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是一个哲学上的伪命题。
就像恶灵杜维和杜维曾经对话里,说过的那个特修斯之船一样。
一艘木船在大海上行驶,不停更换部件。
若干年后,整个船的部件已经全都更换过了,从甲板到桅杆。
那么,以此为前提。
用更换下来的部件从新组装一艘船,那么这艘船是否还是最初的那一艘呢?
如果是的话,现在的船又是什么?
用哲学的角度去思考,怎么都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杜维不会去否定恶灵杜维的存在。
因为他知道,恶灵杜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就是过去的自己。
但他也不会去否定自己。
于是。
在这间解剖室内。
杜维看着恶灵的自己,缓缓说道:“人的一生就像是奔腾的河流,从出生到死亡,从开始到终结。”
“在这个过程中,情感,生活,决定,代价。”
“种种的种种就像是河流中的浪花一样,不停的出现,也有可能是一颗石子,一粒沙子,沉入河底。”
“我无法去否定我的过去,但我也不会去否定我的现在,乃至于我的未来。”
“我承认我正在变得非我,所以我承担,所以我接受。”
“改变是正常的,但不变的却是自我。”
“假如有一天我变成另一个存在,那么那个存在必定不是我。”
话音落地。
杜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中的冰冷和坚定,丝毫不曾动摇。
“我为了杀死你,做了很多计划,明里暗里,我们交锋了无数场。”
“所以我经常会想,假如我是你的话,我的胜算究竟有多少。”
“最终我得出结论,无限趋近于零。”
“但我并不喜欢那个结果,因为我有爱人,有朋友,甚至还有一个精神病下属,我有牵挂,即便我的人性流逝越来越严重。”
“我快要无法体会到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友情……”
“我只能理性的告诉自己,我是有牵挂的,我不能死在你的手里。”
听到这。
恶灵杜维右手紧握,整张小丑牌插进了血肉之中。
在它的背后。
有着三处创伤,其中两处是刀伤,一处则像是被锋利的爪子掏出的血洞一样——邪灵干的。
黑色的风衣已经被鲜血侵染。
恶灵杜维操控的身体,已经快要不行了,肺部的创伤让它不停的咳血。
看着另一个自己,它坚持走过去。
“所以……你的计划,是……是和我同归于尽?”
恶灵杜维无法理解。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所谓的人性只会让你变得懦弱!”
“自杀就是最大的懦弱,你难道忘了为了杀死那个该死的畜生,你做的一切了吗?”
恶灵杜维指的是曾经的复仇。
“你让我很愤怒!你怎么能是我!!”
它吐出一口鲜血,指着另一个自己,眼角的血液划过脸颊。
它痛恨这个自己。
它恪守着曾经的一切,恪守着杜维这个名字。
可杜维却缓缓说道:“我并没有忘记,我的计划是让那些恶灵,公交车,恐怖屋,乃至于学校全都和你对上,而我自己则进入这里,如果我能撑到你死在那些鬼玩意手里的时候,我将会离开,并且夺回身体。”
“但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
“我已经把你想象的够可怕了,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
“应该说,不愧是另一个我?”
“所以,我只好换一种方式,准备和你同归于尽。”
“我讨厌这个世界,但我总能为,只有理智告诉我的那些人做些什么。”
“即便是我把身体交给你,你的本质也会让你选择杀死艾利克斯,汤姆那些人。”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杜维会说的。
恶灵化让他逐渐失去人性,再加上他本来就性格冷漠,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就只有汤姆和托尼神父,以及莱恩这三个朋友。
可实际上。
杜维是个人……
是人就会有弱点。
他曾经不屑一顾,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恶灵杜维更加可悲。
只要没有真正的夺回身体,只要它还是恶灵杜维,它就永远只能活在过去。
这时。
杜维忽然拿出手机,看了通讯录里的第一个名字——艾利克斯,再往下,则是汤姆,托尼神父,斯利维卡,乔恩,塞纳夫人,以及那些找他做过心理咨询的病人。
就连那串不存在于现实的电话号码,也被他备注了莱恩。
但也只能是这样了。
因为在这里的是他的意识,电话只存在于他的梦里……
杜维默默将手机塞进口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试图做出一些表情。
可试了试,还是徒劳的放弃。
“我找不到杀死你的办法,所以我只能和你同归于尽。”
“该结束了……”
杜维的声音依旧冷漠,他看着恶灵的自己,以及那已经濒死的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
呼……
解剖室内的光线瞬间消失。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而被卡在门外的恶魔修女,走了进来。
……
此时此刻。
深夜,纽约的红灯区。
汤姆和托尼神父勾肩搭背,两人喝着威士忌,一脸猥琐的盯着在舞池里扭动的曼妙女郎。
“哎,这才是男人该过的生活!可惜了,杜维先生不愿意来,不然的话,咱们三个组队,真的是太爽了!”
“没办法,我好兄弟实在是太正派了,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装的,没想到他居然是真的,fuck!我早晚会把他带进来,让他体会人间极乐。”
……
另一边。
弗曼小区。
艾利克斯穿着大号卫衣,饶有兴致的浏览着网页图片,她的头发已经染回了银色,显得气质更加锐利了一些。
仔细看,那些网页图片都是室内装修概念图。
她已经买好了别墅,就等着自己男朋友从教会的学校回来,设计出两人的新家装修方案。
这是约定。
……
瑞士。
暮钟教会内。
莱恩穿着白大褂,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听诊器,仔细的听着躺在床上,早已失去呼吸的詹姆斯。
在旁边站着的,则是暮钟教会的成员。
他们都在低头对着詹姆斯的尸体默哀。
可莱恩却歪了歪脑袋,说道:“我觉得他还有救。”
……
在心理咨询诊所。
古董钟表挂在墙上,指针不停的转动,速度越来越快。
旁边的装裱柜里的则是安娜贝尔,它已经回来了,并且在疯狂撞击着玻璃制造的柜门。
突然……
咔的一声。
指针定住了。
然后,时针,分针,秒针从重叠的状态分开,分别指向了12点,3点,9点。
一种诡异的波动,出现在了客厅之中。
眨眼间,整个心理咨询诊所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拥有了某种意志。
黑色的雾气瞬间充斥了每一处角落,装裱柜没入其中。
一只苍白的手臂,从古董钟表里伸了出来,手背上还有着和杜维一模一样的指针型黑色图案。
可似乎某些条件还未达成,这只手臂只能无可奈何的缩了回去。
然后,所有的异象全都跟着消失不见。
古董钟表的指针疯狂的转动了起来。
咔咔咔……
整个古董钟表都在震动,连带着墙壁,房屋,地面……
本不处于地震带的纽约市,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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