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瑶在椅榻的另一侧坐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道:“这骊渊侯之位,本该是属于姐姐的,如今姐姐已然与其无缘,是谁于我而言都不重要。”
金陵郡王接着问道:“那阿瑶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问鼎骊渊侯之位?”
晞瑶闻言倏然抬眸,迎上金陵郡王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后道:“王爷理应明白,我如今存活在这世上,本就只为复仇而存在,什么骊渊侯不骊渊侯的,都与我无关。”
金陵郡王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你的真心话,只是,若骊渊侯是沈鸿熙,你也会无所谓吗?”
晞瑶一听顿时眉头微蹙:“这么说,陛下真的要选他了?”
金陵郡王笑道:“我可没说一定是他,圣意难测,我只是说如果。”
晞瑶在一瞬间陷入了沉默,随之而来的便是眼底无尽的暗涌在蔓延,这时不远处的烛台因灯芯太长,火苗疯狂的跳动,晞瑶起身来到烛台边,用剪刀将灯芯剪去一截,火苗恢复了如常的平静,她才垂眸道:“我自然不希望是他,可若真的是他,问鼎骊渊侯又怎样,照样不影响我杀他为姐姐,为杏林寺惨死的爹娘报仇。”
金陵郡王早已习惯了被恨意笼罩的晞瑶,因为他认识晞瑶的时候,晞瑶就已经是一朵自地狱而来的红色曼殊沙华,妖冶冷艳却又带着不自知的妩媚与接近极端的狠辣,也正是这样一朵与世间姹紫嫣红所不同的花朵,才让原本九五至尊的金陵郡王,甘愿舍弃皇位用一腔春江水,来灌溉这一株特立独行的黄泉鬼花。
此刻的金陵郡王看着晞瑶,目光里都是心疼,他起身来到晞瑶身边,伸出手臂从晞瑶身后将其环住,温柔的声音在晞瑶脸侧道:“阿瑶,你何时才能从这些仇恨中走出来,本王何时才能在你心里占得一席之地?”
晞瑶任由金陵郡王抱着自己,听了他的话目光微微一滞,随后转身抬起脸注视着金陵郡王那温柔深情的目光,缓缓道:“王爷一早就该知道,阿瑶的心早已如同死灰,王爷要的,阿瑶都可以给王爷,却唯独这颗心,不是阿瑶不愿意,而是早在青川时,它已经死了。”
金陵郡王望着她,听了她的话并没有因此而生气或者不悦,一如既往的温柔道:“本王明白,所以本王不会强求你,你这一颗在青川死了的心,本王一定会让它在金陵枯木逢春,阿瑶,你是本王此生唯一的执念,只要本王一息尚在,必不会让你再承受任何的风霜,你想做的事,尽管放手去做,你想报的仇,也可大但的去报,你只要记着,你只要记着,你的身后有本王。”
金陵郡王的深情与爱意,虽然不似曾经景知焰那般张扬繁盛,霸道热烈,但却如同涓涓细流,无时无刻不再润泽着晞瑶的心,若非晞瑶对景知焰的爱恨已经深入骨髓,若非晞瑶将自己逼上上了极端,被仇恨所蒙蔽,只怕早已在金陵郡王的深情里溃不成军。
尽管如此,晞瑶的心里对金陵郡王是充满感激同时也充满歉意的,毕竟在她跌落低谷时,在她走投无路时,是金陵郡王给了她最大的依靠,给了她逆风翻盘的机会和底气,是金陵郡王陪着她挨过了那些个苦不堪言的寒来暑往。
晞瑶伸出手臂环住了金陵郡王的腰身,脸颊贴在其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静静道:“王爷,今夜留下来可好?”
金陵郡王闻言伸手揉了揉晞瑶卸去簪钗的长发,温柔道:“好。”
金陵郡王说完一把将晞瑶抱起,转身朝着床榻走去,烛台的光晕朦胧了红绡帐暖,在这一场初春夜雨里,温柔温情生暖,缠绵回响。
骊渊问鼎大会在安平帝所居住的庄园举行,这天天气晴朗,不冷不热,惠风和畅,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庄园里特意建造了一处宽敞的庭院,院子里左右两侧设了席位,供世家人及文武百官围观,而庭院正面的厅堂里,是安平帝的落座之处,安平帝到来时,文武百官及骊渊世家都已经恭候在庭院里,安平帝在宫人的簇拥下步入了厅堂,落座之后,接受了众人的大礼参拜。
“拜见陛下,陛下千秋万岁!”
安平帝缓缓抬手道:“免礼。”待众人起身之后,安平帝接着说道:“孤上一次参加骊渊问鼎,还是九年前在广陵时,如今时隔九年,孤也很是期待,看看这九年来,骊渊界各世家子弟是否有了更高的造诣,今日众位可大显身手,让孤见识见识我骊渊世家如今的风采。”
庭院里众人闻言,当即恭敬躬身齐声称是,这时宫人上前一脸严肃高声道:“此番骊渊问鼎,以投珍珠的方式决出胜负,骊渊世家需派出参与竞选骊渊侯的人选,然后依次展示自家的当家才艺,然后由在场文武百官及其他世家子弟共同投出手中的珍珠,最终珍珠获得最多者,承袭新一任骊渊侯。”
宫人话音落下,早有十名清一色内侍手捧托盘,盘子里放满了装着珍珠的荷包,一次递到每个人面前,在场众人人手一份用作投票。
庭院左边的席位,坐的是骊渊世家众人,为首的便是沈鸿熙带领的沈氏众人,依次是杏林寺,江左宋氏,徽州柳氏以及其他世家;右边的席位,坐的是皇族及文武百官,为首的是应王与永宁,接下来是金陵郡王,随行的文武官员众人。
晞瑶的席位与释流云的席位相邻,听了宫人宣布了参选的赛制,晞瑶不禁冷哼一声道:“他早已散尽钱财收买人心,如今显然是胜券在握了。”
释流云的目光自沈鸿熙志在必得的脸上扫过,目光里不经意间划过一抹阴暗,随后不紧不慢道:“这就要看圣意了。”
晞瑶与释流云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世家开始展示自家的才艺,之后众人也都各自投出了自己手中的珍珠,这时与晞瑶隔着释流云的玉露忽然探出脑袋,神色紧张不安道:“晞瑶,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我有些害怕。”
晞瑶微微勾唇,似笑非笑道:“怕什么,如常发挥即可,反正好与坏,这骊渊侯之位总归是与你我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