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孤灯独照,字字吟成血

月晗的一句话,顿时将沈云极的一颗心丢入了万丈深渊,那种失重感是沈云极从未感受过的沉重,晞瑶还在挣扎着,不死不休,沈鸿熙上前对晞瑶道:“阿瑶,别闹了,宋氏如今只剩下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有责任替你的爹娘承担起宋氏的门庭,你放心,舅舅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助你重建宋氏,以后敦煌沈氏,便是你最大的依靠。”

沈鸿熙的话看似是说给晞瑶听,实则是说给在场所有世家听的,有沈鸿熙做依靠,晞瑶继任宋氏家主,自然没有谁敢公然反对,沈鸿熙说完,又看向了被沈云极护在怀里的月晗,冰冷的声音接着道:“至于宋月晗,她现在还不能死,一则骊渊侯之位空悬,她手中的骊渊丹书尚未交出,二则,她当日与景知焰合谋入我敦煌沈府,处心积虑诱骗云极,帮助景知焰从云极手中盗取我敦煌沈氏城防图,致使景知焰带人入侵敦煌夜袭沈府,我沈府上下三百余口人尽数惨死惨遭灭门,这一笔账,沈某尚且还未与她算个清楚!”

敦煌沈氏被景知焰灭门骊渊世家是知道的,但却并不知道是因为月晗盗图所致,如今一听都陷入了震惊,沈云极下意识低头看向了月晗,而月晗平静的脸上眼眸微垂,对于这一件事亦是默认。

晞瑶突然停止了挣扎,望向月晗时目光里满是疑惑,她推开了释流云抓着自己的手,怔然的再次走向了月晗,尽管沈云极与月晗之间隔着盗图之恨,可他还是在一瞬间将警惕的目光投向了晞瑶。

晞瑶来到月晗近前,俯视着她问道:“什么意思?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盗图?什么与景知焰合谋?沈府灭门,与你何干?!”

有关于月晗入沈氏盗图这件事,晞瑶并不知道,而月晗之所以瞒着她,不过是不想让她因此感到愧疚,谁曾想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被沈鸿熙公之于众。

月晗抬眼看向晞瑶,目光里都是不安和担忧:“阿瑶,这件事说来话长,但你相信我……”

月晗话没说完,就被晞瑶突如其来的一声嘶吼止住:“你倒是说啊,究竟怎么回事!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说啊!”

月晗见晞瑶再次失控,忙挣扎着站了起来,这时释流云出面道:“阿瑶,你先冷静,这件事我知道,但是你要答应我,我告诉你之后,你不许再做一些极端的事来伤害你自己,更不可以伤害你姐姐。”

晞瑶转身拽着释流云的衣袍声泪俱下道:“你说啊!”

月晗见释流云要说,忙阻止的喊了声“流云……”,释流云看向她神色温润道:“月晗,事已至此,你越是瞒着她,她的心里越不好受,更何况你为她做的这些事,她应该知道。”

释流云的道理,月晗都懂,可是她更懂晞瑶,对于此时此刻的晞瑶,她真怕晞瑶本就已经绷到极端的一根弦,会在一瞬间绷掉,她有些罕见的慌乱摇头拒绝道:“不要,流云不要……”

释流云没有再理会月晗,他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晞瑶,那一双静如湖水般的眼睛,让人激荡的情绪总是能够不自觉的安定下来,禅寂的僧袍笼罩在他的身上,丝毫不影响他芝兰玉树的气质,他的声音温润如玉:“阿瑶,当日我与月晗大婚之日,景知焰将你强行带走,月晗为了救你,深夜去找景知焰,却被景知焰以十八坛十里春胁迫换得你一时的平安无虞,最后是云极公子及时出面,才将醉酒的月晗带走,之后便是在你姐妹二人一个醉酒,一个昏睡的情况下,你被景知焰带上了青川,而月晗被迫嫁入了敦煌,原本这一切都以为是迫不得已的巧合,直到月晗在嫁往敦煌的途中醒来,才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景知焰安排设计好的……”

“景知焰将你扣留在青川三个月,以你的安危为要挟,胁迫月晗三个月之内,从云极公子手中盗取可以成功通过敦煌大漠屏障的城防图,如若月晗三个月之内未能如期将城防图送上青川,那么,景知焰便会给月晗送上喜谏,在青川,强娶你为妻。”

释流云将月晗当日在沈府告诉他的前尘过往说个明白,晞瑶早已泪落如雨悔不当初,她失控的咆哮怒吼变成了无尽的悲伤:“所以,那日你和她突然出现在青川,是因为三月之期将近,她带来了敦煌的城防图,从景知焰的手中换得了我的自由之身?”

释流云含泪点头:“正是,你可知,你姐姐在敦煌的每一天,都是活在无尽的负罪与愧疚之中,更是活在每日每夜为你殚精竭虑之中,你如今轻易就要了结自己,你可知,你现在的安危,是她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换来的,你恨她欺你骗你,你可知,她所做这一切,不过是希望能护你周全,希望你能安然的活着。”

真相背后的悲伤,似巨浪滔天将晞瑶吞灭,天意弄人,晞瑶在青川的那三个月,可以说是她此生最快乐,最自在的三个月,景知焰将她留在青川不假,但却从未让她受过一点委屈,在那三个月里,她年少的心萌生了纯净的爱意,似一树明净艳丽的桃花,为她阳春三月般的年纪,增添了一抹不可替代的美,然而她如何能想到,她在青川的春色里春风十里,而宋月晗在敦煌的大漠里水深火热满目狼藉。

坠落红尘身似客,别离只怪东风。而今不是旧时容,平生多少事,尽在不言中。

“难怪,难怪他总跟我说三个月之后……难怪我每每问他为何将我留在青川,他总是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原来……到底是我太傻,总是对你们的话深信不疑……骗我,都骗我……!”

晞瑶接二连三承受着痛不欲生的真相,且每一桩都让她成为了那个负罪的人,太多的情绪一时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一时没有忍住,一口血喷薄而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金陵郡王忙招呼亲卫将晞瑶安置在一旁,释流风亦亲自为把脉诊治过,确定无碍才都松了口气,释流云重新来到月晗与沈云极面前,他静如平湖的目光自沈云极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月晗的脸上,他伸手牵过月晗的手,将其从沈云极的臂弯间带了出来。

沈云极在一瞬间投来了不善的目光,而释流云却选择了无视,他注视着月晗,清润温和的声音道:“月晗,你不要怕,不管分开的这几个月你经历了什么,如今我找到了你,以后的路,是阳光大道也好,是荆棘遍布也好,我都会陪着你,与你一起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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