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简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他怎么能没有发现,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上前拦住那些鬼鬼祟祟的暗卫。
可是他担心自己出手会适得其反,更担心自己出手被她发现。
苏林晚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了肃王这个护身符,至少顾礼廷能给我消停一阵子。唉,权力和地位,我们最看不上的东西,在这个京城确实最有用的呢。”
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
陈简在一边闷闷的回答:
“你说的不错。我这次回来也发现,京城的环境和营里完全不同。几次我都提出想要离京去父帅的边疆,可是都被皇上驳了回来。”
苏林晚想到顾言绝当初的话,镇南王极可能和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陈简估计是回不去边疆了。
既然如此,自己应该把眼下的困境提前说给他听。不希望陈简会遇上和自己一样的窘境,她不爱他,可是还是喜欢和他做朋友。
拍拍他的肩膀,苏林晚问到:
“陈简,如果你现在有难处需要人帮忙,你会选谁?”
歪着头,似乎没明白苏林晚的问题,第一反应是她遇上难处了。
“你是不是有难处才嫁给肃王的,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你说,为你赴汤蹈火,我心甘情愿!”
心里有几分惊讶,苏林晚摸了摸下巴,头皮有些发麻。他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可是,晚了啊。
“我的意思是,你的人脉不能停留在军营。皇帝既然不许你去边疆,那就得做好长期留京的准备。等你成亲后,你总不至于一有问题,就让你未来岳父蒋尚书鞍前马后的跑吧。镇南王山高路远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苏林晚和他推心置腹,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的。
她当初那么喜欢陈简,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清秀儒雅的少年,恨不能立马从谢家军调去他的轻骑里,哪怕做个杂军也愿意。
还是义父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早早的同自己说,镇南王不是个好相处的,若是陈简真的喜欢你,咱们军营之间联络不少,他自然会来提亲。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自己的脸上和胸口上都是疤,险些丢了性命,也没等到陈简的一句话。
她以为,陈简不喜欢自己这样粗鲁的。
如果他也喜欢自己,那还真是,挺阴差阳错的。
不过她马上就要去肃王府“服役”了,他也将要娶蒋文心,各自都有了着落。加之陈简不是冲动的人,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会克制。
毕竟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阿晚,你是想让我在京城培植自己的势力是吗?你说的对,在这繁华的京城里,权力才是一切。咱们在战场浴血奋战,若是滋养的都是些丁彬、庄王之流,那将士们的血都白流了。”
“你明白就好。”
陈简脸上有些难过,这个正常。自己最开始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比他还要难以接受。
苏林晚想安慰一下陈简,这个书呆子不知道何时才能从这种失望中走出来,手抬了半天,发现拍哪儿都不合适,就准备放下了。
男人突然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身体却没有大动,整个人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缓慢而忧伤的说:
“阿晚,我曾让父亲去你家提亲。可他没有答应,只是说何时我做了将军,何时才肯让我娶你。讽刺的是,我做了谢家军的将军,却不得不娶蒋文心。”
“陈简,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
苏林晚用力的抽回手,不想陈简抓的更紧。
“我知道你无心婚嫁,想着靠军功,在成亲前和蒋家把婚约解除。可是,你怎么不等等我,你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
陈简的眼里有水光,直愣愣的看着苏林晚。书呆子发起疯来,有时候也挺吓人的。
她等的还不够久么?
“陈简,你是聪明人,你爹不喜欢我,你也摆不平你爹。不然这四五年的时间,那么多日子,怎么没见你来找过我提这件事。说句不气的,我病了两年,奄奄一息,你可曾来丞相府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也行。我马上就是肃王妃,蒋文心此刻也在家里绣嫁衣,咱们还是一个战场杀出来的战友,各自成亲是好事。”
“我何尝不想回来看你,可是……”
苏林晚打断他,严厉的说到:
“没有可是。事实就是你没有对我表示过一丝一毫的喜欢。你现在拿出这幅样子做什么?抬起头向前看,后面的日子如何就知道不幸福,蒋文心如何就不能是你心坎上的那个人?”
陈简把苏林晚朝自己的方向略微拉了拉,脸色有些难看:
“你喜欢肃王?”
虽然是问话,可却是肯定的。
陈简松了手,低低的笑了起来。随后自言自语: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这话听的苏林晚莫名其妙,等他再抬起头,又变成了往日的那个儒雅的公子。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得知你要成亲,我一时也有些失控,恼恨自己年少懦弱无知,错过了姻缘。胡言乱语的,你别介意。京城里鱼龙混杂,你我二人同是军营出来的,守望相助才好。”
苏林晚仔细看他,不像作假,这才放下心,陈简到底是读过书的人,道理什么的还是明白的。
“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蒋小姐不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陈简抿着嘴,笑了笑,眼里也都是笑意。蒋文心在不在对他来说有什么关系,无论苏林晚是否嫁人,他都不会娶蒋文心。
陈简站起身来,阳光在他的身上打了一圈光晕,像是谪仙下凡。
五官不如顾言绝精致,可身上的英气却是病秧子比不了的。
临走之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我有件事需要问你。你和谢将军不在的这两年,谢家军里混入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我该如何分辨,哪些才是真的谢家军?”
苏林晚打了个响指:
“这个简单,你只要问一问他认不认识黑爷就行了。”
“黑爷?”
陈简迷惑。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号人物。
“你一看就不是谢家军的人,连黑爷都不认识。黑爷就是我,我就是黑爷。”
陈简低头嗤嗤的笑了起来,这确实让人想不到。各种的缘由他会弄明白,也会弄清楚她在军营的别的事。
那些他错过的,属于苏林晚的军营时光。
陈简打算离开时,大门口处一片嘈杂。不等二人过去,柳风带着一群人搬了许多家具走来。
“你怎么来了?”
苏林晚见了她还有些稀奇。
对二人行了个礼,柳风道:
“王爷说郡主府装缮的差不多了,库房里还个把件家具,让属下着人搬来给郡主填个屋子用。王爷说这些木头还看的过去,日后郡主不想要了,卖了还能换点银子。算是送你的乔迁礼物。”
搬家的人鱼贯而入,绝对不是柳风口中的几件家具而已。那些木料都是上好的檀木、黄花之类的,都是极好的东西。
苏林晚虽然不太认识,但是也能看出这些家具的不凡。她就知道,顾言绝根本不是像他说的那么紧巴。
“这宅子我也住不了几日,东西送的有些多了。我能不要么?”
她是真不想要。房子简简单单的住着不也挺好,弄那么花俏有什么用。
柳风笑,还是王爷了解郡主,知道她见了东西多一准不想让往里搬,于是按照顾言绝教的说:
“肃王府的库房满了,王爷这是看郡主这里有地方,把你这里当库房用呢。你让他们搬回哪里去?”
白了柳风一眼,她就知道顾言绝不会这么好心。
敢情是看自己这里地方大人少,白使唤房子呢。
陈简一言不发,在一旁冷眼看着。肃王府的库房满了,装不下了,这种骗小孩儿的理由也就阿晚会信。这也说明肃王有心,不会把她娶过去糟蹋。
还不如没心让他踏实。
陈简还有别的事,没等东西办完便离开。
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苏林晚也自己回了丞相府。
柳风原本是要跟着的,顾言绝直接把她调给了苏林晚。可想着自己没几日便要嫁入肃王府,她来了各种麻烦,也怪无趣的,索性让她回了肃王府。
今日来这里一趟,觉得宅子修的差不多了,回去挑个日子搬过来住!趁机还能捞点儿贺礼,自己虽然认识的京官不多,可她马上就是肃王妃了,看在顾言绝的面子上,也得给自己送啊!
捂着嘴怕笑出声!
走到快到丞相府的巷子,那里停了一辆马车。那马车没有顾言绝的宽,又毫无装饰,也没有家徽灯笼,看上去低调的很。
可那挂灯笼的地方用的是鎏金的钩子,暗搓搓的烧包,一看就知道是顾礼廷的。
马车边上的惊蛰见她走来,凑了过来躬身请安:
“属下见过郡主,齐王想请你说说话,已经恭候郡主多时了。”
“你好像不大喜欢我,是因为惊雷么?”
惊蛰脸上的恨意凸显,手指都在颤动,可惜不能当街杀人,不然一定让她偿命!
见他这幅样子,苏林晚笑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想要我命的人可多了,你是武功最差,脑子也是最傻的那个!”
“你!”
“看清楚!”
苏林晚从袖子里慢慢露出匕首,惊蛰的冷汗都流了下来,他不能对她动手,这个距离自己也绝对躲不开。
可是对方并没有继续,而是慢慢的又把匕首收了回去。
这一看,惊蛰心里乱了。
“齐王殿下要见我还是直接给丞相府下贴子吧,这孤男寡女的,说出去怪难听的。肃王殿下要不高兴的。”
说完这句,苏林晚心里开心死了,顾言绝的名头真好用。
马车里的人听了果然按捺不住,修长的手指一挑帘子,露出顾礼廷奸诈的脸。
其实顾礼廷挺帅的,可是人一旦心眼坏了,就是不经看,越看越丑,越看越恶心。
“晚妹妹,本王等你很久了!”
说完径直走了过来,惊蛰赶紧退后。
顾礼廷对付女子的手段还是那么老套,无非是拿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一转头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答应的事。
只要那个人有用处,无论男女都恨不能拉着对方的手说我想你的紧,你要相信本王对你是一片真心。
垃圾!
“齐王殿下公务繁忙,等我做什么?”
顾礼廷高高的个子,站在她跟前倒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略带委屈的说:
“本王不过想同你说说话,可你不是躲着本王,就是夹枪带棒。如今更是极端,竟然去和肃王请了婚,你当真不原谅我了?”
他还在做梦呢。
“齐王殿下说的话我有点听不明白,什么原谅不原谅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们二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晚妹妹,本王是真心喜欢你的。本王知道你嫁给肃王也是万般无奈的决定,本王会等你。”
顾礼廷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看不出丝毫撒谎的意思。
理解加等待,这样的戏码她早就见识过了。
“你怎么等我?”
苏林晚怯怯的问,低着头,生怕自己嫌恶的眼神出卖自己。
听她这样说,顾礼廷急急的伸出手,被对方躲了个空,他只当是苏林晚羞怯,没有在意,迫不及待的说到:
“等你离开肃王府,本王一定娶你回府!”
“可是还有叶阳呢,她心思坏的很,我怕我还没入府几天,就被她害了性命。”
苏林晚啊苏林晚,你可真是出息了,这样的话都说的出口了!
她心里默默鄙视自己,依旧低着头。
顾礼廷想起叶阳和华妍颐指气使的样子,眼底也涌上了几分凶狠:
“这种事情交给本王来处理,何须你操半分的心。就算叶阳是父皇赐婚又如何,本王自有办法让她给你挪位置。将来齐王府的后院,你最大。”
听听这一力为你遮风挡雨的口气,这非你不可的神情,这为你扫平一切障碍的决心,若不是自己死过一次,她差点儿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