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如春和苏巧娘过来的时候,陈瑜先看了眼苏巧娘的身量,四个来月的身孕还不太显怀,冬日里的衣服宽大也遮掩了一些,精神头可比去年这个时候好太多了。
俩人进来给陈瑜行礼,陈瑜摆了摆手:“坐下吧,咱们家今年田里收成好,你们两口子功不可没,这会儿就说到了玉米的事儿,也听听如春的想法。”
耿如春虽然不像潘玉玲那么紧张,可面对岳母,有一种血脉压制般的惶恐:“娘,咱们家收成好是种好,肥料好,我没做啥。”
“如春啊,春种一粒种,历夏经秋的侍弄可不是小事,咱们家不捧着说,也不能压着说,该咋回事就是咋回事。”陈瑜垂眸:“我想听的是你对明年有啥打算。”
耿如春和儿子们不同,陈瑜是不会像安排几个儿子那般的安排耿如春,问一问心里有底,才好走下一步不是。
“娘,那我就想到啥说啥了,说的不对您再提点我。”耿如春两只手扶着膝盖,想了想才说:“咱们今年粮食收成好,田也多,为了不让田干旱,咱们挖了沟渠做了水闸,可明年这些田半数都得被拿回去,我们一年挖渠,别人家年年都能用,还是白用。”
陈瑜轻轻地叩着桌面,微微点头,是这样的,便利了许多,谁都不是傻子。
大家都精,反倒显得苏家花钱挖沟渠有点儿傻了呢。
“咱们今年可没少下肥料,一样的田,咱们家的苗绿的冒油,长得又高又壮,高粱穗子都比别人家的长半寸呢,这肥料下到地里,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我担心明年没多少田种了,就算他们想要继续给咱们种,也得要涨价。”耿如春说到这里,慢慢的放松下来,抬头看了眼陈瑜:“娘,不如咱们不租他们的地,收他们的粮食,到别处租地种,多租几年,签了契书想反悔都不行的那种。”
陈瑜抬眸:“是个好办法,不过周围附近互相传着消息,到时候人家说咱们苏家不厚道,你倒是可以因为肥料和种地的经验,谋个一官半职,可愿意?”
“啊?”耿如春惊呼出声,知道失礼了,赶紧起身抱拳鞠躬赔罪。
陈瑜淡淡的说:“我在书上看过,前朝就有大司农一说。”
苏三郎的脸瞬间也白了,刚要开口。
“咱们小小青牛县肯定没有司农这回事,但有个农官还是很重要的,而你能做得了,至于这事儿成不成还得等等看,我先问你真有这差事临头,敢不敢接啊?”陈瑜说。
苏三郎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刚才可真吓人,大司农是前朝掌管钱谷之事的官员,为九卿之一,幸亏娘后来说农官了,不然自己就必须要开口阻拦了。
耿如春都坐不下了,偷偷看苏巧娘。
苏巧娘瞪他:“看我做啥?娘说的多明白,这个什么农官就是教百姓种地,咱们家地也不能耽误,不行你就把那些人都叫来,用咱们家种田的法子教他们呗,又不让你查案办案的。”
“哦。”耿如春深吸一口气:“娘,我能行。”
陈瑜笑了,啥能行不能行的?朝廷来要粮种和肥料配方,给家里一块匾额,记个功劳啥的,都太虚了,为耿如春谋个农官才实惠,再者,苏家再能种,也种不过来乐成府这么多的地,但有了农官,最低起码一年到头青牛县各种粮食能多少收成,家里就有数了。
酿酒需要粮食,做酱也需要粮食,粮食多寡影响的是自己家货物的定价因素之一呢。
“朝廷来的信儿年后才到咱们苏家,今年咱们乐成府都要种玉米,这事儿知府李大人提前就和我商量过了,如今两件大事都和你们说了,有想法的现在就能说,说出来大家商量,一时半会儿没想法的,也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想说的时候来找我。”陈瑜揉了揉额角,有些累了。
这些人都没啥想说的,总觉得家里大事小情都在娘心里摆着呢,看娘露出了疲惫的样子,都起身告退。
陈瑜叫住了郑月娥。
“娘,有啥要吩咐的?”郑月娥坐在陈瑜身边问。
陈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年头到年尾,一家子团团圆圆过年最重要了,我想跟月娥商量商量,让巧娘一家子都来家过年,不知道出门户姑娘回娘家过年,行不行。”
“哎哟我的娘啊,有啥不行的?别人家行不行咱才不管呢!这事儿媳妇儿去办。”郑月娥笑呵呵的立刻答应下来,娘哪里是问行不行?分明是在给自己脸子,否则这事儿还能问道自己头上?郑月娥心里也明镜儿似的。
陈瑜撩起眼皮儿看郑月娥,也笑了,又说:“农官这个官本来想给老二,但苏家的商队得有人管着,老二性子沉稳不说,也能让祈玉放心。”
提到这个,郑月娥表情都凝重了:“娘,你这意思是商队是祈玉的人?”
“对喽!”陈瑜拍了拍郑月娥的手臂:“你是咱们家的当家媳妇,这家里隐秘的事都不能瞒着你,你且记住了,苏家在借势,最开始到现在都是如此,别人看咱们日子拔地而起,背地里都是有人在撑着的,咱们自己心里得有数。”
郑月娥点头犹如小鸡啄米:“是,是,媳妇记心尖尖上。”
“你啊,以后操心的地方要多,苏家这一大家子不说,谦修和绍礼都被祈玉选中了,到啥时候你都得稳住了,苏家不能占便宜,占小便宜吃大亏。”
郑月娥轻轻的叹了口气:“娘,我不是个有城府的人,咱们家的事儿都是您帮我掌眼张罗的,真怕做不到让娘寒心。”
“不会的,有城府固然好,但有城府的人很难做到忠义,你是个忠义的人,咱们家放你手里我才放心,照理说你这些妯娌都是好的,老三应该会一家子去乐成府那边,妯娌之间和睦为主,也得心里掌控着,老三媳妇儿心眼儿太多。”陈瑜也叹了口气:“上次吓唬一回,能管多久不知道呢,且走着看吧。”
郑月娥这心里暖成了一汪水,娘可真是一点点都不糊涂。
刚才的事儿她不是没看出来,娘刚夸了良秀,良秀就赶紧提到了自己管家辛苦,这话听着没毛病可架不住细琢磨,郑月娥握紧了陈瑜的手:“娘,我懂了。”
陈瑜撩起眼皮儿看郑月娥,勾起唇角一笑。
这一年来,郑月娥变化才是最大的一个呢!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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