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公子立刻就安排去换衣服和安排材料去了,欧邶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地对身边的年轻子弟道,“安排几个长老和年轻的子弟去打下手,顺便偷个师。”
莫三公子要在人前大展身手,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可不能错过。
欧邶还不忘叮嘱道,“让他们都表现得自然点,别让人看出点什么,小瞧了咱们主房。”
“明白的。”
欧邶摆摆手,让人下去安排去了。
而孙安也凑到乔玮的面前,眼神闪亮地看着乔玮,一脸求表扬的傲娇,“怎么样,演得还行吗?一个甜枣一个棒槌,我可是琢磨了很久。”
一边捧着莫三公子,让他忘乎所以,一边给他暗示,还有欧邶这个人选可以对他造成威胁,让他也别太得意忘形。
“嗯。”乔玮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肯定,这次是竖了两个大拇指给她,“诱敌深入这招也用得炉火纯青,毫无痕迹,可以出师了。”
“嘿嘿。”孙安反有一点不好意思,“都是嫂嫂教得好!”
“别,我不能随便居功。”乔玮很坚定地拒绝了这个功劳,“我很确定,后面这招我没教过你,应该是你血脉觉醒了……额,就是……天赋异禀。”
孙家可是孙武的后人,一本《孙子兵法》是得当传家宝、镇家宝的,所以这无师自通的本领,只能说是祖宗有功劳。huye.org 红尘小说网
打发了莫三公子,果然乔玮的耳朵就清净多了。
欧家的内院是主要用来研究和制作大型军械的,投石车、连弩车、云梯车、撞车、启火箭等都有实物样车可做参照。
有些乔玮是在宛城的司金场的公文书之中见到过一样或是类似的。
“这些年,在下也从外头想办法搜罗了一些图纸来,无论是南阳还是宛南所制的新型器械,内院都会制作,且在一定程度上做了改进。为的也是防范山民攻袭。”欧邶也坦然承认了欧家工坊也有其不足之处,“欧家主房与外头隔绝时间太长了,有些新技确实不如莫家的铁铺更包罗精通。
但同样,欧家主房和欧氏子弟也有独到之技艺,也绝非是外人可以比拟的。”
能传承上千年且形成了一套独门体系的匠艺,谁敢说无可取之处?
光是看欧氏主房能产出那么多的分支,还出了那么多能人能匠便可知,欧氏主房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内院几乎可以说相当于是一个隐秘的大型军械库了。
如果有了这么一座为人所不知道的大型工坊暗中为江东效力,那么对于江东来说,便更是如虎添翼。
而对于乔玮来说,她尚有最后一个问题,“其实有如此完备的军备在手,欧家便是想要自立山头,成为一方山民甚至争一争宗帅诸侯,也不见得无望,为何要依靠江东孙家?”
欧邶却被乔玮的这个说法吓了一跳,“欧家绝无此心,侯夫人这话是折煞我等了,欧家世代为工匠,绝不敢有二心。”
乔玮愣了一下,转念便明白了。
她是生活在现代,奉行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可是对于切实生活在东汉末年的人来说,士农工商是有着绝对的阶级壁垒隔阂。
就算工匠们掌握着战备力量,但他们吃手艺饭的人,也没有多少机会可以读书,至多认识一些字,能看懂绘制图纸。
这个时代,读书也还是绝对少数人才能拥有的权利。
而没有读书,如何明智,自然也就不会对现有的生活制度抱有多少的反抗之心。
“是我问错话了,我向公子道歉,此话绝没有怀疑你们用心之意,你不必如此惶恐。”乔玮笑着将欧邶扶起来,“我只是觉得你们有如此工艺工坊,竟然愿意为江东效劳,我也是唯恐辜负了欧家的信任。”
欧邶听懂了乔玮的潜台词,他需要给乔玮一个令她可以信服的投诚的理由。
“‘怀璧其罪、象齿焚身’,这便是如今欧家的处境。”欧家不是没有看到如此危机,山越之扰也并非是从今日开始的,“先祖选择隐姓埋名之后,欧家也有过短暂的太平之日,可自从秦汉之乱后,山中之民逐渐成宗帅之势,欧家便也面临了不少的无妄之灾。
族中长老也各持所见,混乱不堪。为求自保,欧氏主房的一些长老不得不断尾求生,各房分支开始各自分地下山,自寻生路,有不少欧氏各分支的子弟都被山民抓去铸造兵甲,生死不知。
若有侥幸逃生的,愿意归来投奔我欧氏主房的,我们也都接纳。”欧邶指着内院里的几位工匠,乔玮顺着视线看去,那些工匠们大多都并非身体康全,各有所缺,或是四肢,或是五官,或身有各样密布伤痕,甚至还有一个眼瞧着都不足十岁的孩子,身上竟看不出有一处好肉。
“欧氏的祖训,只铸兵器,不行杀戮。那些子弟被掳掠不说,有时候士卒不够,他们也要充行兵卒,死伤不说,若有反抗,也无生路。
说起来,也是我欧氏主房对不住各分支分房,但欧氏子弟除了会锻造机关,并不懂兵将之事,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为族中子弟报仇。
因此,欧氏想要出山也并非一日两日之想,上一任家主便早有此打算,只是族中长老多是不愿违背祖训,与兵将为伍,恒屠。这是教训,也是禁锢,出山是赌注,也是生路,端看能否赌赢,就目前来看,莫三公子也没输。”
欧邶也没否认莫三公子在对于他下定决心要带欧氏全族出山一事上的影响。
“你和三公子嘴上日日相争,心里倒是处处念他的好。”
欧邶也笑了,“夫人可千万别告诉他,他这个人可痞得很,要知道我念他两分好,这主房里他都得横着走了!”
“好,我不说。”
“莫氏这一支的确是不容易,从他祖父开始,便早早就看出了欧氏的困局,也是最早提出要下山的一支,如今数十年过去了,主房中的长老们才反应过来,老人家的确是高瞻远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