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的都是一些日子过不下去的可怜人啊,像咱们这样有安安稳稳的工作,工资也能维持生活的,还是别去冒那个险了。”陈守玉摇摇头。
“唉,那就只能指望四叔了,听说他在国外待几年,就可以申请兄弟姐妹出去了,到时候你们先出去,再申请让我出去……”李萍美滋滋地想着。
“别做梦了,起码得待十年以上,申请的还是父母子女,申请兄弟姐妹可没那么容易。”面对出国的机会,李新她们也不是不动心的,还细细推敲过了,实在是看没什么机会才绝了那门心思的。
像李际绍兄弟和陈守玉他们当初并不是没有出国的机会,是抱着一腔热情留在国内的,但是饱经生活的磨砺之后,随着年纪渐长,孩子们长大了,他们也变得现实起来了,国外无论是生活条件还是教育条件都远胜过国内,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但是身为父母,总是希望能给孩子最好的条件,所以李际远才会做出出国的决定。
“际远老师什么时候动身?我想去送送他们。”刘好好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李际远出国过得好也就算了,偏偏他最后客死异乡,且不论前世他们是亲戚,这辈子相交数载,彼此之间的情谊也十分深厚,明知他这一去就是永别,她的心里很不好受。
“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签证还没下来呢,但估计也快了,听他们说签证一下来马上就走,要不你待会儿就去看看他们,你在京城太远了,到时候就别回来了。”陈守玉也颇有些感慨,虽然她很为李际远他们感到高兴,但也知道他们这一去,见面的机会就不会太多了,甚至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了。
刘好好点点头,庄立军知道她在大目生产队的时候和李际远他们的关系就很好,现在大家都想要出国,李际远出国本是件好事,可她的情绪却低落下来,便找了个机会偷偷问道,“是不是李老师出国之后过得不好?”
她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不过两三年就郁郁而终,现在的M国的确比咱们先进,各方面条件也好,可是人生的价值不应该是由几张钞票决定,放弃国内教书育人,著书立说的工作,选择去国外洗盘子开餐馆,钱是多赚了,生活条件兴许也能比国内好一些,但这么多年的才学就此埋没,他一定觉得很可惜。”
如果李际远的眼里只有钱,也许他在国外还能活得很好,至少对外面的生活觉得很满足,但他显然不是那样的人,他热爱三尺讲台,哪怕是在农村给孩子们做科学讲座也能让他觉得开心满足,面对一身才华的陈俊华他赏识有加,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他就算出了国,也一定会牵挂着国内的一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到了李老师这把年纪,作出选择的时候考虑的不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他的家庭。”庄立军虽然也觉得遗憾,却很能理解李际远的心情,“待会儿你不要表现得太过遗憾伤感,恐怕李老师在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也经历了剧烈的思想斗争,既然他已经决定了,你再多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反倒会徒增他的伤感,还是多宽慰宽慰他。”
刘好好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再劝劝他?”
“你都把情绪写在脸上了,想不知道也难。”庄立军失笑,刘好好是他在这个世上花最多心思对待的人,两人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他对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掰碎了揉烂了细细揣摩,所以他可以算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了,她心思深沉,很多的情绪可以瞒过别人,却瞒不过他。
刘好好神情郁郁,“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想到李老师这么好的人,就这么客死异乡,我明知道结局,却不能改变什么,心里真的很难受。你知道吗?他出了那本科普读物之后,编辑私下和我感慨过,他可能是近年来最好的少儿科普作家了,我能够感觉得到,他很喜欢教书育人这份职业,无论他教育的是大学生还是小学生,他都有那种真诚和热情,可是到了M国后,他上讲台的权利被剥夺了,只能躲在阴暗的后厨里洗盘子,他的人生价值在哪里?在那一块块盘子上吗?他的身体一向都不错,会那么早就去世,肯定和心中郁结有关系,李老师过去总说我有一股奇怪的勇气,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现在我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明知劝不动,还是想要再努力劝劝他,不然我过不了我自己心里这一关。”
庄立军点了点头,握着她的肩膀,“我支持你,有些话是不吐不快,但是如果劝他没有结果的话,你也不要太过介怀难过,他心里本来就不舒服,你要是表现得太难过,他会更不好受。”
李际远的妻儿不在家,因为马上要离开国内了,他们要忙的琐事很多,忙着托付家里的各项事宜,以及和亲戚朋友们告别,反倒是不常忙家事的李际远落了个清闲,捧着茶杯望着一墙的书发呆,这些书注定是带不走的了,就算他带上了,到了国外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捧起它们,幸好他的兄长还在国内,他也是个爱书之人,这些书还能托付给他……
他没有想到刘好好会来,还带来了她的未婚夫,一时间手忙脚乱,连倒杯茶水都倒得兵荒马乱的。
“李老师,别忙了,我们刚从玉姨家过来,真的不渴。”刘好好连忙制止不擅家务的李际远,看他那笨拙的样子,真担心他把热水壶给砸了。
“你不喝水,小庄也要喝啊。”庄立军当年也来过大目,李际远和他也算有过数面之缘,“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们就要结婚了。”
李际远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你们的喜糖我怕是吃不上了。”
“我都听玉姨说了,你们一家能出国,也算是好事。”刘好好笑容勉强。
李际远则一脸苦笑,“大家都说是好事,也就只有你说算是好事了。”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刘好好话里的惋惜和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