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徐夫人被带下去了,但家宴之上压抑和尴尬的气氛却无法随着徐夫人的离开而消散。
孙家的长姊孙宁笑着出来打圆场道,“既然一家人难得聚在一处,合该高高兴兴的才是。我和宵妹也替小侄儿几件小衣服,阿母一向眼光好,不若替我和宵妹把把关,瞧瞧这些料子可还能上身?”
吴老夫人本没有什么兴致再继续这场家宴了,但听见孙宁的话,还会强压下心里的不悦,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一句,“你自己也有过生养了,难道还不知道给襁褓稚子哪些布料能用,哪些布料不能用?”
“再有生养,也不如阿母有福气,长兄如今官至大司马,连仲谋都有了侯爵,这吴郡上下,谁不羡慕阿母的福气呢!”孙宁笑着捧场,“连家中婆母也时常忍不住有艳羡之语,说阿母福泽深厚,家中诸子皆为栋梁之才。寻常家中若能得一个,便已是上天垂爱。”
吴老夫人此生最引以为傲的也是家中诸子,文韬武略皆为人杰,孙宁这话也算是说到了吴老夫人的心坎上,嘴角也隐隐露出笑意。
宴席之上的沉闷之气才算是消散了几分。
吴老夫人也照例关心几句两个已经出嫁了的庶女,“听你这话,弘老夫人待你想必是和善了许多。”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孙宁的眼神停留在孙策的身上,而后笑着对吴老夫人道,“也是多亏了家中有阿母和兄弟们撑腰,婆母如今和善了不少,也主动打发了几个通房。”
吴老夫人“唔”了一声,“虽说出嫁从夫,可说到底,也未必有多少的夫家能真的可依靠。为了你的两个女儿,还是要好好调理身子,再生一个小公子才是正理。”
以儿女为立身的资本,虽然可悲,却也是现实。不为了夫家,也得为了自己的女儿,未来能有所倚仗。
“是。”孙宁应道,“阿母说的是,已经在调理了,不过吃了半载的药,也未见有什么效果,还想求一求阿母,可否让毛医师给女儿看个诊。”
吴老夫人也没有藏私,“也好。终归是多个人看诊,心里能放心一些。你就写信去同你婆母说,就说你兄长许久不见你,叔弼的婚事又近了,也不必来回奔波折腾,就留你和两个女儿在娘家多几日,想来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多谢阿母。”孙宁本也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见吴老夫人也没有计较,反应了她的所求,奉承起吴老夫人和孙策、孙权便更加卖力了。
吴老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多饮了几盏酒水便有些精神不济,推说还要用药,就先回去歇着。孙策也没有多少兴致,送了吴老夫人回屋没有多久也言说要回去休息。
孙策这个主角都走了,剩余的人也就没必要继续了,索性也就散了。
乔玮虽提了要卸管家之职,但吴老夫人和孙策也都没应,这家宴也还是乔玮安排的,只能留到最后,确认一切收拾妥当后才回居胥阁。
没想到孙宁也陪着留到了最后,回去的路上还十分热情地挽上乔玮的手臂,“弟妹管家倒是亲力亲为,也是辛劳,我与大寿、小寿这几日留在家中,还请弟妹多担待。”
大寿和小寿就是孙宁两个女儿的名字。乔玮听见这俩名字的第一反应是,这真的是女公子的名字吗?
但转念一想,前世孙权的两女儿叫大虎小虎,也就对大寿和小寿这对姊妹的名字见怪不怪了,至少人家还有祝福长寿的意思,不是盼着自家女儿剽悍如虎。
“姑姊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方才还说是一家人,这本就是姑姊的家,哪有担待一说。”乔玮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也搞得有些懵。
毕竟下午到家的时候,也是她出来迎接的,孙宁对她的态度可有些冷淡疏远,二人除了见了个礼,连多一句的话也没有了。
乔玮十分谨慎地应对,“我管家时间不久,家中事务也不够娴熟,多亏了阿母和兄弟姊妹们的担待,才勉强没有出大错。”
“弟妹宽和。”孙宁笑着夸赞道,“和当年嫂嫂管家的时候可不太一样。方才我瞧着,家中的仆婢也比从前规矩许多,弟妹管家有方,我看得明白,也不怪乎阿母、兄长和仲谋都这般看重你。”
什么意思,这是想八卦?还是想搞点别的事情?
孙宁用余光打量着乔玮的反应,“皖城二乔的名声,我在弘家也曾有过耳闻,当初也只觉得大约是人云亦云,多有附和之意。今日一见,才知传闻并非虚言,也难怪仲谋待你一心一意,连妾室也不肯纳,便换做我是仲谋,其余颜色也难再入眼半分吧。”
这是想夸自己的意思吗?
想到席间孙宁对吴老夫人所说的那些话,便知道是个长袖善舞的角色。
夸自己好看,作为任何一个女性也的确都会很受用,但夸自己用容貌留住夫君的心思,这怎么听都不觉得会舒服吧。
但场面上的客套话,乔玮还是会说几句的,“姑姊过奖了,姑姊才德,和姊婿相守数年,膝下又有两位女公子,才令人羡慕。”
职场守则第十九条,没搞懂对方的真实意图之前,不管对方说什么,照样画饼送回去就是了。
孙宁自嘲地笑了两声,但嘴上还是应下了这句客套话,“他的确待我还算不错,至少旁人看着也都是这般认为的。只是许多时候,膝下尚没有嗣子,他多少心思也有些不定。若不是看着孙家还有些前程,只怕我也站不稳脚跟。”
什么意思?是想找个诉苦?
但所谓联姻,本质上也少不了两姓之间的利益联合,不论夫妻二人到底有多少情感,进入婚姻后也都是一样的结果。
“但弘家在曲阿,孙家在吴县,到底是远了些。”孙宁继续道,“若不是兄长凯旋,又加上叔弼和季佐的婚事,我也回不来看望阿母和兄弟姊妹们。便是你和仲谋在宛城大婚,我也没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