庭的手，“没生气，但你怎么能……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陆庭笑了声，也不介意他的嫌弃，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指尖，“不会的。餐厅很注重私密，停车区域都是划分好的，那一片没有别人。”
沈娇惊了，“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刚刚被冷风一吹，陆庭觉得自己的酒醒了几分，现在被青年恼怒的目光一看，他恍惚又觉得自己醉了。
他的目光从沈娇头顶向下扫，恨不得把人吞吃入腹，满腔的欲念被他压了又压，声音倒听不出什么问题。
“忘记了。”
怎么可能会忘记，那根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捉弄。他的玫瑰在他指尖微颤颤的绽放，明明舒服得不行，可又害怕别人发现，声音跟小猫一样，挠得他几乎理智尽失。
好看死了！
车子进到隧道，眼前顿时落入一片黑暗。
陆庭在黑暗里拨弄着手上的戒指，上面的荆棘纹路硌得他心里难受，他往沈娇那边看去，终于还是开口了。
“娇娇，我们去安一个假肢吧。”
身旁的人猛地一僵，没说话。
刚刚旖旎被他这句话瞬间打破。
陆庭往旁边挪了挪，伸手扣住沈娇的手，“我只是提议，你可以慢慢的想一想。”
他压下头，很轻的在他耳边落下一个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吻来表达自己内心的希望。
“我想看看娇娇站起来的样子。”
他想要他站起来，他想要他能跑、能跳，而不是去哪里都依靠轮椅。
哪怕是假的双腿。
沈娇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没说话，就连呼吸都轻了很多。
等了一会，陆庭始终没听见他的回答，忍不住问了一声，“娇娇？”
沈娇抽回手，力道大到险些磕在车门上，“你开什么玩笑！”
车子出了隧道，接着外面的光，陆庭看见了青年惨白一片一脸。
“娇娇……”他开口，“我只是提议……”
“陆庭。”沈娇缩到他怀里，挡住自己的脸色，声音发软，“我们就这样不好吗？我在轮椅上，那里都去不了，想跑都跑不了，只能被你掌控，我只能依靠着你，只要一离开你，我就什么都不是。”
柔软的黑发贴在他脸颊，眼里还带着未散去的潮湿，每一句都在挑动着男人心底最肮脏的欲念。
他就长着那么一张好看的脸，适合被禁锢，被关住，被锁在高高的阁楼里……娇养着，哪里都去不了，每天只能等着他回家。
他给他爱，他便旺盛生长，一但没了他的爱，就迅速的枯萎下去。
沈娇也是男人，他自然知道男人心底的恶念。
可哪怕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把纤细的脖颈展露在他跟前，在他怀里俯下身，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交给他主宰。
同时在心底笃定，没人能拒绝这么美味的诱惑。
可陆庭却扶着他的肩膀，强势的把人从他怀里拉出来，眼眸深沉，里面像酝酿着一场暴雨。
“沈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娇对上他的眼神，被里面暗沉的风暴吓一跳，然后若无其事的把唇往陆庭脸边凑了过去，“陆先生，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愿意。”
这回，陆庭避开了他的吻。
“可我不愿意。”
对他百依百顺的陆先生第一次无视了他的想法。
“看来不用跟你商量了，我已经联系好最好的医院和机构，在林斯年他们订婚之前的时间留给你做心理准备，回来我们就开始。”
沈娇僵住了，负面情绪来得忽然，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我说了我不去！”
“嗯。”陆庭淡淡道，“这回我说了算。”
他从陆庭怀里挣脱出去，“骗子！你个骗子！我不去，我不要安假肢，我只想现在这样！”
陆庭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态度是如此的强硬，根本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沈娇的眼泪落落下来，哆哆嗦嗦的，“陆庭，你不喜欢我了吗？”
男人温柔的拂去他的泪，“喜欢，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只能这么做。”
沈娇打开他的手，“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都不愿意养我，我不花你很多钱的。”
陆庭的指尖颤了颤，“娇娇，这样是不对的。我可以养你，但我不能放纵你在我这里沉溺，你不是被娇养的玫瑰，你是可以翱翔的小鸟……”
“我不想当鸟！”沈娇大声的打断他，“我只想像现在这样，谁也看不见我们俩，哪里都不用去，一辈子就这么短，我们快快乐乐的不好吗？”
“不好。”陆庭道，“你这不叫快乐，你这叫放纵。”
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司机坐在位置上，不敢动。
陆庭伸手去抱他下车，“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凭什么定！”沈娇伸手推开他的手，“我说了我不去！”
“娇娇……”
“陆庭，你不爱我了吗？”
男人对这件事出奇的固执，“娇娇别怕，我会陪着你，我们慢慢来好吗？”
“不好、不好……”沈娇流着泪摇头。
眼看着他快要从位置上滑下去，陆庭皱眉，伸手去拽他，这回不管青年怎么反抗，被他硬生生的拽到了怀里。
沈娇气急，挣扎间，伸手在陆庭脸上打了一巴掌。
力道不大，但在狭小的车厢里声音听着很明显。
男人的眉梢向下压，眉目里生出几丝戾气，“想教训我？”
沈娇僵着身子，没说话，显然被吓到了。
陆庭很轻易的钳住沈娇的手，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腿，脸上顶着几道微红的印子靠近他，“沈娇，你吃饭了吗，就这么点力气？你的手细成这个样子，我一拧就折了。”
他缓缓道，“你要真想教训我，就应该把腿安上，抬起来，朝我身上狠狠踹过来！一脚不够就两脚，踹得我只能跪在你跟前跟你求饶。”
他把他抱起来，出了车门，“我心甘情愿被你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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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第 69 章
从别墅门口回到房间的这一段路, 沈娇都没有和陆庭说过一句话话。
等到上床睡觉了，他气鼓鼓的把被子拉起来卷到自己身上，背对着陆庭。
陆庭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只有一个卷起来的蚕蛹, 他睡的那一半空荡荡的。
他站在床边看着沈娇, 身上夹杂着沐浴露的香味, 语气里带着一丝控诉, 刚吹过的头发搭在额前, 看上去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
“娇娇把被子都卷过去，是不想我睡觉吗？”
他这番话似乎提醒了沈娇, 他抱着被子猛地坐起来，“你自己睡，我要回我房间。”
陆庭抬腿, 上了床, 懒洋洋的躺下去, “回不了，你的轮椅我没拿上来。”
“陆庭！”沈娇瞪他。
陆庭坦然的被他瞪, “安了假肢，以后娇娇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跟我吵架了还能自己跑回房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瞪我哪里都去不了。”
沈娇被他气得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一口,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再一次躺了下去，连一点边边角角的被子都不想分给他了。
男人就这么支着两只大长腿，什么都没盖的躺在床上, 偏过头, 看了沈娇一眼, “娇娇真狠心，心情不好喝醉了还要帮你演戏，演完了不关心我也不感谢我，现在连被子都不愿意分一点给我。”
沈娇被他说得一愣，“你心情不好？”
陆庭说，“我母亲今天结婚了。”
沈娇想到了他上次的喝醉，眼底闪过无措，下意识的撑着手坐起来，“是你之前说的那个……”
“嗯，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排场很大，还上了新闻。”
下一刻，被捂得暖烘烘的被子盖到了他身上，陆庭一抬眼，就看见青年湿润着眼眶，“对不起陆先生，我不知道……”
陆庭的本意只是想卖卖惨，可不想把人给逗哭了。他俯身过去搂住沈娇，将人严严实实的塞到怀里躺下，“我不难过，酒是跟合作伙伴喝的，我只是想让娇娇可怜可怜我。”
沈娇伸手环住他的腰，“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呢，你的心又不是铁做的。”
男人搭在他背上的手顿住，几秒后才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声音是他熟悉的温柔，“在她眼里，我是没有心的。”
陆庭蜷了蜷手，手心里的刀痕和沈娇脸上的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淡得完全看不见，可那天晚上，在他回国下着雨的夜晚，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依旧清晰。
“陆庭，我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你为什么要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我都把你丢贫民窟了，你怎么还没死……”
陆庭闭上双眼，面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一只手贴上了他的胸膛，然后是柔软的脸颊，“瞎说，我听见了，它在跳。”
他笑了声，“可能因为它只为你跳吧。”
沈娇说，“心脏跳动是人的生理机能，不跳就死了，所以它是为你跳的。”
“可是……”他把下巴搭在他的头顶，任由心脏无规律的鼓动，诉说着被掩在口齿下的爱意。
“小说里都说，爱一人，连心都是他的。”
“当然了，不止心，还有命。”
沈娇微眯着眼，有些困了，“我不要你的心，也不要你的命，我只想要你好好的就行了。”
很轻的一个吻落在他头顶，男人的声音如水一般温柔。
“我也想要娇娇好好的。”
他微微叹息。
“可是……娇娇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怀里的人陷入了梦乡，窗外树影萧瑟，被风卷走一层又一层枯叶。
第二天沈娇醒的时候陆庭已经去上班了。
窗外起了雾，下着小雨，他窝在被子里，不想起床。
沈娇拿起手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翻了翻本地的娱乐新闻，果然看见了那条结婚的新闻。
照片里的女人哪怕年纪大了，看着依旧优雅美丽，棕色的头发下是一双灰色的眼睛，像蒙着一层雾，垂下时，浅浅的忧郁无声笼罩着她。
沈娇抬起手指，慢吞吞的给这则新闻写了个差评。想了想觉得不够，还点了个举报。
弄完这一切后，他放下手机，看着被陆庭放在床头柜上的药和水，好一会都没动作。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乖乖的吃药，然后下楼吃早餐，可他的手搭在被子上完全不想动。
巨大的疲倦席卷着沈娇，他像是被无形的潮水淹没，一点点沉溺，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好累啊……
吃药累，吃饭也累，就连呼吸都好累……
沈娇伸手揪住床单，难受的喘了口气，眼泪不知不觉的落了满脸。
他就这么睡了过去，直到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床上的青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了上面跳动的来电显示。
是陆庭。
他应该接电话的。
沈娇想。
可他实在太累了，连手都抬不起来，只能放任铃声响起又自动熄灭。
打电话的人像是不知道他很累一样，他不接，就一个劲的打，自动挂断了下一刻又接着打，像是要打到他接为止。
终于，沈娇受不了，慢吞吞的伸出手，拿起了手机。
陆庭的声音依旧温和平缓，似乎刚刚连续打了五六个电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娇娇起床了吗？”
沈娇眨了眨眼，眼泪从眼角滑落，“没有。”
“十点了，娇娇是猪吗？”
“不是猪。”沈娇慢吞吞道，“我只是累了，陆先生，让我睡觉好不好？”
陆先生像是没察觉到他隐隐的失控，“我有一个文件落在书房了，很着急，娇娇可不可以帮我送过来？”
沈娇不想动，“让安迪送。”
“安迪有自己事要忙，不能随便麻烦他。好伤心啊，我这么对娇娇，娇娇连个文件都不愿意帮我送吗？”
沈娇不受控制的哭了出来，“为什么要找我送！我那么累，我只想睡觉。”
“我是混蛋，可是陆先生实在找不到人了。”
沈娇不说话，哭得仿佛要背过气去。
陆庭等，等他哭声小了一些才开口，“不会很麻烦娇娇的，我们慢慢的起来，药就在旁边，水也在，吃了药，然后吃个早餐，司机会带你来的。”
“我不吃药陆庭！那么多药，我不想吃，我每次吃药都像在吞刀子！”
电话那头的呼吸重了一瞬，可陆庭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怎么会呢，慢慢的吃好不好，娇娇你忘记答应我的了？”
沈娇最后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房间墙角的红点闪了闪，陆庭像是知道他在干什么一样，“药我放在床头柜上了，水估计冷了，娇娇再去接一杯好不好？”
拿着电话的青年坐在床上好久都没动，从电脑的监控里看过去，米白色的睡衣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肩胛骨微微凸起，整个人看上去窄窄的一片，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陆庭的呼吸一声重过一声，看着那个画面，心里像是被什么贯穿，空荡荡的，剌得生疼。
终于，沈娇撑着身子，慢吞吞的坐到一早就放过来轮椅上，拿着杯子重新接了杯温水。
坐在窗前，一点点的把药吃完了。
陆庭夸奖他，“娇娇真棒，其实吃药也没有那么累对不对？”
沈娇放下水杯，给自己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陆庭还没有挂断电话。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举着手机，有些兴奋道，“陆先生，我好了，文件长什么样啊？”
陆庭拿着手机，静静地看着监控。
青年黑发如墨披散，越发的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瞳仁里散发着细碎的光，亮得惊人，五官像是被浓稠的墨汁再次勾勒了个遍，散发着让人心惊的美，美里透着艳。
这艳灼得陆庭眼睛生疼。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了他，“不着急，娇娇先去吃早餐。”
沈娇跟他撒娇，“可是我想先给陆先生送文件。”
陆庭残酷的拒绝了他。
沈娇无奈，只能先去吃早餐。
阿姨在厨房转来转去的，神色有些有些焦急，看见沈娇下来后才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可看见青年的脸时她整个人愣住了。
沈娇没察觉到阿姨的变化，像往常一样朝她笑了笑，“阿姨，给我两个人包子。”
阿姨看着他苍白到仿佛随时都能破碎的脸，心头一突，爬上一抹惶恐，“小……小少爷……”
沈娇催促她，“快点呀，我还要给陆先生送文件呢。”
安迪站在沈娇身后，不动声色的朝阿姨使了个眼色。
阿姨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像往常一样笑了起来，“哎！只要包子吗？今天还做了煎饺，小少爷要来两个吗？”
沈娇歪头想了想，“不了，包子就好了，我带回房间吃……”他看了看自己的休闲装，有些不满，“我想再换身衣裳。”
阿姨拿了两个人胖乎乎的包子递给沈娇。
沈娇拿着包子上了楼。
安迪按了按耳机，里面响起陆庭的声音，“去房间门口守着他，让老李送他来公司，一举一动都给我看好了，没见到我不能让他离开视线。”
“另外，随便找个文件给他。”
安迪也跟着上了楼。
房间每天都被仔仔细细的检查过，没有什么危险物品，可他的心依旧不可避免的悬起来，屏气凝神，小心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五分钟后，他听到了砰地一声，然后是断断续续的呕吐声。
安迪一惊，下意识的想伸手推门进去，陆庭的声音在耳机里再次响了起来，“他反锁了。”
“陆总……”
电话那头的男人很平静，“没事。”
这回，他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沈娇接到了陆庭的视频电话，他放下口红，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来，接了视频。
那头露出男人的脸，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脸上笑意温和，“娇娇好了吗？”
沈娇把对着天花板的手机对着自己，然后慢慢拿远，扬着唇，笑得天真甜蜜。
“陆先生，我好看吗？”
他那身衣服换成了一件红裙，那红颜色很深，仿佛开得最烈的玫瑰，嘴上的口红也很红，像烂掉的红，在泥沼里开出花来，腐朽里带着甜蜜的芬芳。
陆庭没说话。
沈娇接着笑，眼底的光聚拢又散开，“陆先生，你说话啊。”
陆先生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发着颤。
“很好看，好看到没了你陆先生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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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 70 章
他这话把沈娇逗得又笑了起来, “你也要学小说里的那些人一样，离开了爱的人就会死吗？”
陆庭看着他，“你知道的, 我很庸俗, 离开爱的人也不会去死, 可我这一辈子都会活得不开心。”
“娇娇……”他问他, “你想要我这一辈子都过得不开心吗？”
“不想。”沈娇摇了摇头, “我这么喜欢陆先生，怎么可能会舍得抛下你自己去死呢？我哪怕想死, 肯定也要带着你。”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仰着脸, 开心的询问他, “你说, 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陆庭说，“可是我更喜欢活着和娇娇在一起。我们一起吃饭, 一起晒太阳，一起慢慢变老……那时候，你会嫌弃我吗？”
“才不会呢！”沈娇皱了皱鼻子，“陆先生这么好看，哪怕老了, 也是个帅老头。”
“可娇娇比我小，会不会等我老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沈娇摊在椅子上咯咯的笑，“才不会呢, 我才不是那种人。”
电话那头的陆庭也笑, “那娇娇证明给我看好不好？”
“这要怎么证明？”
“要先从小事做起。比如, 把文件给送过来，然后陆先生带你在公司吃午饭。”
沈娇这才想起来他要给陆庭送文件。
他拿着手机，打开房间门，安迪在门外等着，他看见他一身红裙时整个人愣了一下，然后才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司机在楼下等着，他会送你过去。”
沈娇乖乖的接过他手里的文件，出于礼貌，甚至还跟安迪道了谢。
安迪站在他前面，看着他，有些艰难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这是我应该做的。”
青年拿着文件，推着轮椅，进了电梯。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他进去，转身，灯光从他头顶倾泻，红色的裙子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以他的生命为代价，绽放出浓烈的色彩。
耀眼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外面还在下着雨，沈娇那一身红色的裙子虽然布料有些厚，但款式却有一些宽松，冷风很轻松的就灌了进去。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手里拿着文件，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上了车。
他和陆庭的视频电话并没有挂断。
沈娇举着手机，把窗偷偷开了一条缝，迎着冷风，微眯着眼，快乐的朝陆庭笑，“陆先生，我这样算帮到你了吗？”
陆庭把手机支在桌子上，低头处理文件，“算，娇娇帮了我一个好大好大的忙。”
他抬头，看了眼手机，眉头微微皱起，“外面下着雨，把窗户关上。还有，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再出来？”
沈娇很享受冷风和雨刮在脸上的感觉，冰冰凉凉的，不停的刺激着他的大脑，将他心底某些蠢蠢欲动的想法暂时压制了下去。
“不冷的，我这样穿刚刚好。”
陆庭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这一路上司机提心吊胆的，但好在陆庭跟他开了一路的视频，再加上沈娇很乖，到了公司都没发生什么意外。
到了公司门口，沈娇就把电话挂了。
司机送他上去。
司机是陆庭专用的，他进公司不用登记。
此时快到中午休息的时间，前台小姐姐正拿着手机在群里跟同事商量中午去食堂吃什么？一抬眼，就看见司机推着一个人从她面前过去。
从前台的角度看不清沈娇正脸，只能瞧见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张精致的侧脸，仅一个隐约的轮廓，就让前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放下手机，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眼睁睁的看着司机摁亮了总裁的专属电梯，将坐在轮椅上的人推了进去。
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看见轮椅上的人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前台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世间最美的颜色在她眼里悄然绽放。
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已经熄了屏的电脑照出她有些呆滞的脸。
她猛地一拍脑袋，一把抓起手机，在公司的吃瓜群里发出周一上班以来的第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家人们！我们公司就在刚刚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美女！】
哪怕是社畜，都不能抵挡吃瓜的诱惑。
【美女？什么美女？哪里来的美女？】
【算了吧，来找陆总的美女还不够多吗？之前大明星还来过我们公司呢。】
【这个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比别人要漂亮一些？】
【漂亮是漂亮，不过漂亮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是陆总的司机带来的。】
【还坐了陆总的专用电梯上了二十三楼。】
前台拿着手机，啪啪啪的打字，断言。
【肯定是去找陆总的！】
【秘书部呢？二十三楼的秘书部呢？朕安插在陆总身边的眼线呢？去哪里了？】
群里闹哄哄的一片，平日里活跃在吃瓜第一线的秘书部此刻无一人站出来。
此刻的秘书部安静得可怕。
几位秘书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了一眼守在电梯门口的男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当着老板的面，她们不敢玩手机，只能全凭眼神交流。
【好……好可怕，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这是在等人吗？】
【简直big胆，陆阎王怎么可能会等人。】
【可他这个样子就是在等什么人啊。】
【重点难道不是究竟是谁能让他等在电梯门口吗？】
空气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安静。
几位靠眼神交流的秘书表情有些怪异，目光隐晦而又热烈的落到了电梯门上，想看看究竟能从里面蹦出什么花来。
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叮地一声，上行的电梯到了。
然后当着她们的面，电梯门缓缓打开。
只可惜，从秘书的角度，只能看见司机那张憨厚老实的脸。而她们那位平日笑里藏刀的陆总则缓缓弯下腰，声音里带着她们从未听过的温柔。
“辛苦娇娇，饿了吗？”
沈娇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不辛苦，不饿，我吃了包子来的。”
陆庭拿过他递过来的文件，又接过司机手里的轮椅，推着他出去，“是吗，那吃了几个？”
“两个。”
“都吃下去了？”
“都吃下去了。”
小骗子。
陆庭垂眸，没什么感情的在心里补充。
又骗了他一次。
可偏偏他却拿这个小骗子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感受着上面微凉的温度，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小心斟酌着，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
“我饿了，娇娇陪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轮椅拐了个弯，进到了秘书部敞开的大门。
沈娇抬眼，猝不及防的和里面的五六双眼睛对上，涌到嘴边的“好”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他抬起头，有些无措的抬头看陆庭。
陆庭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朝着静默的几个秘书开口，“已经到吃饭时间了。”
跟在陆庭身边做事，秘书部里的秘书们察言观色的能力直线上涨，听他这么说，齐刷刷的从位置上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下楼去吃饭。
秘书长是最后一个出去的。
她眼神飘忽，看似不经意，实则无比准确的落在沈娇脸上。
与他擦肩而过时，她顿了顿，停住脚步，在陆庭的目光里缓缓开口，“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陆庭问沈娇，“想吃小蛋糕吗？二号窗口的蛋糕听他们说味道还可以。”
沈娇早上刚吐过，此刻胃里正泛着酸。听见他说蛋糕，想象着蛋糕甜丝丝的味道，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会不会很麻烦啊？”
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平时要细一些，讲起话来像温顺无害的小动物，再配上他那张脸，杀伤力简直爆表。
秘书长恨不得去楼下把二号窗口直接给他搬上来，“不麻烦、不麻烦，就顺路的事，他们家的草莓千层很受欢迎，我给你带这个可以吗？”
青年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亮起来，朝她露出一个很浅的笑，“谢谢你。”
砰地一声。
秘书长感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心，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然后一抬眼，就看见自家总裁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一瞬间，她面前的所有粉红泡泡都被凛冽的寒风全刮走了，她再不走，下一个刮走的就是她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秘书长麻溜的滚了。结果还没走到电梯门口，就被沈娇叫住了。
“等等。”
秘书长回头，看见他伸手扯了扯男人挺阔的西装，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陆庭，你还没有给钱，请人帮忙怎么能不给钱？”
陆庭，“……”
陆庭沉默了一瞬，认命的摸了摸自己的西装口袋。
掏出了一个手机，一张不限额的黑卡，还有一块随时放着的手帕，唯独没有食堂的饭卡。
陆总捏着那张黑卡，思考自己的饭卡究竟放在哪里？
秘书长看得眼皮狂跳，“那啥……一块蛋糕而已，花不了多少钱的。”
“不可以的。”在这方面，沈娇有些固执，“他是老板，怎么可以让员工花钱，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吃了。”
为了能让他吃上小蛋糕，陆总把那张黑卡塞到沈娇的手里，回到办公室，开始找自己的饭卡。
他不常用的东西都会被随手丢在一个抽屉里，饭卡就在里面，他也不知道充了多少钱，想来应该够付一个小蛋糕。
沈娇拿着饭卡，把它交给秘书长，“谢谢你帮我带小蛋糕，你吃的午餐也刷它，不用客气。”
秘书长接过饭卡，不知怎么地，忽然有点热泪盈眶。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9 17:41:20~2024-01-10 20:4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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