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静连忙带人去看,幼烨所说的尸首是在一个下坡之处,孙静看不清有几具,但最近的一具尸首被丛林枝丫给挂住了,身上所穿的衣物的确是孙家侍从的样式。
幼烨几人在腰上绑好绳子,另一端绑在粗壮的树干上,另有几名侍从一直帮忙看着下坡情况,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指挥几人朝下爬去。
下坡的道上也十分湿滑,幼烨几次没踩在实处。
坡下一共有十余具尸体,大多数都身上有箭矢或是刀剑之伤,手臂脸颊之处也各有擦伤,身上衣物的撕毁之处也可证明,他们曾有滚落山坡之举。
幼烨看向并不算高的坡,他们有可能是在坡上有所打斗而致滚落,也有可能是死后被人为滚入坡下的。
幼烨等人一一辨认后,确认其中有八人,的确是孙家的侍从,连孙翊的家将边鸿也在其中,也只有他暂有一息尚存。
“都带走,送回府上,交给二公子和夫人来处置。”幼烨下令道,“咱们方向还是对的,一队留下,在坡下继续搜寻君侯和三公子的踪迹,一队再深入林中。有任何发现,三短一长,吹哨为号。”
徐府,如英阁。
徐木华已经吹熄了灯火,正准备睡下,却听到外头有一女使前来敲门,“女公子,孙家的乔夫人托人递了私帖,想见一见女公子。”
私帖就是乔玮也没有通过孙家的名义来拜访,而是以个人的名义想见一见徐木华的意思。而徐府这边大约也没有收到消息,走的也是内宅的路子。
“真是奇了怪了,这都是夜半的时辰了,难道有什么事情,明日不能说的?”侍女一脸不解,“都说孙家的人不重规矩,这也太不重规矩了些吧!”
徐木华却道,“将乔夫人请进来吧,悄悄的,也不必告知阿父,乔夫人深夜来访,必然是有私密话要同我说,若叫阿父知道了,反兴师动众。何况这大雨夜的,也不好劳动长辈。”
女使得了回复,就出去引乔玮入内,而侍女依旧有些不满,“女公子也太好脾气了,就算将来和乔夫人是妯娌,都这个时辰了,也不该来打扰女公子的。”
“你先下去吧,下头的婢子若有不懂事的,多约束几句,不该传的话,都留在肚里。”
侍女见徐木华神情严肃,知道自家女公子自有打算,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乔玮进来的时候,最外一层的袍子衣角已然湿透,她急速褪下外袍,走进屋内,先行了一个大礼,“徐家妹妹善卜卦,因此,想腆着脸求一求徐家妹妹,可肯救一救孙家。”
边鸿被送回来的时候,便是还有一口气存留,但气息奄奄,人也是昏迷不醒,更无法提供任何关于孙策和孙翊的线索,身上更是有多处刀伤,背上还埋着一枚金钱镖。
当乔玮看到那一枚金钱镖的时候,事情便已然清楚了一半,她并没有猜错,是荆卫出手了。
身为“许贡门客”的他收买了数位死士,埋伏于莫釐山中,对孙策和孙翊进行了伏杀,孙家的侍从和家将为护主,也曾和这些死士进行了生死搏斗。
但如今可知的结果,荆卫和孙策、孙翊皆下落不明。
乔玮想到了徐木华,“吴侯和叔弼生死未卜,孙家已经派出了人手搜寻,但至今依旧未有下落,想请徐家妹妹出手,可能卜上一卦,告知我,他们如今在何处,生死……皆可。”
徐木华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略有些讶异,抬眸看向乔玮,吃惊于她此时的冷静。
她看到乔玮急匆匆地赶来,神情也多有焦急之色,但说出的话却异常冷静,仿佛她又是一个局外人一般。
半晌,她才开口,“我还以为乔夫人原是不信我的。”
“不是不信,只是身在局中,无法参悟。还请徐家妹妹再不吝赐教。”
徐木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内屋,乔玮对于卜卦之事完全一窍不通,只是等了片刻后,徐木华走了出来,给了一个方位,“只知卦在东南下,尚有一线生机。”
乔玮得了准确的答案,起身再谢,“多谢徐家妹妹,孙家之难若解,必有重谢。”
徐木华却道,“我为的是徐家的颜面,卦象所示,命途如此。”
孙家和徐家的婚事多有波折,徐家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若是明日的纳采之事再生波澜,恐徐家再遭吴郡各世家议论。
徐木华也清楚,如今她已经被绑上了孙家这条大船,她再置身事外也不得不有所偏颇。
乔玮也明白了徐木华的意思,“不论如何,还是多谢徐家妹妹出手,明日纳采,定不让徐家有所蒙羞。”
徐木华让女使亲自再送乔玮出府,忽然她又叫住了乔玮,“对了,乔夫人,我家三姊如今怎么样了?”
徐夫人?
乔玮有些踌躇,最终只能回答一句,“不好,心中愤懑难泄,终日咒怨不休,无人可宽慰其一二。或许等徐家妹妹入府了,有血脉亲情左右安抚,尚可纾解其愤恨。”
“不会的。”徐木华带着一抹苦笑,“徐家放弃了她,选择了我,她看到我只会更生恨意。”
乔玮也来不及再说什么安慰的话,最终化做一句,“血脉亲情,绝不会如此寡淡疏离”后,便匆匆上车回孙府。
徐木华看着乔玮离去的身影,心中也多了几分悲凉。
其实徐夫人出嫁之前,徐木华曾受兄长戏言之邀,为徐夫人卜卦,卦象最终为不吉。
但其实徐家另有请一道士,合算生辰,却得了吉卦。家中之人皆信道士之卦,而不信徐木华之卦,兄长还拿出了道士的卦象,奚落了一番年幼的徐木华,“还以为你真能有几分本事,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你还年幼,或许等到古稀之年,才能有所成啊!”
当年的徐木华多么渴望大家能明白,她的卦象没有错,但时至今日,她却希望当年她的卦象真如兄长所说的那般,是学艺不精、道行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