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獠牙

吹尸人,一个濒临绝迹的神秘行当。

老话讲,人死后需入土为安。

何为安?

有个全尸方为安!

要是缺胳膊少腿的,犯忌讳,容易招来不祥。

古有二皮匠,殓夫一类,负责将残缺不全的尸体缝合补齐,可缝补得再好,许多尸体仍旧不能恢复原貌,吹尸人便由此应运而生。

什么是吹尸人?

自然是将缝补好的尸体,吹塑回原本的模样!

做这行最好是天残地缺,要么是身上带点残疾,要么也得是鳏寡孤独,要么天生克双亲,或是五弊三缺占几样,否则命不够硬,根本入不了行。

我爷爷便是占了五弊三缺的几样,而我爸妈更是被我所克,双双失踪。

找寻他们的下落,成了我的责任。

我叫吴虞,癸酉生人,和爷爷生活在苏北的小榆村,是村里仅剩的两名吹尸人。

如今这个世道,各种死相的人层出不穷,原本该是吹尸人大盛的时候,不巧赶上推行火葬,有了入殓师,吹尸人这一行不盛反衰。

我二叔便去了县里火葬场,做了入殓师。

对此,爷爷并没有阻挠,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可以安稳退休的吹尸人。

暴毙,失踪,患病,不祥,总之结局都很阴间。

做死人生意,总会沾上一身尸气,所以十里八乡的人都认识我们,却总是不受待见的,只有家里某人遭了横祸才会想到我们。

从我记事便和爷爷一起受人白眼,加上村里人说三道四,于是爷爷便带着我搬家,住进了村外的义庄中。

义庄自然也有义庄的规矩:

每逢饭点,都得给它们上香。

每天酉时必须点三支长寿香,一直走到大门口,插在门边,这三支长寿香代表它们的路灯。

在子时,撕下贴在门上的符,在大门口外面点上两根白蜡烛,然后摇三下金铃,让它们知道是时候回来了。

这个年代义庄本该早已绝迹,奈何赶上推行火葬,禁止土葬,很多客死异乡的人火葬场不愿意收容,或是没有亲属乐意出火葬费的,全都被我二叔转送到义庄存放,由爷爷和我接手处置。

小时候我像同龄的孩子一样,惧怕死人和棺材,仅是看一眼都觉得发怵,更不要说上手,但是在爷爷的皮带和大棒下,我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学习一些吹尸和看护义庄的本事。

那年十八,村里出了件怪事,让我对爷爷以及吹尸人这一行的看法有了改变,同时,我的人生轨迹也有了很大偏移......

七月某天傍晚时分,在县里火葬场做入殓师的二叔又运来一具尸体,这原本是件挺寻常的事,但一过手,爷爷便神情凝重,嘀咕了一句:“怨气真重......”

二叔干笑着说:“据说是跳楼死的,也没人收尸,在火葬场停了半个月都快臭了,领导让我想办法处理,我只能往这里运了。”

尸体蒙着白布,分不清是男是女,但我看她手腕戴着镯子,手里攥着丝巾,应该是个女的。

看镯子和丝巾的成色和品相,像是有钱人,怎么也会沦落到义庄里来?

我正纳闷呢,二叔三言两语的说完,慌慌张张起身就要走,还嘱咐让我照顾好爷爷,毕竟爷爷年纪大了,害怕有个什么闪失。

送走二叔,爷爷立马将蒙住女尸的白布掀开,女尸脖颈间一条猩红的勒痕引起了我俩的注意。

很显然,女尸并不像二叔所说是跳楼而亡,而是被人给勒死的!

我和爷爷面面相觑,正要探究女尸的死因。

这时,村里的张老汉踉踉跄跄的冲进义庄,眼神发直,接着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而后四肢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见状,爷爷忙问张老汉出了什么事?

张老汉缓了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抓着爷爷的手,说:“死了!”

爷爷将张老汉的手甩开,怒骂道:“你咒谁死呢?”

张老汉自知理亏,唯唯诺诺的说:“我儿子张长宁前几日大婚,你们知道吧?”

提起这事,我和爷爷同时一撇嘴,村里人不管是红白事,都不会宴请我们,我们知道或者不知道,又如何?

见我和爷爷都神情古怪,张老汉略微迟疑后,继续道:“长宁也是没有那个命,刚娶上一个漂亮媳妇,这才几天时间就死在了床上......唉!”

我暗道这是牡丹花下死,打算做个风流鬼?

虽说这事的确让人唏嘘,可跟我和爷爷没啥关系,再说以前冲我和爷爷翻白眼的人,就属张老汉一家最来劲!

像这种时候,我和爷爷没说风凉话,已经不错了。

出于礼貌,爷爷主动搭话问:“咋死的?”

“溺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张老汉明显底气不足,连眼神都变得闪烁起来,我估摸着他是有所隐瞒,怕是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我并没有好事继续往下打听。

“既然人都死了,那就往县里火葬场送吧,现在土葬是明令禁止咯。”

爷爷摸出烟,递给张老汉一根,幽幽的说着,显然是觉得张老汉想土葬,来义庄是为了买棺材。

本来义庄里的棺材都有了主,但末尾的位置还有两个空棺,爷爷说这不是给客死异乡的人准备的,具体什么用处,并没有告诉我,我推测张老汉就是为了棺材来的!

毕竟市面上早已经没有棺材流通,死人全都送去了火葬场,等焚化后,装进盒子,送入公墓。

张老汉支支吾吾半晌,却开口道:“我过来是想......请你去一趟。”

爷爷眉毛一挑,反问道:“请我去?干嘛?”

“这个......”

张老汉再次犯了难,捏着指节,手里的烟也被捏破,“长宁死的蹊跷,没留全尸,想请你去看看,给吹吹。”

“你当是吹气球呢?”

爷爷蹭的一下站起来,动了真火。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拿他的职业开涮,听张老汉的口气,“吹吹”就知道,这显然是在说玩笑。

“不是!”

张老汉急忙也站起身来,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宁他死的冤啊,肚子被豁出一个大洞!我还在他尸体旁,捡到了这个!”

正说着,张老汉捏着一根细长的獠牙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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