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桑敏穿着高跟鞋,放轻脚步,踩在地面上。
尽管已经屏住呼吸,依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她先探出头,试图看清楚,病床上躺着的,到底是谁。
但因为天色晚,房间没开灯,气氛灰蒙蒙的。
加上那人把头偏在一边,正好挡住不断逡巡的视线。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让桑敏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她加快脚步,走到床尾,目光落在虚弱的侧颜。
那张脸,无数次在自己面前,扬着浅淡的笑容。
看起来,是一副谨小慎微,又与世无争的天真模样。
可桑敏知道,那从来都不是,虞烟真正的面目。
身份卑微的私生女,用尽手段,攀上了陆行知。
然后,每次明里暗里的挑衅,让她恨得牙痒。
哪怕桑敏表面上,再装作并不在意。
可实际,她都是在强忍。
看着眼前那张奄奄一息的脸,桑敏不由得,得意地勾起唇角。
这么多年忍气吞声,她早就受够了。
虽然不知道,虞烟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还进过急救室。
但光是这副画面,已经让桑敏捂着嘴巴,满意地笑了起来。
她抬脚,腿贴着病床边沿,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昏迷的虞烟。
然后撅起嘴巴,啧啧了两声。
桑敏伸手,落到虞烟脸颊旁边。
手指戳了戳苍白的脸,嘲讽地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呀?快醒醒啊!”
说完又噗嗤一声,抬起下巴,笑得趾高气扬。
当她张开手,还要继续去拍虞烟的脸的时候。
被关上的病房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动静。
听起来,像是有另一个人,正在开门的样子。
吱呀的声响,让桑敏眼睛瞬间瞪大,眉头紧紧皱着。
想到进来的人,可能会是陆行知,桑敏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慌乱中,她本能地,躲到了病床底下。
桑敏双手抱着腿,呼吸停滞,静静地等待。
紧接着,门口处,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黑暗中,男人借着窗户缝隙,透进来的朦胧月光,径自走到病床旁边。
他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帽子口罩,周身气质冷肃。
随后站到了,和桑敏先前,一模一样的地方。
男人脚下,穿着黑色的马丁靴,被映得有些发亮。
桑敏凝视那双靴子,脑中闪过奇怪的念头。
进来的人,竟然不是陆行知。
这么晚了,会来虞烟病房,又是这副打扮。
她更是怀疑,脚步轻轻挪动,想要看清男人的长相。
但刚要动作,就察觉男人身体正往下俯着。
桑敏赶紧收回手,紧张得不敢动弹。
而病床旁边的男人,唇角勾起黯然的笑。
从昨天虞烟出事,到她被推着出急救室。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极致的煎熬。
尤其是,他只能隐匿在暗处,偷偷注视,不敢声张。
但尽管隔得很远,男人依旧能清晰地察觉出。
虞烟的病情,似乎比想象中更糟糕。
被送到高级病房后,他就越发没有机会。
也就是趁着陆行知离开医院的这阵,才赶过来。
心里某个想法,不断发酵,叫嚣着要带走虞烟。
因为现在,或许是最好的时机。
答应给她的惊喜,要让虞烟亲眼看见。
就好像电话里说的那样,对陈舒华,怎么处置,都随她。
但看着那张憔悴的脸,心里的疼痛密密麻麻,根本呼吸不上来。
以虞烟现在的身体状况,出了医院,肯定是吃不消的。
车祸失血过多,已经严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要是这会儿把人带走,只能够躲躲藏藏。
而自己,又该怎么照顾她?
现在住在医院里,每天定时有医生来检查,环境也好。
唯一的坏处……
想到这里,男人视线穿过病床,落到了床底下。
他不由得挑了挑眉,眸底闪过一丝阴狠。
算着时间,那边从陆家出发回医院,也用不了多久了。
男人伸出手,粗粝的指腹上,布着厚厚的茧。
在往虞烟的脸上去,试图轻轻地触碰下她的时候。
一向坚硬的心,也不受控制地软了下来。
但他害怕弄疼虞烟,犹豫过后,还是不舍地,收回了手。
桑敏膝盖顶着胸口,压抑加快的心跳。
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正变得越来越可怕。
察觉男人转身,像是要离开病房。
桑敏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松动了些。
但出乎她的预料,那双黑色的马丁靴,只转了一半。
随后正正地,对着自己的方向。
男人抬脚,装作不经意地,踢了踢病床底下。
鞋尖踢向桑敏的脸,在近在咫尺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下。
他漠然地,发出一声冷笑。
在安静的病房里,诡异的声音,似乎还在回响。
男人提了提裤子,然后大喇喇地,蹲在桑敏身旁,歪着头看向了她。
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视线凌冽,扫过被吓得哆嗦的脸。
像是带着冰冷的刀,直直地,扎向了桑敏。
他扯了扯唇角,对着床底下的人问,“还不走吗?”
背处理过后的声音,传进桑敏耳朵里,惊得脑中瞬间空白。
就连精心涂抹的红唇,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男人看着桑敏满脸是汗,从鼻间溢出不屑的笑。
他开口,一字一句提醒道,“再不走,最多十分钟,你的行知哥哥,可就回来了。”
说话的语调悠长,姿态闲适。
桑敏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但哪怕人离开了,门却没关。
倒像是,特意为她留着一样。
过了片刻,桑敏手压着胸口,慢慢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她四肢无力,晃晃悠悠往外跑,差点没站稳,摔到地上。
关门声之后,病床上安静躺着的人,眼皮微微地颤动了下。
桑敏一路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终于逃回了车里。
刚坐进驾驶座,就看见不远处的医院门口,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正在停靠。
她急促地喘气,心里对男人的身份,越发觉得怪异。
深深地呼吸了好一阵,终于缓过来些。
桑敏坐直身体,拿起手机,准备给人打电话的时候。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车内的镜子,被后座出现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她猛地瞪着眼睛,转头向后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陈舒华失踪那天,身上穿着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