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三厂迎来了自打苟爱民担任厂长以来的最大危机。
如今布料和羽绒都被送检。
不出检验结果,就意味着所有材料全都不准出库。
这对三厂来说损失十分巨大。
因为他们不止是出货给余天的工厂,除此以外,整个省城各个小厂子也等待着早签下协议待送达的原材料。
如此这般。
使得苟爱民只得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意见书,双眉紧皱,良久沉默。
“厂长...”
坐在一旁的厂长秘书分析道,“这件事的起因,不过是因为咱们与波斯工厂的合作关系。之前检察人员走的时候不是或多或少提及了一嘴吗?您觉得...咱们是不是该和余厂长割袍断义,保全自己...”
“...”
苟爱民摇头沉默,并未回答。
他在心中暗自思量。
如今对他来说,有三个办法可以实施。
一是他自己去找人,通过关系,摆平这件事。但难度颇大,人家是吃准了奔着余天来的。目的明显,肯定费力。
二是他现在就去找赵家人服软,说明情况。保证从此以后和余天断绝来往,不再给他的工厂提供任何原材料。如此一来,事情一定能马上解决。
三嘛...
三最简单了。
就是完全站在余天这边,爱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该出货出货,该罚款罚款,彻底和赵家人刚到底,与余天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完全不给赵家人一点面子。
这样做倒是痛快。
但随之而来的后果也是他不敢想象和无法承受的。
若是不成。
他断定自己这个三厂的厂长也不用再干下去了。
不止如此。
反抗激烈的话,兴许还要摊上责任,被扣上超级大的帽子,没准儿还得蹲监坐狱也说不定。
难办...
实在难办...
但他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帮还是不帮?
二选一。
时间紧迫。
“唉...”
他长叹一声,双手捂脸深吸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抬头看向棚顶。
“厂长!别想了!”
一旁的秘书知道他犹豫未决,赶紧继续劝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是咱们三厂生死存亡之际,你可千万别考虑什么哥们兄弟的义气感情!是,你是个讲究人,是个场面人!但你试想一下,倘若是咱们厂子面临和波斯制衣厂一样的情况,人家余老板会不会帮你?”
字字珠玑。
说的在理。
苟爱民还真没遇见过什么需要余天舍死忘生帮忙的大事。
“再说了!”
秘书继续道,“这紧要关头,咱们还得以自保为主!您当年费尽心机通过层层选拔才当上的厂长,您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意气,从而断了自己的后路,您不是还想往上高升的吗?”
说到高升,可算是说进了苟爱民的心坎里。
他和余天合作的最初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增加销量,超过一厂二厂,在年底的竞选上获得高升的可能。
“...”
他还是沉默不语。
这是正常社会,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就算是服软赵家人,恐怕也不算对不起余天吧?
再者说。
昨天他还亲自问过余天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但余天什么都没说,只是光凭一张嘴信誓旦旦的保证,完全没啥说服力。
苟爱民又想了想大领导和老李。
要是他们能站在余天这边的话,事情倒是有解决的可能性。
可他又拿不准。
心乱如麻,浮想联翩。
直至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对秘书道,“去去去,你出去,别在我这儿瞎嚷嚷,让我冷静冷静!对了,要是余天带人来找我的话,你就说我不在,呃...随便找个理由,反正我现在谁也不想见,我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着重思考一下...”
秘书无奈,只得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起身离开。
门关上。
苟爱民连续抽了三根烟,随后站起身,看向窗外。
他的窗户正对厂门,景色一清二楚。
不多时。
他正思考间。
就见余天的车从远处驶来,停在门口。
车没被放行进来。
秘书下了令,将余天拦在外面。
“...”
苟爱民连忙缩到墙角,只探出半个头来,偷偷朝下面看去。
有那么一瞬间。
他觉得自己还真是对不起余天。
回想起之前在幸子衫大卖之后信誓旦旦哥们义气的话语,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背叛?
应该算不上。
不义?
为己不为私。
到底是什么,他一时也形容不出来。
情感还是利益,这两个简单的词汇已然化成天底下最难选择的问题,在他脑中疯狂盘旋。
他继续偷偷看着。
直至余天翘首往自己这边看了几眼之后,他方才完全隐藏身形,瘫软一般坐落在椅子上。
“呼...”
点燃一颗香烟,他只抽了一口,便把手随便搭在椅子边儿,任由香烟自燃。
“算了算了...”
他仰望棚顶,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李秘书说的没错,我和余天充其量算得上合作关系。我们俩因为利益走到一起,这感情不过是大家平时一起嘻嘻哈哈促成的虚假情感...”
人总是在想要做一件心里不认同的事时,找出一些理由来强行说服自己,苟爱民也是如此。
在这场情感与利益交织的争斗中,他现在还是选择了自保。
“以后再补偿吧...”
他又点了根烟,喃喃道,“之前你小子不也是上我这儿空手套白狼吗,这次我...唉...我...”
砰砰砰。
正在这时。
秘书敲门走了进来。
苟爱民心气不顺,愠怒道,“不是让你别来烦我吗?”
“厂长...”
秘书关上门,快速凑到近前,双手杵着桌子,大喜道,“没事儿了,啥事没有了!你别愁眉苦脸的,该忙啥忙啥吧!”
“啊?”
苟爱民大惊失色,“啥意思,难不成是老余把这件事摆平了吗,他的力量也太大了吧?”
非也。
余天岂能现在就摆平?
“不不不!”
秘书继续笑道,“余老板通情达理,他让保安队长给你捎句话儿,他说让你别担心,也不用出货,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纺织布料等等,他完全不用咱们操心,他说他自有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