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话 思量与拦路

【10月5日修】

被小童从宅子中领着出来,一路直到系放马车的地方,褚流才终于有机会开口。

“公子方才为何不告诉伍老您的身份?”

先前约见伍老的时候,天歌吩咐褚流只以他自己的名义去约见即可。

那时候褚流便以为天歌准备亲口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伍老,便如同那一晚告诉揽金与他知晓的时候一样。

毕竟天歌身上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不当面亲自言说,怕是难以让人置信。

可是让褚流没想到的是,哪怕方才话题已经说到了千丝,天歌却依旧不曾说起重生之事。

这就让褚流很是不解了。

若说天歌不相信伍老,为什么要亲自来见伍老?

可若说是相信,那又为什么白白浪费当面解释的机会,宁肯被伍老误会,也不愿意说出真相?

天歌停在马车前,状似无意地将车帘揭起,见车中空空,这才转过身来道:

“非是我不信任伍老,只是这些事情,并没有那么多人知道的必要。”

与褚流相认,乃是天歌之本愿。

哪怕告诉揽金这件事,也无非是因为当时情形所迫,当着褚流的面,话题已经被引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她便多说了几句。

若非如此,这事她连揽金也不会说。

可是对于伍老,她是着实没有想说的打算。

非是因为信不过,而是觉得没必要。

就像哪怕是对徐芮,天歌也从没有想过告诉她上一世之事。

至于原因,很是简单——她来临安,只是为了徐家免祸,为了找到褚流。

只要徐芮的命运可以扭转,那相认与否,其实并无必要。

只要上一世舍命救她的褚流相信她,那始终忠诚于云山先生的揽金或是伍怀是何态度,便没有那么重要。

对于这二人的势力,她能争取便努力争取,可是争取不到,也不会强求。

那些,是云山先生的人,不是她的人。

除却主动离开云山先生,选择跟着昭懿皇后的褚流,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她的事情,真正舍生忘死。

这些话天歌不愿与褚流说。

对他而言这些人是当初一道跟随云山先生的兄弟,可是对她来说,到底还是不大一样的。

想到这里,天歌顺道对着褚流吩咐:

“等到伍老将人送到府中之后,你多上些心,往后教习他们的事情,都依托在你的身上。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半年之后,你领着他们前往上都时,这些孩子都可独当一面,并且,拥有绝对的忠诚。”

一听这话,褚流当即领命,可是片刻之后他便觉察出几分不对来:

“可是姑苏之行……公子准备一人前往?”

方才在伍怀屋中,天歌有三个提条件的机会。

可她却保留了两个,只对伍怀提出了一条,那就是让他帮忙找寻二十个根骨好的机灵孩子。

安西街底下孤儿丐子颇多,挑选出二十个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根骨好的,却并不容易。

天歌甫一提出,伍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是要将这些孩子放在自己身边作为亲信力量培养了。

对此天歌没有否认。

伍老重江湖义气,由他送来的人,定然都是身家清白,不会担心与各方势力有所牵扯,可是往后这些孩子会被调教成什么样子,却都在天歌自己。

而眼下,这个重任,被交托给了褚流。

有他带着这些孩子,旁的且不说,至少功夫一道上,不会有什么担心的地方。

至于少年心性,容易歪,却也容易掰正,在这一点上,天歌有自己的办法。

只不过这样一来,若是将褚流留在临安教养这些孩子,七月十三的姑苏之行,天歌便只能独行。

这对于褚流来说,实在难以放心。

然而对于天歌来说,却并不成问题:

“你放心,揽金那边定然也会派出人,他可比我更关心云山先生。况且再不济,白银还在姑苏,多少总会有个照应。”

说完这句话,天歌抬脚上了马车:

“况且,我们没有再多的时间了。”

姑苏事了,便需尽快前往上都,在那里,还有一局大棋等着她尽快铺展。

对于即将到来的元和十四年,她已经等不及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已经足以让褚流熟悉天歌的性子。

眼下她既然已经拿定主意,怕是再改也没有可能。

看着青布车帘放下,褚流叹了口气,重新戴好自己的斗笠,马鞭一扬,赶着马车往外走去。

天歌坐在车内闭目养神,想着等伍老将那些孩子送来之后该如何安排。

二十个人,吃饭倒是小事,穿的衣服也有天衣阁的绣娘。

况且这些孩子正是发变长身体的时候,衣服很快就会穿不上,也不需要铺子里的那些精细花样,这样一来,换洗的衣服等那些孩子来了再做也来得及。

倒是住的地方,先得收拾好了。

后头还有一间杂货屋,上一世是她和徐芮用来放置花材的屋子。

不似上一世需要在家中制作香脂,她如今制香都在百花阁,这屋子收拾出来,并着后院的三间客房,正好宽敞的四间。

生活上头倒是不成问题,府中人手都是她精挑细选,皆非多舌之人,想来也不会对这些孩子的来路多说多论。

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得想想教这些孩子些什么了。

年纪还小,定然是不能只习武的,若如此,往后怕是有勇无谋……

天歌正兀自思索,忽然马车一停,外头传来褚流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

“你们想做什么?”

天歌睁开眼,顺着车帘的缝隙往外望去,路边角落里还有不少眼睛晶亮的丐子坐着。

还没有出安西街的地界。

车帘再上挑三分,天歌终于看到前面的情景,也终于明白褚流为何会有此一问。

马车前面,乌泱泱站着一群大汉拦住去路。

好巧不巧,这些人正是先前院中对战时,天歌的手下败将。

……

……

黑屋之内,伍怀手持烟锅,正准备将烟斗塞进口中吸上一口。

不过刚到嘴边,他似是想起什么,又将烟斗拿了下来,目光落在灯下的三个瓷瓶上。

那是方才临走时,褚流带来的那个丫头留下来的。

“长颈瓷瓶里的水和胖肚瓶里的药膏等量拌匀,涂在腿上可以活血止疼,尤其对于泅水泡出的积疾效用甚好。绿瓷瓶里的丸药清肺止咳,对于烟疾有特效——安西街这么重要的地方,有了伍老镇守,才能安稳至今,您的身子,可定要养护仔细了。”

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楚。

不是因为这是医嘱。

而是因为这话里充斥着对他身体的了解。

他喜欢抽烟的事情,整个安西街的人都知道,可是他腿上的隐疾,却鲜少有人清楚,更罔论落下病根的缘由。

就在伍怀眉目不展之际,外头传来敲门之声。

“进来。”

来人上前两步,带着几分小心禀告:

“伍老,许三他们几个,去拦方才那小公子的车了,您看……”

伍怀眉沟更深,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

“不用去管他们。”

“是。”

来人应了一声,正要退下,却听上方再传来熟悉之声:

“这几样东西,你拿去让济世堂的老大夫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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