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儿子

时节虽然已经临近中秋,但中午时的太阳还是很毒的。吴岩坐在道路两旁的小树林里,一边乘凉,一边暗骂日头太毒。

气候不正,干旱少雨,从去年开始到现在,老天爷就根本没下过几场雨。地里的农民基本上都是靠天吃饭,在干旱少雨的情况下,即便有本地地主或者是当地官府帮忙修建的灌渠,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去年河水还算丰沛,靠着水渠,百姓的收成还勉强过的去,在交完了税,交完了租后,自家里米缸里还多少剩下点,肥年就别指望了,但也不至于饿死人。

大旱只要连续三年,民间百姓便饿殍遍地。今年是大旱的第二个年头,照这个趋势下去,如果还不下雨那么河床里的水位就会大幅降低,河水抽不上来,天又不下雨,百姓地里的粮食欠收已是肯定。吴岩看着这一望无边的万里晴空,有些同情与怜悯的喃喃说道:“今年地里需要交租的百姓,家里怕是要饿死小孩儿了……”

古代百姓家里小孩子很多,但同样夭折率也很高。都说虎毒不食子,父母但凡有一口吃的,也不至于把小孩子活活饿死。那么问题来了,家里的小孩这么多,你只有一口吃的,到底要给谁呢?有人或许会想,都给!把一口分成许多口,不偏不倚。如果父母真的这么做,家里的小孩子怕是到最后一个都活不了。真到了要饿死人的时候,在父母眼里,粮食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心如刀绞的选择让谁活下来,怕才是最难受的……

好在此时坐在树林里乘凉的吴岩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根本就没老婆。作为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已经三十多岁的吴岩,至今还是一个光棍。去年就因为家里人手不足,同时自家耕地又距离水渠太远,粮食就已经欠收,在交完官府的征粮与地主家的地租之后,吴岩惊讶地发现,自己辛苦忙完一年,米缸里不但颗粒粮食没有,反而还倒欠着邻居家半担粮食。

眼看着秋收已经结束,自家邻居看自己时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吴岩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跑到村长家里请求希望看在同为本村人的面子上能够接济自家。在村长的陪同下,吴岩当众向全村人承诺,村民接济给自家的粮食自己绝对一口都不吃,自己有手有脚无需村民救济,只希望家中老母亲能有口粮食够度过这个荒年。好在当时大家以为今年也不过是年景不好,虽然因为旱情,各家也没多少粮食过冬,可即便如此善良的村民们还是同意从自家粮食里划出一部分来,接济吴岩的母亲度过这个冬天。

但可悲的是吴岩的母亲还是没能熬过去。即便吴岩已经饿的跑到山上吃草根,但自己年迈的母亲还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因年老多病又忍饥挨饿,在这样的多重折磨之下,终究还是离开了人世。

母亲一走,吴岩至此成了孤家寡人,在无限的悲痛又带着丝许解脱中给自己母亲下完了葬后,吴岩决定离开这个自己活了小半辈子的村子。临行前自己除了一把柴刀,其他的全部留给了村里人,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回报给村民的了…

吴岩所在的国家就是八年前所灭亡的崇国,吴岩原名叫吴大,当年吴岩的父亲在生下他后本想再多生几个的,可吴岩的母亲在生下他时身体受了点伤,从此落下了病根,所以家中就只有吴岩这一个孩子。

吴岩这个名字的由来,还是在他小时候村里来了一个道士,道士当年为什么来到他们村谁也说不清,在那名道士逗留时,恰好看到了在一旁嬉戏打闹的吴岩,小时候吴岩因为太过淘气,在跟其他小孩子打架时,总喜欢莽撞的用脑袋去撞别人,村里大人给他起了个混名叫吴石头,站在一旁的道士听到这个名字后,便觉得好笑,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联想起了什么,便听他说道:“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还真是茫茫自有天注定,美玉不在,青岩在啊……”

在一群大字不识几个的村民面前,道士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别说话中的含义,就连道士说了些什么,村民们也不清楚。当时人群中只有吴岩这个小娃娃撞着胆子跑到了道士面前,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呀?”

道士看到这个小娃娃跑来问自己,只是笑了笑没有做解答,反而是在摸了摸他的头后笑问道:“你拿脑袋撞别人,不疼吗?你叫什么名字?不会真的叫石头吧?”

吴岩被道士摸着脑袋,一时竟有些不敢说话,直到旁边的村民赶忙过来说道:“哎呀…这位道爷,我们这帮乡野村民哪有什么名字呀?别取笑我们了…”,从那之后,这位名叫吴大的,吴石头小朋友,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吴岩。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吴岩此时坐在树林旁的一块岩石上,在岩石旁还倚着一把柴刀,柴刀被打磨的能倒出人影。吴岩坐在道路两旁,时不时的观望道路上是否有行人,而且旁边还放着一把刀,看到这样的情形,想必大家也猜出来了,吴岩此时已经彻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抢劫。

吴岩虽然穷的只能靠喝水充饥,但他却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想有一个儿子。是的,从小到大除了自己母亲之外,从来没与任何女性有过肢体接触的吴岩,首先考虑的不是找个老婆,而是想要个儿子。脑子或许真的是用石头做成的他,也会说出一个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找老婆就是为了要孩子,那我直接找个儿子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老婆吗?’

吴岩此番抢劫的最大目标,既不是路人的钱财,也不是他们的性命。而是他们本人。吴岩此时坐在路边,时不时往道路方向望一眼,着急地等待着自己儿子的到来;‘儿子,赶紧来吧!等你来了,给爹打下手,咱们一起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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