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泽心里暗骂一声,真是阴魂不散,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他如今的个子太小,从椅子上下来还比不上桌子高。
“贺爹爹仕途顺遂,祝祖母、爹爹和大娘子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听着幼子稚嫩的声音,席上的大人都笑开了,大娘子招手把他叫过来,塞给他一块温润的白玉,笑着和上首的老太太解释。
“这回儿媳娘家来信,还特意问起泽哥儿,这是儿媳大哥补给泽哥儿的见面礼。”
老太太瞧着下头的儿孙,心中也很高兴,不过想起刚才怀源的话,斟酌片刻,还是开了口。
“好好好,祖母也没什么旁的嘱咐,只是盼望着家宅和睦。”
老太太说到家宅和睦的时候,几个人的眼神都有意无意地往怀源身上瞟,怀源脸色发青。
闻思沐瞧着情况不对,笑着用稚嫩的语气来给自己的同胞弟弟打圆场。
“祖母说的是,三弟,你以后可不能只顾着读书,可得和我们几个好好亲近才是。”
怀泽心中冷笑,这话里话外就是在说他不亲近兄长,这对姐弟果然受姜姨娘影响颇深。
“大姐二哥说得是,都是弟弟不对,只不过弟弟天资愚笨,只希望勤能补拙,以后肯定会和兄姐们多亲近。”
闻云锦本来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觉得只是小孩子们在拌嘴,可是如今听到怀泽的话,不赞同地摇摇头。
“这是哪里的话,男子刻苦读书,将来建功立业才是正事,泽哥儿不必自轻。”
然后,闻云锦对着席上的男孩子们好一番训导,许久之后才被岔开话题。
大娘子瞧着怀源和思沐发白的脸色,觉得心中痛快,这两个小的之前没少仗着主君偏心,挤兑沛哥儿,如今也有吃瘪的时候。
其实怀泽真的没想要为难他们,只不过怀源老是咄咄逼人,要是他就这么忍下来,估计以后还得受他们的欺负。
男孩子们的寒假很短,大年初二就又被拉回了学堂。
因着今年怀源要参加三月的县试,孙先生年后的主要教学对象就是这位考生了。
不过这倒不会太影响到怀泽,他在年前完结了三字经,如今刚刚开始学习千字文,还不需要先生教授经义,只需要把字认全,能写好,知道字的含义就好了。
有前头考过科举的祖父和父亲在,闻府的科举资料是相当齐全的,怀沛对着资料和字帖,就一头扎了进去。
他给自己制定了学习标准,干脆把学堂当成了一个大型的自习室,况且这个自习室条件颇好,不仅有名师解惑,还有充足的后勤供应,即使每天面对枯燥的学习内容,怀沛也丝毫不觉得厌倦。
最近闻府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闻云锦已经连续好几天都住在衙门里,专心准备三年一次的大考。
大梁非常重视农业发展,所以对地方官吏的考核重点一向是人口和农业发展情况,同时考虑到官员的年龄、品行、官职等最终确定考核结果。
一直到二月底,再次在学堂见到了过来抽查作业的闻云锦,怀泽知道,这次的考核结束了,而且从便宜爹不错的心情可以看出来,结果貌似也不错。
果然,怀泽当天下午放学后,就在老太太的嘴里得知了此次的考核结果,老爹再次获得了“乙上”,并将升任从六品海州府知州。
怀泽一开始并不知道海州府的具体位置,问过老太太之后才知道是在淮南地区,距离江宁倒也不远。
闻家祖籍江宁府青阳县,大梁的科举都要按照考生的祖籍地划分考试区域,所以怀源需要到青阳县参加县试。
作为江宁府通判的儿子,自然没有人会为难怀源,开考前半个月,青阳县令就派人过来接怀源过去,一路上都有专人保驾护航。
怀泽在心里好生羡慕了一番,想到等他能科考的时候,闻家早就离开江宁府了,到时候哪有这么便利的条件。
可惜他现在只有四岁,就算拔苗助长也赶不上了。
更让怀泽沮丧的消息还在后面,因为等怀源从青阳县回来,闻府一家就要赶到海州府上任,孙先生是江宁本地人,自然不会一同跟随。
所以怀源走了没几天,孙先生就和闻家辞别,说要回家调养身体了,闻云锦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备了一份厚礼给孙先生。
送走了孙先生,怀泽彻底变成了失学儿童,不过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如今已经确信,自己的确没有任何金手指。
要想和刻苦勤奋的大梁读书人竞争,那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行,如今他是真真明白了什么叫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以怀泽仍然保持着在学堂的作息,冬日寒冷,他的手上生了冻疮,但是仍然不敢松懈,只是让人把学堂的炭火再烧得大一些。
老太太虽然心疼,但也知道这是他的必经之路,只是让前院的人照管得更加周到,千万不要在后勤上拉了后腿。
怀源从青阳县回来的那天,同时带来了县试的结果,怀源中了第五名,已经取得了今年八月府试的资格,等过了府试,就是正儿八经的童生了。
姜姨娘这几天志得意满的什么似的,怀源今年才十岁,就已经通过了县试,比当年的怀沛成绩是好多了,就连闻云锦这几日去她那里都更加勤快。
而怀沛则是意志消沉了许久,其实他的学问一点不差,只不过大梁的科举不仅考验学问,还考验体力。
就比如县试要连考五天,他上次考到第三天的时候就感觉明显撑不住了,后面两天也是简单写了几笔,又怎么能考得上。
怀泽和这位大哥并不熟,准确说除了过年过节,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大哥,自然不知道这位大哥的想法,他这几天都忙着要搬家的事情。
从江宁府到海州府距离不远,中间有江河相连,闻府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准备走水路过去,这样也省去路上车马颠簸。
因着老太太年纪大了,怀沛身子不好,所以他们一路走得慢慢悠悠,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之后,怀泽捧着本诗经坐在甲板上看书。
怀泽这艘船就在老太太的船后头,虽不大,但也足够稳当,突然船整体晃动了一下,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