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见是陈简。他身后带了两个小厮,抬了一个箱子,想必是送给苏林晚的乔迁之礼。
苏林晚先是愣了下,她如今见了陈简心里有那么一点别扭,知道的少心里爱乱想,知道的多,其实更爱乱想。
好在陈简没有什么变化,他知道今日苏林晚搬来郡主府,便拿出一早准备的好的礼物。刚到练功场,便看见她和墨风正在切磋。
这场景让他想起当初他去校场时,看到的正是场中央飒爽英姿的苏林晚。
那日她一身黑色的军服,和其他的兄弟也是这样,你来我往间,满脸都是英气。
不等苏林晚答应,他自顾去武器架取了峨眉刺。
“阿晚,双对双,咱们再来比一次!”
出事之前,她和陈简二人常常切磋,因为陈简的武功是半路出家,所以她常用自己不习惯的武器和他对阵。
出事前的最后一次较量,便是双刀对峨眉刺。不过那时她手中的是峨眉刺,如今换成的双刀!
“好!”
苏林晚大笑,这才是她和陈简之间应该有的关系。
二人摆好架势后,全力出招。
不同于和墨风之间的切磋,苏林晚和陈简之间互相熟悉路数,旁人看上去就像是排练好的一样。
二人你来我往,数招交锋下来,倒不像是在武力切磋,而像是一对情侣在沟通感情。
顾言绝的笑容刻在脸上,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想法。
陈简果然不安分!他有些头疼,据他所知,皇帝确实不想把他外放,也就是说他日后都会在京城。
那就让他看看,这个镇南王的二公子有多大的本事敢从自己的手里抢人!
“小姐!”
玉竹一声惊呼,唤回了顾言绝的思绪,朝远处一看,手指握成拳,紧紧的缩在一起。
苏林晚为了招架陈简的一招进攻,不知为何失了手,被峨眉刺重重的拍在胸口,当即跪到在地,吐了一大口血。
“阿晚!”
“阿晚!”
两个男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都是惊慌,让苏林晚有些难以辨别,到底是谁在喊自己。
陈简迅速丢掉手里的兵器,一脸心疼的半跪在苏林晚跟前,伸出袖子小心的帮她擦干嘴边的血,一点儿也不在意弄脏自己的长袍。
“你怎么样,对不起,是我出手太重了!我扶你去屋里躺一下吧!”
陈简的口气又担心又害怕,他和苏林晚交手过无数次,每次自己都落了下风,除非二人用的是长刀长枪这种很重的兵器。
可双刀和峨眉刺并不重,为何自己还能失了手,伤了她!
苏林晚吐出嘴里最后的一口血,咳了两声,闭着眼睛摆摆手:
“我没事,不是你的错。”
顾言绝此时已经被墨风推了过来,他伸出手摸摸苏林晚的头发,轻声问:
“阿晚,你胸口的伤是不是还没完全好?需要我喊阿寒过来么?”
陈简不相信的看着她,怎么可能,已经两年了,不是说伤口都好利索了么?
苏林晚听了顾言绝的话,抬起头对他笑了下,露出满是鲜血的牙齿:
“这你都知道。那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当时差点被劈成两半。大夫说伤口中的淤血太多,一时间消化不完,这疤需要经常我经常锻炼身体,以免皮肤都抽在一起。”
伸手揉了一下胸口,扶着顾言绝的轮椅把手慢慢站了起来。
“就是每次活动的时候太疼了。我得谢谢陈简,让我把胸口里的淤血吐了出来。呼,好多了。”
陈简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忧心的问:
“你需要多久才能完全康复?”
“差不多了已经,只是以后长刀长枪恐怕很难能提的起来了。”
苏林晚满不在意,有些俏皮的对陈简一笑道:
“日后看见我一对多,你得来帮我忙了。今非昔比,再也不能挑一营的兄弟了!”
她越是轻松,陈简的心里越是沉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曾经的苏林晚是多么勇猛,自己的轻骑营加上谢家军,能单挑她打成平手的都屈指可数。
她又何时对人说过打架需要帮忙这样的话。
陈简柔了眼神,对她点头:
“知道了。”
日后绝不叫你再有受人武力威胁的时候!
苏林晚休息了一下,感觉舒畅了许多。心里庆幸刚才和自己交手的是陈简,能及时发现自己的招数不对,收住了手。不然刚才那一下,峨眉刺的锋刃一定会刺进自己的肩头。
抬头看天的功夫瞥见了陈简带来的箱子。
“那是什么?”
陈简让人把箱子抬了过来,略带兴奋的说:
“你自己打开看看!”
苏林晚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书呆子会有什么好东西。
等到她完全打开,心里的震惊程度比收到玄铁匕首还要高!
箱子里是一套百花铠甲,是和她曾经用过的那套一模一样!
“陈简,这是……”
“你受伤后,这套铠甲也被丢在了谢家军本部的角落。我那日去偶然发现。有几部分实在修不好,让人按照之前的样子重新补了几块。你看和你用过的那套可还一样?”
苏林晚抱着那套铠甲边哭边笑,用力点头:
“一样的,一样的!谢谢你陈简!”
这么说着还觉得不够,她站了起来,抱着陈简放声大哭:
“陈简,谢谢你帮我把它带回来!”
陈简当着顾言绝的面,原本无处安放的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膀,坦坦荡荡的,一下一下的拍打她,小声的哄着:
“别哭了,这不是拿回来了么?别哭。”
墨风在一边有些气不过,想要上前说什么,被顾言绝拦住。
他相信此时眼前的二人心里流淌的,是军营里对谢将军的回忆,还有对隆平之战的伤感。
苏林晚身上的上他曾在战败后第一时间有所耳闻,当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战场受伤,这不是常规操作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刚才亲眼见着她在自己面前呕血,那感觉又是另一番。
他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她脸上的伤是和胸口的伤连在一起的。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刚才苏林晚打开箱子的时候,他也看了,被换掉的正是前胸的甲片。他的王妃是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啊。
苏林晚哭够了,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擦干眼泪,对陈简抱怨道:
“都怪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害我哭的这么厉害。”
陈简笑着看她,也不回话。
他知道这身铠甲是谢铮亲自给苏林晚做的,个中意义不言而喻。他们虽然为义父女,可是感情却同亲生的一般深厚。
苏林晚让人把箱子抬到了香案处,没和两个男人打招呼,自己点了一炷香,跪到在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义父,将军府我接下来了,谢家军我弄丢了。您别怪我,我实在有苦衷。皇上答应我可以在郡主府给你立个祠堂供奉你,以后你也有归处了。”
她念叨完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滑出匕首摆在香案上:
“您当初教我的剑法我如今用不了了,我把它改成匕首用的武功,用的很顺手。当初的长枪剑法我现在也练熟了,那招醉里挑灯,再也不会出错。今日,孩儿打一套给您看看!”
说完便回头去取了长枪。
义父最开始教自己的兵器便是长枪,他说既然想做将军,刀枪是一定要会的。否则在战马上都够不到对面的敌将,短兵刃只适合刺杀,长刀长枪才是统兵将领的正统兵器。
她当时嫌弃长枪笨重,怎么也不好好学,一门心思想学暗杀的本事。
直到在战场亲自看了两军对峙,将军出马对战的局面,这才重新提起了枪,以备不时之需。
墨风和陈简在一旁看的有些呆,那长枪在她手中飞舞,像和她的手臂长在一起一样的自如,只是到后来她臂力不足,似乎有些抬不起来。
即便这样,若是和她单独对阵,短时间之内,墨风和陈简也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不夸张的说,他们两个联手恐怕最多也就是和她打个平手。
这样好的武功,怎么会在隆平之战受那么重的伤?陈简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问题。
顾言绝的注意力倒没在苏林晚的武功上,他不知何时来到陈简身边,淡淡的问:
“朝堂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陈简没有动,也淡淡的回:
“放心。他明日便出发。”
“多谢!”
陈简顿了下,眼睛迷恋的看着苏林晚:
“我不是为了肃王殿下,我是为了阿晚。”
顾言绝冷笑一声,靠在椅背上,眼睛依旧停留在舞枪的女子身上,反问:
“为了她?陈将军怕不是在开玩笑。除了谢铮,有哪个人做事是不掺杂一丝的私心,为她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吧。”
这世界上哪有人没有私心,更何况那些情情爱爱的事。
再说一件事的受益者从来都不是只有一个人。他只是偷换概念,让陈简先怀疑自己做这件事的初心。
对聪明人来说,这点儿私心不算问题,皆大欢喜才是赢家。
对痴情的人来说,这点儿私心最要命,这暗示了他的不忠诚,不纯粹。
陈简心里不那么痛快,纵然知道这是肃王故意问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在意。他忍下了这份浮动的心,反问:
“那王爷做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本王自然是为了自己。你为了谁本王不在乎,事情办了就行。再过一月,希望陈将军不要喊错称呼。其他事情,本王都好商量。”
陈简总算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位王爷的脸上还是一派温和,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在意一般:
“包括带她走么?”
顾言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偏了偏头:
“上一个想带她走的人,马上在大梁就待不下了。陈将军本事可能更大些,本王拭目以待。”
冷慕寒想要带她走的念头生出了才没几天,雪域那边便来传话,让他回去。
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说十万火急。
自己这个病他也治不了,他来大梁也没找到治他妹妹的好方法,什么都没办成,心思倒乱了。
自己是他的好友,自然不能看着他走歪路。
事情摆在那里,怎么选是他自己的事。
“哎呀,我来晚了,晚姐姐,你刚才那套枪我只看到最后两招,能不能再给我演示一遍?”
顾礼醇急三火四的跑了进来,正赶上苏林晚挽了枪花收势。他弯腰拄着膝盖,一口接一口的喘气,断断续续的说。
“你怎么跑着来的,累成这样?”
苏林晚皱着眉,一手扶枪,一手捂着胸口,也大口喘着气。
好歹是个王爷,出门不是轿子就是马,最纨绔的皇子,竟然把自己累成条狗。
“别提了,下了朝,父皇想留我下来说什么事,我猜可能是和五哥南下有关,就偷偷跑了。没敢骑马也没敢坐轿。累死我了。”
“玉竹,给信王拿壶水来。”
吩咐完,她回头接着问:
“你胆子倒挺大,还敢抗旨。齐王南下和你有什么关系?”
“啊,谁说不是呢,我就怕让我一同去,所以才跑了。他事情那么多,不会发现我的。等五哥走了,最多就是骂我几句。估计又是我母后撺掇的。”
顾礼醇索性坐在地上。
顾礼廷要南下?南下做什么,他从来没有南下过。太好了,这一世的运势终于要开始改动了!
她知道问顾礼醇也问不出什么,于是去问陈简:
“今日朝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齐王为什么要南下?”
陈简开口之前看了顾言绝一眼,男人没有什么态度,想来也不怕她知道的:
“瑶疆边界那里出现了一支兵马,人数不多但是很高。皇上担心这是瑶疆那里作乱,所以想让人去那边看一看情况,如果情势不对便平掉,如果可以便招安。原本我是要去的,谢家军人数不多,机动性强,正好带出去磨合一下。不过……”
陈简顿了一下,被顾礼醇抢了话:
“五哥自告奋勇,说他是皇子该为国家效力,希望父皇能给他一次机会,若是自己办事不利,再派陈简去接应他。帮腔的大臣一堆,所以就让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