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连青立即出声否认,深浓的乌眸直直望进她眼底,神色认真。
“那你怎么不听我话。”
容书杳又往他身前挪了一步,青丝间的金凤垂珠步摇叮当晃漾,眼中的水雾愈酿愈浓,“你总是不听话……”
非要瞒着她,非要躲着她,还有……非要下江南。
这三年,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一夜能将他拦下来就好了。说理说不过,就用蛮力将他留下;蛮力留不住,就入宫去求父皇收回成命。
横竖世人皆知,她就是这样一个任性自私的公主。
即便如今他回来了,知晓他没死,可流过的眼泪是无法收回的,记忆中的情绪被唤醒,她鼻子泛酸,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连青喉间发涩,连“没有”二字都说不出口。
昏黄的烛火映在容书杳面上,薄雾似的笼着,她指尖抚过酒壶瓶身的花纹,声音也含含糊糊:“真的不喝吗……”
“那还是我喝好了。”
言罢,她拨开软塞,抬手举起,仰起的雪颈在灯火下白得灼眼。
连青眉头微蹙,握住她手腕想夺过酒壶,她自是不让他得逞,后仰身子躲着,让清透的酒液汩汩入口。
如今没人管得了她,她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他眉心皱起,倾身覆去,灯下黑影将她小小的身躯严实裹住,终是以身高体长的优势将她嘴边的酒壶夺了过去。
垂眸看她:“殿下,饮酒伤……”
话没说完,蓦地,他眼瞳紧缩,话音被一抹带着润泽的柔软尽数吞没,取而代之的是清甜酒气,丝丝缕缕地从四面八方沁入。
他浑身僵住,下意识便握住她的腰想推开,却在怔忡的那一瞬被她抓住机会,微启唇齿,渡来酒液。
清液流淌,溢了满身迷醉酒香。
有轻柔纷乱的吐息扫在面上,羽毛似的痒,连青这才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屏了呼吸。他加重了握住她腰肢的力道,艰难地把脸偏开一寸,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因着醉意,容书杳整张小脸都被醺得粉嫩,像是抹了一片嫣红晚霞。近在咫尺的浓密睫羽上缀着水珠,极轻地一颤,滴落在他下颔,有力又滚烫。
像是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连青周身血液中的酒意,在四肢百骸沸腾燃烧,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在与他亲吻。
但她同时也在落泪。
吻与泪,似乎是矛盾的,碰撞在一起时却又升起一阵奇异的、隐约令人亢奋的躁动。
他无法形容如今的感受,只模糊地想起少年时那些难以自抑的旖旎梦境,但美梦再如何虚幻,也没有一次是在这般不合时宜的情形之下。
www.youxs.org,身躯轻颤,搭在她腰间的手莫名使不出力气。
难以拒绝她,难以将她推远。
失神之时,主动缠上前的容书杳先一步松开紧揪他外衫的手,推着他退了回去。
只剩一双眸子水汪汪地看着他,泛着波光的眼底里映出他清晰的倒影。
自幼有着婚约,有着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容书杳从前也好奇过成亲后的生活,知晓夫妻之间会拥抱,会亲吻,会做不能与旁人做的亲密事。
可楚夙是那样冷清端方的性子,如高山雪,如天上月,行事规矩有度,她想象不出他与人亲密的模样。
方才悄悄睁眼看他,迷迷糊糊时,恍然看到与一张楚夙迥然不同的脸,眼前人生得清隽,文雅,乖巧地任她玩弄,就连紧裹住她的气息也温润柔和。
就像高山雪化了春水,天上月坠了小溪。
他们长得不一样。
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这一点,容书杳也是醉迷糊了,心尖一跳,竟生出几分难为情来,红着脸推开了连青。
明明一直都是把他们当成一个人看待,有一瞬间……却像是在和未婚夫以外的人亲吻。
容书杳自是不会怪罪自己的,她只会怪罪这混蛋,为何做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惹她难堪。
但仍是忍不住羞赧地咬住下唇,而连青还没从她的突然疏远中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乌润的眸子湿漉漉地盯着她瞧。
眼尾洇出一抹胭红,薄唇微微张着喘气,唇瓣上覆了一层润泽水光,不知是酒液还是旁的什么。
衣襟被她扯得有些松散,露出一小截玉砌似的锁骨,在烛火下映出细腻珠光,明晃晃的惹人眼。
容书杳双颊更红了。
毫无疑问,“连青”是好看的,而且看起来很好欺负。
这张脸,她也很喜欢。
顾不得纠结究竟是喜欢这张脸,还是因是楚夙才爱屋及乌,趁他还愣怔着,容书杳再次扶着他的腰挂,仰起脖颈。
她不知晓他是如何想的,也许他心里仍是那般古板守礼,身份之差也好,男女之别也罢,无论如何都不该与她亲密。
于是惶恐,卑怯,退缩。
又或许同她一样,忘却了“连青”这一角色,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楚夙,是她青梅竹马的意中人,是她早逝的未婚夫。想起“楚夙”小心翼翼珍视着的,被“连青”轻易触碰沾染了。
于是不甘,烦闷,恼怒。
也或许是什么都没想,单纯因为她的亲密之举而怔住,而在这份愣怔之下,大抵还藏着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欢喜。
她向来了解他。
无论他愿或不愿,总之他是无法推开她的,他总是拿她没办法。
“楚夙”和“连青”,都很好欺负。
容书杳撑着他劲瘦的腰身靠近,看见他喉结极轻地动了动。在即将贴上去的那一瞬,腰肢却被人猛地掐住一提,身子悬空脱力,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倒在了贵妃榻上。
“咣当——”
酒壶坠地,清脆有声,晃荡洒出清冽酒液,洇湿了印着大团金红牡丹的绒毯。
香气弥漫醉人。
容书杳下意识要去看,然而下颔被连青握住,动弹不得,只能被迫对上他深浓如寒潭的眼眸。
身影沉沉压下,分明没触碰到她,周身侵略的气息却犹如凝成实质,让她喘不过气,心跳如擂鼓。
“你!你做什么……”容书杳连声音都是软的。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隐约察觉局面有些脱离她的掌控,双手搭上他的肩想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