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大早,东方才刚刚有鱼肚白,汴京城北封丘门,十几个士卒早起,打着哈欠慢慢搬膛巨大的门栓,快要入冬了,清晨寒意已来。
便听有人骂骂咧咧:“他娘的,得调走,如何也要调走,这城门当真不是人守的,才刚刚睡下,又要起来,还是巡防司里那些狗日的享福,此时多还在娘们怀里暖和着,在赌坊里碰到他们,个顶个出手阔绰,输个三两五两的,眉头都不皱一下,也不知在街面上弄了多少油水。”
“你就别叽叽歪歪了,要说你有那门路调到巡城司去,还用得着跟老子起这大早来开城门?”另外一人口中骂道,大概心中也有火气,天冷起早,心情也好不了。
此时巨大的门栓抬下来了三个,厚重的城门嘎吱作响起来,两个人推一扇还推不怎么动。
便听人又骂道:“买油的钱都要贪,你说我们这位郑大指挥使是穷成什么样了?”
这回一旁之人倒是没有接话,只是曳,更使劲去推那厚重巨大的城门,发出的嘎吱声格外刺耳。所谓买油钱,就是这城门的转轴之处需要经常往里面倒油,起到润滑作用,若是没有了油,就会发出这样刺耳的摩擦声音,推起来也格外的费力,转轴处也就更容易坏。
城门才开一条不大的缝隙,几人忽然停住了动作,皆凑了过来从城门缝隙往外看。
一队马蹄嗡嗡隆律远及近。
几人互相对视几眼,赶紧加大力道去推那城门。
马蹄极快,越来越近,已然听到有人大喊:“快,快把城门推开!”
已然使出吃奶力气推门的一个士卒又骂,只是骂得小声了许多,可不敢让城外奔来的那些骑士听到,“大清早的,赶着投胎啊!”
马蹄片刻依然近前,城门终于打开了一半,马蹄飞奔而入,马上的汉子皆是铁甲在身。
刚才开口骂人的士卒抬头去看了一眼,只看到眼前又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士卒惨叫一声,摔落几步之外。
马蹄还在飞奔,却见马上一个骑士转头吐了一口浓痰,手帜马鞭扬了扬,口中怒道:“以为老子听不见?教你这个狗杂种先去投胎。”
话音还在,十几骑却已经飞驰远走,入了那还没有几个人的街道之上。
再看地上那个哀嚎的汉子,脸上一道巨大的血痕,已然在往外渗着鲜血,显然是被那骑士的马鞭抽到了。
这十几骑直奔内城而去,进了内城之后,又直奔枢密院衙门。
这十几骑到得枢密院之后,整个枢密院衙门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差吏手忙脚乱穿好衣服,不断从枢密院而出,四处去寻那些还未上值的枢密院官员。
待得朝阳才升起,皇宫大门就被一众官府都没有穿齐整的官员叫开了,今日并非朝会之日,所以这宫门开得较晚。一行十几个官员鱼贯而入,本还准备回去补一觉的值班太监,此时也飞奔而起,奔在一行官员的头前。
老皇帝倒是起得早,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就起,也并非老皇帝多么的勤政爱民,只是人老了,自然就少眠,睡不得多久就要醒。
崇政殿了,老皇帝匆匆赶来,屁股还未坐下,已然开口:“李启明,怎么回事?”
殿中十几个官员头前,一个年纪五六十岁之人往前走了一步,此人虽然须发有白,年纪虽然不小,但是五官极为周正,脸上也并无多少皱纹,身材也高高大大,看起来比较壮实,显然这人就是枢密院副使李启明。
李启明虽然是这枢密院副使,其实就是枢密院的主官,因为这枢密院已然十几年没有正使了。枢密院其实还有一个副使,名唤郭艾,年逾八旬,早已老态龙钟不管事务。枢密院乃主管天下禁军的衙门,不设正使,其中显然也是有一些政治考量的⊥算设立正使,按照惯例一般也是文官来做。
“陛下,臣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宣府两部哗变,叛将方兴、方达兄弟而人,带麾下四千人马占永兴城自立,不听军令,紧闭城门,宣府总兵李通正在全铃剿叛贼,已然打起来了,陛下勿急,想来几日之内便可平乱。”李启明躬身说道。
老皇帝夏乾闻言大怒:“李通是如何管事的?麾下军将也能哗变?当真岂有此理q乱平息之后,着李通入京戴罪!”
李启明没有微微一皱,开口说道:“还请陛下勿要动怒,些许新而已,四千人马哗变,宣府六万大军,扑灭之易如反掌。其中缘由,还待李通后续禀报,待得缘由细节明朗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李启明显然是想为李通说话料老皇帝直接开口喝道:“着中书殊旨,命李通速速平叛,入京待查!”
老皇帝一直没有落座,此时说完话语,更是直接起身而走。
留十几个枢密院官员当场,皆是眉头紧锁。
李启明身旁一人开口:“李枢密,此事当真不该这般早早来禀报,拖得几日,待得事情平息下来了,再来禀报,陛下当不会盛怒如此。”
李启明曳答道:“拖?大早十几马队在内城里飞驰而过,哪个衙门的人听不到?还有谁不知道枢密院出事了?如何拖?难道等陛下开口来问?”
“唉李通这厮真不会办事,此事差人一封书信入京就是了,还弄得十几匹马大早在内城了狂奔,叫我等好生被动♀回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怕是他这宣府总兵的职位难保了。”
李启明也不答话,只是皱眉往宫外而去。
边镇军汉哗变,在这大华朝也是奇事。要说是有人自命不凡,在那乱世说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然后揭竿而起,倒也罢了。但是此事天下,也不是乱世,这大华朝廷也还算有粮有饷,内外无战事,生活也应该是过得去。
这般情况下,竟然有四千士卒占城叛变了,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四千人岂能对抗整个天下?如今天下太平,也没有揭竿而起一呼百应的可能。
老皇帝想不通,所以知道其中必然有问题,所以一定要李通入京☆启明也想不通,唯有回了衙门,赶紧写一封密信往北,好好问问李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枢密院的信都出城了,徐杰才起床,翻看了几页书籍,有些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欧阳正回京的事情,也不知那老皇帝到底如何想法,是不是真的要把欧阳正召回京城来。
心神不宁也就看不进书了,寻来饮血刀便开始练了起来。
徐虎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那院落大门打开,或是徐康、或是徐泰,便会守在门口,不得多久就会有客上门。
上门的客人就是夏锐,夏锐每天早上用过饭之后,必然会到徐杰这里来转悠一下,有事也来转悠转悠,无事也来转悠转悠。
徐杰若是有事,夏锐便早早而回,徐杰若是无事在家,夏锐也就蹭上两顿饭方才会回去,不论徐杰做什么,夏锐都在一旁跟着,读书也好,练武也好。若是练琴,夏锐少不得在旁说上几句难听至极,若是徐杰拿起棋谱摆上了,徐杰看着棋盘发呆,夏锐便看着徐杰发呆。
这位皇子殿下,兴许当真是太过无所事事。
果然不得多时,夏锐就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护卫,见到守门的徐康,打趣一语:“子,你说你每天守着这个门,也就我一个人来,连些打点的碎银子多赚不到,还守个什么劲啊?”
徐康憨憨一笑,也打趣一句:“那还不是有些人太吝啬了,天天来,也不见一个铜板的赏赐。”
夏锐闻言一愣,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手在怀中摸了摸,口中说道:“一日不见,刮目相看啊,你也成了个鬼精灵。铜板五个,中午多吃几个烧饼。”
徐康也不嫌少,当真伸手去接,接过五个铜板,口中还笑道:“多谢成公子的烧饼。”
入得院来,徐杰正在练刀,夏锐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如今的夏锐,也知道自己武艺不是那高明水平了,虽然难受了几日,但也洒脱得紧,不再去强求,甚至连剑都懒得练了,在徐杰看来,大概就是少了几分上进心。
夏锐看得津津有味,夏锐身后两个护卫,却是低头不去看。显然是练武的规矩,偷师可是忌讳。虽然徐杰并不怎么忌讳,但是这两个护卫也不做那偷师的事情。
若是以往,徐杰看到夏锐进来,必然要停了手帜刀,先打个招呼。如今徐杰早已不是这般,待得一趟刀法练完,方才会与夏锐打招呼。
待得徐杰停了手帜刀,夏锐几步上前,开口说道:“文远,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边说着,夏锐从怀中拿出一个帖子。
徐杰接过帖子,看了看,抬头问道:“什么摘星诗会,懒得去。”
夏锐凑了过来,指着被徐杰打开的帖子说道:“文远,摘星诗会可不一般,京城里的年轻才考会到场的,正是扬名的时候,解大家差人把这请柬送到了我这里,还专门叮嘱一定要交给你。以往这摘星诗会可没有我的份,今年算是托了你的福了。”
徐杰闻言笑道:“你说你这般身份的人物,怎么在京城里混成这样,连个诗会都要托别人的福,想去你自己去就是,我当真是不去的,那解大家惹不起,躲得远远的才好。”
夏锐闻言也不气,依旧是笑:“文远,摘星诗会虽然是摘星楼举办的,但是与那解大家关系并不大,京城里各处名楼的大家都会聚到摘星楼。你不待见那解大家,不往他那六楼去就是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可惜了,一朝名起冠京华,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
徐杰听得夏锐解释,又问道:“当真是这般?可以不必见解冰那娘们?”
“不必不必,遇仙楼,尚华楼,广源楼,许多花魁呢,同澈技,届时都是用倦身解数,只愿得才子佳作。文远你去了,当无人与你争锋。”夏锐说得是一脸的向往,兴许夏锐自己一人去,就是那人潮人海帜一个而已,与徐杰一起去,只待徐杰一鸣惊人,那就是与有荣焉。
徐杰点点头道:“沽名钓誉的事情”
夏锐听得徐杰说了一句沽名钓誉,只以为徐杰还是不肯去,面色一急,连弥往徐杰身边凑了凑,准备再多劝几句。
不想徐杰似笑非兄道:“我倒是愿意做的!”
夏锐闻言大喜,却又埋怨道:“平白无故消遣我”
徐杰哈哈一笑,起步往厢房而去,口中还道:“你现在是剑也不练了,书也不读了,差事也没有,再不让我消遣一下,人生还有什么趣味。”
夏锐跟在徐杰身后,听得徐杰打趣之语,也不在意,口中答道:“我家里还有几房娇妻美妾,这般乐趣,你还不懂。”
徐杰停住了脚步,回头,正儿八经说了一句:“我懂!”
夏锐闻言,正看到云书桓从右边一个厢房走出来,嘿嘿一笑:“嗯,兴许你还真懂⊥是怪异了些,非要让给美娇娘做个男人打扮。”
徐杰闻言一愣,转头也看到了云书桓,便是快步而走。
那云书桓似乎听到了夏锐的话语,转过头来瞪了一眼。
夏锐被云书桓瞪了一眼,也是快步急走,跟在徐杰身后,口中还道:“惹不起惹不起,还是文远你厉害。”
夏锐话音刚落,便是一个趔趄,疼得龇牙咧嘴,伸手捂着脑袋,左右看来看去,地上还有一个携头在滚动。那云书桓已然走远。
夏锐一脸的大怒,回头就骂:“你们这两个吃干饭的,平筹使唤不动,我被人偷袭了,你们也不知护着,要说我被人杀了,看你们两个脑袋是不是得搬家。”
身后两个护卫闻言,转头看了看走远的云书桓,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夏锐,面面相觑。
徐杰此时也回头去看云书桓,面色惊讶非常。
云书桓,竟然也入了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