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站在金阶之上,目光看向群臣,沉声宣诏:“惟永隆二年,岁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戏!
思致雍熙,事求良辅。
久勤梦寐,近在周行。
尚书左丞刘景先,蕴道宏深,秉德经远,志存公亮,诚合始终。
宜拜命于琐闱,俾兼和于鼎实。
可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勋封如故。
钦此。”
实际上,欧阳通想要进封宰相,除了自身熬资历以外,更多的,还要看李绚在外立功如何。
姚崇和李绚的关系紧密自然不必多说,李昭德更是李绚的彭王长史。
王德真能够从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进位侍中,多是当年平灭吐蕃之功。
李绚的面色肃然,无疑,这一次的调整,整个朝堂中枢更加的年轻化。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不假,但问题是李绚已经提前将自己摘干净了,今日怎么又牵扯上了。
李绚脑海中一缕灵光闪过,他猛然抬头,死死的盯向金阶之上的李旦,满脸的难以置信。
吏部侍郎魏玄同,升任尚书右丞。
……
那么皇帝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
“诸卿!”皇帝的声音,将李绚的注意力拉了过去,就听皇帝平静的开口道:“今日朝会,诸卿还有何事?”
“臣在!”李绚立刻拱手站出,诧异的抬头。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侧头看向一旁,又是一本诏书被捧了上来。
李治眉头微皱,轻声道:“此事终究不小,这样吧,此事由大理寺前面察查,王卿,若是有需,可动用千牛卫协助。”
“臣领旨。”李绚沉沉躬身,然后退回到班列之中。
至于的拜相,不过是一个同中书门下三品,没有那么在意。
刘景先惊讶的抬头,满脸惊愕的看向李显,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李治深吸一口气,说道:“诸卿还有何事?”
朝中知道姚崇和李绚关系密切的人不少,姚崇的父亲姚懿,更是做了李绚好几年的长史,才调任潘州刺史。
谁都没有想到先行一步的,竟然是刘景先。
窦思泰难以置信,但还是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沉沉叩拜道:“臣领旨。”
怀疑他代替东宫报复李旦……
而且如果他所知不错的话,弹劾窦思泰的奏本早就已经被人交到了政事堂,怎么会由姚崇来弹劾。
崔氏大前天雪中跌落悬崖,昨日右金吾卫发现,一直到认出人来。
礼部尚书韦待价和工部尚书黄仁素,资历浅薄,根本不可能对欧阳通构成威胁。
尚书右丞郭待举,升任尚书左丞。
就如同尚书左司郎中和右司郎中,虽然不过是正五品上,但在朝中的位置却仅次于六部侍郎。
站在班列当中的李绚直接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坏处在于都是年轻人,对朝政处置在大局上有所不足,容易为人所趁。
……
但李绚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直接免去窦思泰所有职司,流放崖州,这是一点颜面都不给窦家人啊!
姚崇一个,李昭德又是一个。
贬去建州任长史,待上几年,若是行为收敛就调回朝中,若是依旧不改,就贬去崖州。
从班列之中走出,刘景先沉沉的跪倒在殿中,沉声道:“臣刘景先,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
“回禀陛下。”李大志认真拱手,同时说道:“根据现场勘验,同安太夫人应是在腊月十二夜间登嵩山,那时大雪已经下了两夜,大雪封山,山道难行,一个不小心,便直接坠落山间……那时便是山中值守的士卒都已经休息,根本无人察觉其登山之事,也无法得知其究竟为何登山,何时登山,又何时出事。”
朝中之中,崔知温,崔知悌,崔谧,全部都难以置信的看向李大志。
今日姚崇弹劾窦思泰,难免会让人以为这件事情是李绚的手笔。
毕竟是灭国之功,不过是因为皇帝要调整朝堂,所以才压了下来,现在升任侍中,也无人有意见。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东宫在操作,李绚不过是出了个主意,怎么现在一下子就牵扯到了他的身上。
“同安太夫人,在洛阳停灵三日,三日之后,返回荥阳安葬,这三日,你便留在郑氏庄园之中,替朕致哀。”
当然,这是李绚和李显商量的结果,但是从洛阳到建州不知道多远。
“还有何事?”李治再度开口,殿中群臣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
“是不负汝父所望。”李治刻意的提了一句话,刘景先之父刘祥道,十几年前正是朝中宰相,泰山封禅时,又出任礼部尚书,为封禅之副,如今刘景先又任宰相,前后呼应,亦是一桩美事。
从刘景先升任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的之后,他就知道,皇帝这是将年底才要进行的官员提拔,换到了现在。
她这一死,郑家固然受损,崔家也一样要伤心。
前面姚崇刚刚弹劾了窦思泰,后面跟着李昭德就弹劾元万顷。
李治目光看向崔知温,崔知悌和崔谧仨人,开口道:“朝中郑氏,崔氏子弟,可停朝三日,协助处置丧事,往来吊唁,急信通报同安郡公,让他速速回朝。彭王!”
李绚日后哪怕是立下大功,他自己在朝中的官位也不会有太多的进展。
因为众人都早已经料定,在如今的六部尚书和侍郎之间,最后机会入政事堂的,其实是欧阳通。
只有刑部尚书段宝玄,当年在睦洲就剿灭天阴教之功。
刘景先脸上的诧异,李绚看的很清楚,并不感到奇怪。
“喏!”大理寺卿王及善站了出来,拱手领命。
群臣肃穆低头,但是心中都在疑惑。
“臣必不负陛下所望。”刘景先沉沉躬身。
“启奏陛下。”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李绚下意识的向后看去。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崔氏虽然是郑家的主母,但却是崔家的女儿,是崔知温,崔知悌和崔谧这些人的堂姐。
但仔细深想,其实这也并没有多少可奇怪的。
姚崇的话一出,群臣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李绚的身上。
一身红衣金甲的右金吾卫将军李大志肃然的走了出来,肃然拱手道:“启奏陛下,右金吾卫昨日在嵩山脚下,发现一辆跌入山间的马车,经辨认,其人乃是同安襄公郑仁泰之妻,同安太夫人崔氏,和其孙女郑七娘。”
李大志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满朝官员已经全部死死的看着他。
“平身吧。”李治轻轻抬手,然后开口道:“黄门侍郎者,要处也;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卿咨之,然后施行,望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
甚至极有可能,在他五年后回朝转任国子祭酒的时候,欧阳通才有机会升任侍中。
李治摆摆手,两名千牛卫已经直接入殿,将窦思泰拖了出去。
欧阳通毕竟已经是正三品的兵部尚书,他更进一步,只能是侍中和中书令,而不会是以正四品上的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
就在这时,皇帝轻叹一声,摇摇头,看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出的元万顷,满脸失望的说道:“元卿,朕和天后历来待你不薄,此次你为何如此……算了,朕也不想听,伱太令朕失望了,来人!”
六部尚书之中,吏部尚书窦玄德和户部尚书崔知悌的年纪老迈,二人根本不可能为相。
中间真要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了。
他当年也是凭此回朝任大理寺卿的,后来从大理寺卿转任刑部尚书。
“陛下!”侍御史姚崇站了出来,拱手道:“臣弹劾左司郎中窦思泰行事不端,欺压百姓,致人死命,请陛下处置。”
尚书左右丞,正四品上,虽然等同于各部侍郎,但却是诸侍郎之首,仅次于六部尚书。
李绚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皇帝。
中书舍人郭正一,升任吏部侍郎。
“臣遵从陛下教诲。”刘景先再度沉沉拱手,然后退回班列之中。
李绚一脸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姚崇会出来弹劾窦思泰。
害死人,家属要报仇,天理如此。
就在这时,皇帝轻叹一声,开口道:“致人死命,罪无可恕,传旨,免去窦思泰所有职司,流放崖州。”
刘景先没有足够的功劳,终究地位不稳。
李显面色凝重的拿起诏书,继续宣读:“惟永隆二年,岁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戏!
他和李显曾经商议过,窦思泰毕竟是相王妃的兄长,无论如何处置的时候都要给三分颜面。
刘景先毕竟做尚书左丞才几年,论资历根本轮不到他。
群臣之中,同样是难以置信的秘书监窦孝谌,已经盯向了后方的窦思泰。
同安太夫人崔氏死了,前些时日,还试图勾连相王,搅乱朝政的同安太夫人死了。
……诸散官勋封如故。
群臣目光之下,高坐御榻之上的李治,平静的开口:“右金吾卫有无察查,马车究竟是如何跌入山间的?”
“启禀陛下。”一个清朗的声音随即响起,在群臣注目之下,侍御史,彭王长史李昭德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臣弹劾中书舍人元万顷,心怀不轨,勾连内外,阴谋中枢,搅弄社稷,请陛下处置。”
欧阳通是先任卫尉寺卿,然后转任兵部尚书。
李治轻叹一声,说道:“同安襄公是玄武门功臣,同安郡公也是朝中支柱,这一次……怎么发生此事?”
剩下郭待举,魏玄同,郭正一等人的提拔,不过是顺次而已。
如今在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算上远在西域的中书令刘审礼,还有尚书左仆射和一个门下侍中空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绚和李旦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么盯着相王府的人不妨,而且罪名一个比一个重。
李绚完全可以想象,别说是不知道的人了,就是知情者,恐怕也会怀疑李绚。
好处在于朝政可以正常运转,这样武后插手的机会就少了。
钦此!”
如今中书门下尚书省,除了尚书左仆射之外,所有位置,全部集齐。
郭待举,魏玄同,郭正一,相继走了出来,然后跪倒在地,叩谢圣恩。
同样难以置信看向李旦的,还有崔知温,崔知悌和崔谧三人。
李绚轻轻呼吸,面色肃然的看着这一切。
两名千牛卫拱手进殿。
皇帝轻声开口:“阴谋朝堂,离间皇室,拖出去,斩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