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5

《垂杏春淌》全本免费阅读

辰宿山庄位于城西,相较于玄家别的山庄,这里地势高耸,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玄遥一眼看中其价值,挖空山体修筑地宫,除了关押罪人,辰宿庄还是情报枢纽和隐寸训练的地方。

山上脚步声急促,玄遥一声令下,庄中隐寸皆闻声出动。

玄凝听见阵仗这么大,放下了想要打开车门的手。

“既然要养伤,就好生歇养吧。”

她退了一步。

脸上依旧笼着马车投下来的影子。

梦中情节仿佛在她身上应验,棠宋羽目不转睛盯着她失神的眼睛。

正想问她的情况,却见她又往后退了两步。

只是这一次,阴影不再遮挡,她站在阳光下。

长发马尾半垂身前,一身嫩鹅黄织金缎圆领长袍,被阳光照耀的熠熠生辉,宛如打翻了的金箔,在未干的明胶上再次留下璀璨夺目。

光焰万丈,看得棠宋羽眼中酸涩。

他缩回了头,垂眸望着伤腿。

她本就是金贵之人,与他,终究是萍水相逢。

不该他问的事情,不该他关心的人……

便……

随她而去。

马车缓缓向前,身后脚步声接踵而至。

玄凝听着马蹄声离去的方向,喉间一热,大声道了出来。

“你也珍重。”

无论他是否在意她的珍重。

玄凝只想对得起自己内心,追一个无悔无恨。

风中飘来淡淡一声“嗯”。

玄凝确定那是他的声音,低头而笑,弯腰拂着膝盖尘土。

下来的太急,在半山腰时就已经踩空。

不过能换来他的一字……也是值了。

“倒也不枉我对你……用心。”

玄遥握着她长命锁上的玉石,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叹气道:“回去吧。”

“阿媫手上拿的什么?”

要不是她双目无神,玄遥几乎都要以为她恢复了视力。

见红影摇晃似在试探,玄凝笑道:“听到的,在半山腰时,你拦下了女侍。”

闻声,红影放了下去。

“你耳朵这么灵敏,阿媫在你面前还有没有点隐私了。”

“只要阿媫别把侽宠带来,还是有隐私的。”

“……就你鬼机灵。”

玄遥扶着她的胳膊,将手中之物递到她手心。

“拿好,你的玉和面纱。”

面纱?

离了玉石的柔软绸纱在掌心无轻无重,没有半点分量。

她凑近试图去看,却只嗅到了淡淡的草药香气。

“他居然还留着。”

自言自语时,玄遥已扶着她步上台阶。

“你以后,莫要随便将长命玉石赠人,尤其是男子,不吉利。”

虽是告诫,语气却并不苛刻,玄凝闻言问:“这是何说法?”

说法多了去,有说男子命贱,无法承载玉石之气,或借玉石之气反压;也有说玉石有灵,护佑平安,若无端易主,则对玉石不敬,遭玉石反噬,若想破除只有将收赠人杀了,用鲜血洒玉,告慰玉灵。

玄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发现玄凝偷偷将玉石赠人时,她只想着赶紧把那人杀了。

要不是看在玄凝喜欢的份上……

“总之,不许再赠出去。”

母亲又点了一下脑袋,玄凝捂着脑袋佯装疼道:“哎呦,被点到听穴什么也听不见了……”

“你当阿媫傻,听穴是长在头上的吗?”

“你说什么,哎我怎么听不见。”

玄遥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少贫嘴,练功去。”

玄凝却指着某处道:“阿媫,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只蝴蝶?”

玄遥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正是好春光,小路花团锦簇,何止一只蝴蝶停留。

蝴蝶醉了花蜜,舞步轻盈不再,身姿摇摇欲坠,欲要在蓄暖熏香之所停留小憩,一阵风吹过,将她的翅膀吹得急促,无法落脚歇息。长风暖绵不止,蝶翼扑朔了百下,终是顺着风飘到了女子面前。

长公主挥手赶走了蝴蝶,暖光洒在她身上,更是丰神绰约。

男子抚身摩挲,天覃盈盈一笑,腰肢在他手中如游蛇般晃动,引得身下貌美轻吟,神思轩邈。

他望着碧天,颤声忧虑道:“陛下若是知道了……”

“陛下这个时辰还在用午膳呢,你害怕什么?”天覃俯身重咬,似是惩罚他如此扫兴,得了反应又抬头道:“再说,齐美人多久没得陛下恩泽了,怕是连怎么服侍都忘了。”

齐美人不悦瞥她一眼,似是娇嗔道:“还不是怪殿下惹陛下不悦,连带着后宫所有人都得不到陛下宠恩。”

“你这张嘴啊……”天覃弯着嘴角,眯眼打量:“真是扫兴,难怪不得陛下喜欢。”

她起身便要离去,齐美人连忙拉回她,一口“姐姐”“好姐姐”的叫着哄着,直到长公主眉头舒展了,他才松口气。

“长公主殿下,你就看在卑内可怜的份上,将我要了去吧,让卑内留东宫伺候你。”

天覃摸着他光滑洁白的下巴,抬起悠悠道:“你长得虽美……但不如他。”

“不过你这说话不讨巧的劲,倒是和他很像。”

“……是哪位美人,勾得公主魂都飞走了。”

齐美人幽怨的眼神倒叫她眼中光彩忽闪,捧着脸亲了上去:“皱眉的时候,也有几分像他。”

身影再次重叠,晴空之下,园中已无春风,被挥走的蝴蝶趁机停靠在花树上,不想被人用指尖轻轻捻住了翅膀。

蝴蝶在手中挣扎,天英打量着指尖弱虫,眼眸中情绪淡然无味,嘴角却沉了下去。

破碎的蝶翼从指尖滑落,在指纹留下斑斓光泽。

断了翅膀的蝴蝶掉在草丛间,不断翻动着身体,试图再次飞起。

微风习习,蝴蝶借力振翅,尽管有所残缺,舞姿狼狈,却也随着风高飞。

玄凝感到有什么东西停在了她头上,声音虽小,入耳却如扇风。

未曾簪花,哪来的蝴蝶停留。

指尖轻纱缠绕,她正把玩着颈上白玉,忽闻后山异动。

“速叫庄主,罪人不行了!”

“难道是醒神灌太多了?可是我是按照庄主吩咐的药量……”

“别找原因了,她要是死了,庄主非拿我们做药人不可。”

女子神情焦灼,却听到来人回禀:“庄主刚得了陛下召令,现已离庄。”

“那怎么办?”

“要不……去请小庄主?”

“她现在是个瞎子,你叫她来作甚?”

“瞎子怎么了,瞎子也能做主。”

声音从两人头上响起,隐寸一抬头,就看见她们口中的“瞎子”正晃悠悠地站在地宫门上,似乎注意到视线,低眸微微笑道:“不就是药量太大,吐出来不就好了。”

“小庄主。”

“小庄主卑职万死,卑职不是有意——”

玄凝跃下两人面前,抬手制止:“好了,你也没说错,不用谢罪,快给我带路。”

唉,生在玄家,连瞎了都不得安宁。

辰宿地宫蜿蜒向下,道路曲折复杂,机关密布,若非熟识地形布局,擅闯只有死路一条。

通道幽暗,每隔五步墙上挂着一稀玉灯,隐隐透出蜡油气味。

玄凝暗暗数着明灯,上次进来没走多久就到了,这次怎走了那么久,都已经过了三百稀玉灯,前面的脚步还未停下。

她依稀知道地宫有数层,每层关押的罪人危险程度也都不一样。

看来母亲对她还是手下留情,没把她关最里面。

通道中时不时有风灌进,也只是微微掀起衣摆,直到呜咽声渐近,玄凝觉得衣袍下摆一凉,风从下而上拂过,晃得马尾在身侧飘动,面前的脚步声随之停下。

“小庄主,到了。”

玄凝细细感知,风声幽寒,吹得她脖颈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正要过去,却被身旁隐寸拉住:“小庄主小心,断崖无路。”

!地宫深处竟然是断崖。

她心下惊讶,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抓着隐寸胳膊:“带路。”

脚下摇晃,有铁链之声,玄凝推断这是连接断崖的悬梯,周身不断有上升气流,刮得她一身春日黄袍失了温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下面有多深?”

“回小庄主,深不见底。”

难怪如此寒冷,玄遥是把西山地底也给挖空了吗?

未等她细想,随着脚下步子愈发急促,眼前光亮更加耀眼,有人正交头接耳,见她来后,都纷纷行礼。

“罪人呢?”

隐寸也是愣了一下,惊讶道:“她醒了……”

那倒好,不用她去扣嗓子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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