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晗满目萧然,声音寂寂:“比真金还真。”
沈云极的身为微微晃了一下,随后凄凉的勾了一下嘴角:“你曾说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她眸中泛寒:“那不过是为了博取你信任的权宜之计。”
沈云极神色凄然:“所以,今日之前的所有情深,真的都是逢场作戏?”
她落地有声:“是。”
沈云极悲不自胜:“所以,你至始至终,对我从未有过半分真心?”
她强压眼底泪意汹涌:“是。”
沈云极眼泪倾覆,朦胧了她的容颜:“所以,践行宴那日,你与释流云在厨房说的话都是真的,这场离别早已蓄谋已久!”
她暗自攥紧了双拳,一颗心油煎火熬,她这才明白,原来那些日子沈云极突然疏远自己,是因为听到了那番话,只是事到如今,她更加没有解释清楚的机会了,只能违心承认:“是。”
她强装镇定说完,淡漠的注视着沈云极,神色认真道:“沈云极,我从来都没有对你动过一丝一毫的真心,也从未动过一丝一毫的情,你该清楚明白,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便只剩下了仇与恨,再无半分情义可言。”
她这话说的不假,从此以后,她与他之间确实只隔着仇恨了,情分已再无可能,只是沈云极现在一切都尚且不知,他的一颗琉璃心遭受了三百六十刀刀刀见血的凌迟,痛意蔓延至他的细枝末节,游走于每一根神经钻心刺骨,骨钉之痛不及,比凌迟还要更胜。
他神色落寞萧瑟,竟带着前所未有的狼狈不堪,仿佛一颗明珠跌落了尘埃,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哽咽:“宋月晗,你好狠的心!”
人生如逆旅,只恨太匆匆。
终归是缘分稀薄,在初遇里辗转,互为风景,纵然小心记取,也难敌转身天涯。
她淡漠转身不再看他,她生怕沈云极看到自己眼底的泪光,她害怕自己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她怕面对他的伤痛自己会在一瞬间奔溃,她怕自己好不容易用尽所有的力气下定决心离开他,最后在他的深情里功亏一篑。
释流云心中万千复杂,也只有他能明白此刻月晗的心情,于是起身来到她身边,握了她的手臂正要将她带回坐席,这时景知焰却突然拍着手笑了起来:“精彩,当真是精彩,宋小姐与沈云极这一出戏,可是差点连我都信了!”
她眸回视看着他,淡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知焰一脸桀骜不驯冷笑道:“你算是狠话说绝,可到底不也是为了护住他吗?除非你愿意亲手杀了他,我便信你这一番话!”
她波澜不惊道:“你爱信不信,你若要凌迟他,请自便。”
她说完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席位,景知焰却说道:“你刚才说,你手中的骊渊丹书只愿交给一个人,除了这个人,你谁也不会给,如今看来,这个人一定不是沈云极了?”
月晗静静的注视着景知焰那张邪魅的脸,一时有些摸不清景知焰的路数,所以只能以沉默来应对,景知焰亦勾着一脸阴冷的笑意道:“有没有骊渊丹书,这骊渊侯本公子也是当定了!如果你愿意亲手杀了沈云极,这骊渊丹书我倒是可以让它继续留在你手里,不仅如此,今日在场所有人也可得到一日的安宁,否则,我便一声令下,让你们尽数命丧于此。”
“景知焰,你卑鄙!”月晗猛然转身怒斥,景知焰却勾着一抹邪魅的笑问道:“那又如何?”
她紧握拳头,身子隐隐发抖,恨不能将景知焰千刀万剐,事关生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一时间,她犹如芒刺在背,进退两难。
气氛一度陷入了僵持与凝滞,任谁也无法开口帮她做这个决定,而就在这时,沈鸿熙却站了起来,一脸阴沉的对她说道:“宋小姐,事关众人生死,希望你可以顾全大局,你若救我们大家于危难,他日沈某,定好好偿还你今日恩情!”
月晗不可置信的望着沈鸿熙问道:“所以,沈家主的意思是要我杀了沈云极,以保全在场众人的性命?”
沈鸿熙义正词严道:“大局当前,沈某只能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月晗怒不可揭:“你可知,沈云极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可是他的亲生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能,如此狠心!”
在场众人不禁唏嘘,沈鸿熙与沈云极之间的父子仇恨已经到了非死即亡的地步,沈云极前面承受了月晗的狠心和离,恩断义绝,紧随而来的便是亲生父亲为保性命不惜要杀了自己,饶是他有一颗玄铁铸就的心,也承受不住如此烈火喷油的焚烧,他愤恨难当,心口是撕裂般的疼。
此时此刻,竟无一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毕竟,人都是自私的,在生死面前,才往往能看到不堪的人性。
沈鸿熙淡淡的扫了沈云极一眼,一脸无所谓道:“你在指责沈某狠心时,最好回头看看,在场的众人之中,还有你的父亲!”
她猛然惊觉,缓缓转身,宋君儒满目苍夷神色哀伤,同时看向她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她不禁闭上了眼睛,眼泪在一瞬间如浪潮般倾覆下来,一颗心早已四分五裂。
释流云看着她万分心疼,恨不能这一切都替她承受,他明知月晗一心想要护沈云极安然,此刻却要她亲手取其性命,他明知月晗对沈云极情深似海,却要装作不在意,他爱她一如从前,但这份爱里,更多了一份成全,他不忍看她伤心难过,不舍得她为难,因此温润一笑道:“月晗,我知你心意,这种杀人害命的事,就由我来做吧!”
她闻言猛的睁开眼睛,释流云玉树临风清新俊逸的容颜映入了眼底,一双温润的双眸里,是她最熟悉的温柔笑意,她在一瞬间怔然。
释流云转身对景知焰道:“月晗一介闺阁女子,这种血腥残忍的场面,她如何承受的住?月晗与我同气连枝心照不宣,你不过是要取沈云极的性命,不如让我来替她,如何?”
释流云说完,景知焰还没有答复,释流照忙起身道:“流云不可,佛门慈悲,怎可杀生害命?你如此做,就是犯了杀戒!”
释流云微微垂眸温润如玉:“佛祖也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今日必要有一人承受此杀业,舍我其谁?”他说到这里抬眸平静的看着宋月晗,接着道:“为了你,这因果我愿意背,这业障,我愿意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