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院的教学楼,外面是灰色调,楼层并不算高。
一楼靠近入口处的屋檐下,虞烟和另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
陆行知撑着那把黑色的伞,站在不远处凝视着。
脸上的表情,如同现在的天气,雾蒙蒙的,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握着伞柄的手,力道不断加紧。
修长的指节泛起白色,仿佛都能听见,咯咯作响的声音。
从陆行知的角度,只能看见两人的侧脸。
虞烟肩上挎着包包,右手伸出,接过了那男人递过去的东西。
随后对着他笑了笑,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陆行知微眯着眼眸,舌尖抵着后槽牙,细细地思忖着。
那个男人……
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还是个学生。
身上穿着的,是普通的黑白格子衫。
戴着框架眼镜,背着同样黑色的双肩包,和虞烟有说有笑。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或许,就是个同学,也说不一定的。
但光是这副形象,倒让陆行知不免疑惑。
因为看起来,真的不像是学法律的。
阴沉的目光,直直地扫向了虞烟的另一只手。
接过来的东西,像是个玻璃瓶子。
小小的,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冷风刮过,带起细细密密的雨滴,往陆行知衣服上侵袭。
阴沉的目光,像是要把两人之间仅存的距离,再度隔开。
就在他刚要抬脚,准备直接上前的时候。
虞烟偏过头,视线不经意间,便对上了陆行知深邃的眼眸。
原本唇角上扬,挂在脸上的浅浅笑容。
在那一瞬间,明显地僵住了。
但虞烟很快,又把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她看着陆行知,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近。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藏进单肩包后面,极力地克制着。
陆行知站到虞烟身边,肩膀贴近,轻声提醒道,“下雨了。”
虞烟嗯了声,随后转身,看向了帮忙的医学院同学。
他叫张骞。
这个名字,虞烟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昨天加了微信,用的并不是真名。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会在自己踌躇之际,主动上前询问。
除了答应帮忙之外,甚至当天就出了检测结果。
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自己上课的地方,过来等着。
虽然张骞在见到虞烟过来的第一眼,便装作随意地解释着,说刚好路过,没想到会这么凑巧碰上了。
但虞烟怎么会不知道,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的。
她没拆穿,简单地聊了几句。
原本就打算,马上跑到楼上去上课的。
转眼间,却见到了陆行知。
虞烟稳了稳心神,对着张骞,礼貌地笑了笑。
“谢谢你,我要去上课了。”
关于身边的陆行知,该怎么去介绍,她不知道。
干脆不说,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屋檐下的空间,变得有些狭窄起来。
陆行知一身黑色大衣,里面是同色系的西装革履。
高大挺拔的身形,带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他没看对面男人一眼,只是自然地抬手,搂住虞烟肩膀。
张骞见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回应道,“那行,再见啊。”
在刚刚说话的瞬间,虞烟快速地,把瓶子藏进自己袖口。
天气寒冷,她习惯穿得宽松。
所以哪怕放了个东西,也不容易被发现的。
目睹张骞离开的背影,虞烟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掩饰。
陆行知心思重,生性多疑,她比谁都清楚。
哪怕在他的想法里,自己因为车祸,导致失去了对过去的记忆,应该很好掌控。
再加上,他给的药,吃了会把病情加重。
但虞烟要的,是万无一失,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表面上,陆行知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可紧绷的下颌线,和手臂上隐隐凸起的青筋,都在提醒着虞烟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
“要下雨了,这伞你留着,去上课吧。”
说完便把收好的伞,递到虞烟面前。
但她没接。
只是看着黑色的伞柄,眨了眨眼睛,不由得有些疑惑。
虞烟伸手,拉住陆行知衣袖,轻轻地晃动。
开口的声音,有些虚弱地发抖。
“那个同学……是之前在图书馆碰上的,我找他借过书,没别的。”
陆行知眉头皱了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虞烟不肯松手,素淡的脸上,是委屈又害怕的样子。
她略微低着头,抬起蓄着泪水的眼睛,要哭不哭。
“你别生气了,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行知平静地打断,“去上课吧。”
除了这句话,他再没说过其他。
只是看着虞烟迟疑地接过伞,随即转身离开。
陆行知面色阴沉,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中。
乌云压境,黑色迈巴赫,疾驰在道路上。
两旁的树木,正不断地后退着。
陆行知仰靠在后座,升起挡板,手指在旁边轻轻地敲着椅面。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往的场景。
对虞烟来说,高中到现在,自己从来都不是唯一。
原以为的失忆,代表着重新开始。
所以陆行知很是放心地,让虞烟回学校,继续读书。
只是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哪怕心里十分清楚,那样的男人,虞烟根本不可能看得上的。
但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不由得眼睛刺痛。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地呼吸着。
直到车子停在陆氏集团楼下,才再次睁开。
陆行知眸底染上暗色,下车后径自上了专梯。
看起来,是生人勿近的样子。
甚至连开会时,都明显地心不在焉。
耳边传来的,是集团各个事业部,对于近期业绩的分析汇报。
但不管说了什么,都没能让他满意。
陆行知耐着性子听完,又提前离开,让司机把车开到学校。
这一次,他没再按照虞烟的想法,停在有些距离的路边。
迈巴赫在校园里平稳行驶,最后正正地停在了,法学院大楼下。
虞烟上完课,怀中抱着书,低头从楼里走出来。
不知怎么,前面的人聚集着,没怎么往前动。
她停下脚步,顺着看过去,瞬间愣住。
停着的那辆迈巴赫,车牌号再熟悉不过。
除了陆行知,就不可能再是别人。
虞烟好看的眉头蹙起,愣怔间,司机从驾驶座,推开门走下了车。
正朝着众人方向的车门,也被随之拉开。
陆行知没出来,只露了个侧脸。
周围议论纷纷,赞叹声不绝于耳。
这样的姿态,是什么意思,虞烟再清楚不过。
但要是选择僵持,没有任何意义。
她强忍着心底的不甘,抬起脚,神色自若地往车里走。
直到门被关上,驶离教学楼,留下一大片惊诧。
回清水湾的路上,虞烟头靠在车窗,沉默着一言不发。
下午还想着,回去之后,故意同陆行知讨好示弱。
经历了这番举动,她什么心情都没了。
密闭的空间里,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但进了房门,虞烟还没来得及换鞋,手腕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攥住。
她被拉着重重地抵向墙面,正对上男人阴沉的视线。
陆行知眸底划过晦暗情绪,抬手摸着虞烟的脸,一点点往下擦过。
修长的指尖,在细嫩脖颈处停留。
若有似无地触碰,泛起细细密密的痒意,引得虞烟开始发抖。
男人嗓音暗哑,神情冷漠地质问着,“我对你,还不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