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密信

这个女人像是有什么重要的心事,也许是对某个把她认出来的人感到厌烦、茫然和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木然不动地站在原地,低头想了一会,又摆出一副不爱搭理的架子,神气活现地说:“我想我们没有时间去争论别的东西了,请跟我来吧。”

“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皮特死缠不休。

恶梦之女看了他一下,不厌其烦地说:“我倒认为你认出我来会使你感到高兴呢,但是现在看来你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你和你的朋友欺骗了我!”皮特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恶梦之女朝楼上望去,就好像刚刚跟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扯上关系,她随即带着微笑回答说:“你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小伙子,我乐意解答你心里所有的疑问,但必须在我们完成任务之后,如果这次行动搞砸了,我会把账算到你头上。”

“你把这叫什么?老天!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第二个狠毒女人!”

“那么第一个是谁?”她看着我们的冒险家,仿佛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便转身对乡绅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快点跟上。”

于是这一行人来到了二楼,他们很快发现,乡绅的说法是正确的,这儿的确有一个用于拍卖遗产的房间,房间布置得十分华丽,所有物品都合情合理地放到了一起,有香木制作的柜子和桌子,有表情刁钻的小塑像,有织着老鹰画案的缎子和丝绒。

再往里走一点又可以看到另一个用帷幕隔开的小房间,这个小房间更像是女人专用的梳妆房,里头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化妆用具,靠墙的一张长五米宽三米的桌子上放着名匠制作的闪闪发光的小珍品,银子做的梳子放成一堆,金子做的镜子放成一堆,还有两个脸上露出光彩的雕刻精致的化妆小匣子。恶梦之女拾起小匣子,看到一只木匣的背面是代表某个家族姓氏的文字,另外一只的背面是某个家族的盾徽,这两样东西忽然使他想起了什么,她说:“艾德力克和他们惯用的盾徽,可惜他们的故事早在十几年前就结束了。”

“那么拍卖这样一件物品需要多少钱呢?”乡绅嬉皮笑脸着问。

“三百卡布,也许还会更高呢。”

“三百!”乡绅抑制住情绪上的失控,回答道:“我花三十可以在任何集市上买到一大堆类似的小木匣,我刚保证那些匣子上的雕刻比这还要精致!”

“但它们都不是艾德力克家族用过的。”恶梦之女刚要放下匣子,却发现一只匣子里有声音,一只匣子里没声音,没声音的那只匣子是空着的,是纯粹用来拍卖的货物,而有声音的匣子看起来比没声音的干净,这说明最近有人使用过,匣子里头装着珠子,那珠子一会儿倒向左边,一会儿倒向右边。

就像是一直聆听大自然和谐声音长大的,恶梦之女用她那美丽的耳朵倾听这珠子滚动的声音,然后对乡绅说:“我们需要一把打开匣子的钥匙。”

乡绅疑惑不解地问:“如果这里头装着那封密信,我们为什么不撬开它呢?”

“里面除了信件还有别的装置,如果盲目打开,装置就会启动,烧毁信件,我们只有通过钥匙,明白吗?”

“那么是怎么样的钥匙呢?”

恶梦之女一面端视匣子上的盾徽,一面说:“不可能是普通形状的钥匙,因为这上面没有孔。”

“那只好分头找了。”

除了我们的冒险家,其他人都分头去找钥匙了,这个时候,皮特的头脑中产生出一些非常极端的想法,他不想和他们合作,不但不合作还想把这匣子砸烂,烧掉里面的东西!毁掉这次任务!越是这样想就越要做给他们看,他忽然抓起那只匣子,指尖狠狠扣住盾徽最中间那两个位置,他刚举过头顶,就有一道光照在盾徽上,那光是由桌上的大镜子和其他几面小镜子共同折射形成的,它穿过皮特手上的原石戒指,在匣子上形成一个六芒星,还有其他的符号,这些符号在达不到一定条件下是根本看不到的。

皮特难过得要命,手指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那东西就像磁铁,牢牢吸住手指,然后听到匣子的顶端和底部同时发出一种松动的声音,一封信从里头掉了出来。

等到他可以把手指从盾徽上拿开,那份信已经跑到恶梦之女手里了。

恶梦之女看着皮特的样子忽然变成无可挑剔的美,她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这样,像这样,啊!我怎么知道呢?这是巧合!”皮特把匣子上的珠子拨过来拨过去,在打开匣子后,那装置好像就已经失效了。

乡绅赶忙把脸凑过去,他和恶梦之女把信上的内容看了三遍,一面看还一面说:“这么看来那两个帝国大使是要绕远路了,他们打算先从花城出发,经过龙桥湾,再到拱木城,最后抵达皇后郡,这条路和兄弟会设想的大不一样,我们以为他们的队伍会经过政权山脉的隘口,结果却改成走水路,而且出发的日期也提前了,这上面写着五号,就是下星期!”

“我们这就回去告诉依伦谢尔。”恶梦之女不仅不感到意外,还不慌不忙地把密信放回到匣子里,再把顶部装置塞回去,说,“必须装作没有人动过的样子,否则他们又要改变行程计划了。”

“他们一定已经知道有人动过信件了。”乡绅说。

恶梦之女看着被放在门口的哈芬特先生,说:“只要这家伙在我们手上,其他人一定以为我们只是来救人的。”

“那还等什么?趁客人醒来之前,我们赶快走吧。”

皮特目送他们走到门口,自己却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怎么不走了?”乡绅问。

“因为我想留下来,把你们的计划统统告诉他们。”

乡绅愣住了,整个身心都被恶病缠住似的,说:“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

“一直发疯的人是你,还有你身边的这位,恶梦小姐,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从你们出现在格兰姆庄园的那刻起,就已经把我当成了工具,我说过,我不会加入兄弟会的。”

恶梦之女笑了,她的笑声太可怕了,就像只有在恶梦中才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对皮特的回答感到无聊又蠢笨,她说:“随你选择,我倒要看看你会投靠谁。”

“我根本就不想投靠谁,我是个冒险家,有自己的独立生活,我想去哪就去哪!”皮特刚说完这句大话,才想到自己已经逃脱不了了,这一长串的阴谋并不是从乡绅出现在格兰姆庄园开始的,而是更早的时候,从他们在地下赌场打败冠军之后,从他们来到斐库克孤儿院开始,格兰姆庄园的大火是兄弟会派人放的,以购买骑士团为理由弥补损失的也是兄弟会。皮特在恍然大悟之后,头发都快气得变样了,他抓住稻草似的抓住头发,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次最沉重的打击。

“你呀,你和你的朋友哪里也去不了了,这里的卫兵醒来后,他们会记住你们三个人的模样,你们三个人冒充成德拉万的朋友混进舞会,当然德拉万也是假的,你们在舞会中大肆破坏,目的是为了救走关在密室里的兄弟会同伴,你们已经算是兄弟会的人了,卫兵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主人,他们的主人又会将这件事告诉领主,领主会派人把你们的长相画成画像,贴在城镇的每个角落,并在整个盆地搜寻你们,除了兄弟会,你还能去哪呢?”恶梦之女笑得更得意了,就好像这主意是她想出来的。

这女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枚锋利的钉子,冒险家几乎要哭起来了,他一个劲儿敲打自己的头,问:“到底是谁的阴谋诡计?是谁?”

“等你把情绪恢复下来之后,我再带你去见她。”

“一定就是你们所说的依伦谢尔!”

恶梦之女却摇了摇头,说:“那个人可一直在等你们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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