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罗学云挑了挑眉。
“你推荐的那个陈昌达非常厉害，几次去香江都托他的福，许多搞不定的人物，他都能帮忙说通，我很清楚，那些人都是看他面子。”雷荣意味深长道，“而他帮我，却是看你面子。”
“陈昌达本身就是做掮客的，不光是我，许多人办事都会找他，看在钱的份上，他会给任何人面子，至于联合制造是用英文注册的当地公司，在内地设厂我随口建议林家伟改的名字。”
罗学云笑道：“联合制造原来的老板祖上是玉阑人，很早就想来投资家乡，只不过持身不正，加上后继无人，造成一系列问题，最终崩解，但是公司前途在内地的策略却成为共识，我嘛，牵线搭桥，赚些钱的同时，也多交个朋友。”
“不必解释这么细，只要告诉我你在香江很有人脉，我就安心了，毕竟娱乐行业要做起来，得向他们学习。”
“这倒不假，合拍片确实是弯道超车的好办法，他们拍个古装剧衣服道具换着穿，布景地方都那么一点，很有一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艰难，哪比得上内地大好河山，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要人有人。
只不过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能把坏习惯学进来，更不能光学场面不学本事。”
“瞧，你这不是挺了解的吗？还老说自己不懂。”雷荣笑道，“明天你叫上那俩小伙，去看看咱们的雷云文化。”
“准时准点。”罗学云说完，又补充一句，道：“老雷，有些事不是瞒谁骗谁，而是每个人都得有些自己的空间，自己的隐私，所谓君子和而不同。”
“我们是觉得彼此能做朋友，然后要一起做生意，不是为了做生意赚大钱，才勉强成为朋友。”雷荣摆摆手上车，笑道：“回见。”
“回见。”罗学云目送他离去。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不是罗学云觉得雷荣不可靠，跟他说了会怎么样，只是做人做事需要有这个意识。
对任何人，哪怕是父母伴侣子女朋友，诉述关于自己的隐秘，就要承担这个隐秘泄露的后果，等同是某种程度的付出，若是你不能接受这种付出血本无归，甚至反起副作用，就适当保留秘密，也保留自己。
最简单的例子，上学时候处朋友，啥话都跟好朋友讲，非常知心非常铁，可有一天好朋友也有自己的好朋友，把你说的话传出去，届时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好朋友，更会留下创伤。
越是珍视的东西，越要藏好不轻易给人看，这样既可以保护交情，也免得因这东西损失更多东西。
联合制造还好些，毕竟林家伟是露出的角色，袁晓成等人都认识，但是清兰投资，罗学云很不想让别人，尤其是青云公司知道是自己在背后操控，届时他们是会觉得一切都是学云默默付出而感恩，还是觉得你骗我们好惨，就是在戏弄我们而愤恨，很难讲。
更怕某些人因此产生乱七八糟的想法，生出各种各样的麻烦。
相比较告诉真相没有什么急切的必要，反而藏着掖着对大家都好，不让青云人对自己产生陌生感距离感和高不可攀感。
回包间发现袁晓成居然趴在桌上睡着，赶忙将他送回房间，又去敲辛治跟杨善可的门，告诉他们明天去雷云文化参观。
折腾一大圈的罗学云到自己房间，非但没有疲累，反而精神百倍，就像雷荣说的，欢乐愉悦的快感总是短暂不持久，不能长久不能永恒，反而做事带来的成就感，非常深刻光辉，是一种不褪色的光彩。
是以古之名人崇尚青史留名，立德立功立言，以之三不朽，激发个体生命爆发前所未有的潜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业。
对他来说，重新走这么一遭，名字若是只跟有钱大款联系在一起，无疑是巨大的失败。
翌日，众人酒醒之后兵分两路，袁晓成带着谢裕陈帆去考察橙饮料分厂学习如何快速建厂，如何完善销售渠道等，他则带上俩小年轻去雷云文化。
有间商务酒店要的车，罗学云亲自开，俩人坐立难安，不知道该坐前面还是后面，发誓回去之后，要抓紧时间学车拿证。
“随意点，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罗学云忍俊不禁，“都坐后面吧，你俩还能拉手聊天。”
辛治尴尬笑笑，跟杨善可登上后座。
雷荣特意叫人在门口等着，见到车来引进停车位。
“牛啊。”罗学云鼓掌道，“刚才路口拐角看到栋楼，是电视制作中心吧，你把家安在这里遥遥相望，莫不是彼可取而代之之意？”
“我倒是敢想，可没那本事。”雷荣笑道，“民营公司没有制作电视剧的资格，雷云的项目要委托给他们制作，一些演出活动都要这些单位挂名，我们先参与进去积累经验，将来的事慢慢再说。”
“应有之义，我出钱，他们出力，若是播放还能有助力，就是这个版权怎么算？”
“这的确是个问题，协议会说明委托制作，版权归属加上雷云的名字，只是计较起来会有一定的麻烦，不过制作中心的朋友都是节操的，不会盯着我们这三瓜两枣吃干抹净。”雷荣前面引路，“来，参观参观。”
罗学云暗暗点头，屋子虽然有些年头，看起来不够气派堂皇，内部陈设却并不糟糕，反而比后来流行的宽大办公室，电脑投影仪打印机各种机器充塞，显得温馨。
“按照咱们写信聊的，我暂时只设了三个业务部门，影视部、杂志部和广告部，影视部比较虚，主要是交际联络，活都是人家正经单位干，杂志部和广告部兵强马壮，前者电影周刊和武侠杂志，后者不光设计广告，还联系宣传平台。
来，给你介绍一下，影视部主管武家明，他父亲是电视制作中心的老前辈，十年前我省第一部电视剧《鸳鸯曲》、创造的第一个影视剧诸葛亮形象，都有他父亲的参与，可以说电视制作中心能有今天，都是他父亲那辈人风里雨里蹚出来的。”
“那他怎么没在制作中心上班？”
雷荣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没在制作中心上班？”
罗学云：“……”
“武家明小时候客串过角色，他父亲考虑过让他成为演员，报考电影学院或者去制片厂剧团学习，谁知道越长大条件越差，学习差、性格差、不服管，综合下来只能做幕后。”
“什么条件差？声音形体还是相貌。”
“看了你就知道。”
“还卖关子。”
推开影视部的办公室，罗学云就知道条件差的原因，怎么说呢，想做演员不怕俊，不怕丑，就怕没有特色，没法给观众留下印象，主角配角都当不了。
武家明就是这种情况，真相貌平平无奇，大众到不能再大众，看了几眼扭头回想，都不知道怎么描述。
“老天爷不赏饭吃就没办法。”罗学云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
“要是勉强吃也能吃上，只不过人家山珍海味，他要草皮树根，白费功夫。”雷荣说道。
“我耳朵可灵，老远就听到你们嘀嘀咕咕，是不是说我坏话呢？”武家明板着脸却根本没有杀伤力，雷荣差点笑出声。
“给你介绍雷云的二老板，罗学云罗总。”
“我原以为是个女的，没想到是七尺大汉，这脸蛋白嫩得倒是不比女人差，上镜后能迷倒不少观众，有当明星的潜质，怎么说，有兴趣演电视剧么？”
武家明轻佻的话引起辛治跟杨善可的不满，虎视眈眈看着他，仿佛罗学云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把他乱拳打死。
“怎么说话的，这是你老板！”雷荣撸起袖子似要干架，武家明才不情愿地闭嘴。
还真是顽主，罗学云想了想道：“演电视剧倒是可以，但是得演功夫片，你当反派的那种，就像这样被我制裁，宣扬正义。”
说着，轻轻一掌盖在武家明的杯口，登时陶瓷水杯裂为数瓣，茶水哗啦流到桌上。
“我的茶，不对，我的杯子……”武家明喊完才发现问题，水杯虽然是瓷的，但装满水放在木桌上，没有摔打的蓄能，怎么碎得这么彻底？
他小心翼翼问道：“兄弟练过？”
“一拳下去，想躺多久躺多久，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不必了，不必了，我还是喜欢活蹦乱跳。”
雷荣一巴掌拍在武家明肩膀，笑道：“你这张嘴真得好好改改，本来性格就讨厌，嘴还嫌人，将来影视圈谁能容你？”
“屁话。”武家明昂着脖子道，“我是出品是制片是导演，就不是演员，只要不是演员，还怕什么混不混得了影视圈。”
“青云张山茶，算是我这个二老板给你的见面礼，下次见我可不许这么没礼貌，否则这拳头就不知道落谁身上。”
“张山茶？什么茶？”
“玉阑毛尖。”
“那倒是可以尝尝。”
原以为武家明已经够离谱，没想到还有高手，罗学云居然在杂志部看到郑林和。
“这位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罗总你心胸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为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动怒。”雷荣解释道，“老郑这人不识时务，各家报纸都靠广告收入减少财政拨款，多给职工发奖金，他呢嫌贫爱富这个瞧不起，那个看不上，磕磕绊绊闹腾，还没五十就被人推来推去，成了冷灶。”
“合着我也是被瞧不起的一员啊。”罗学云呵呵笑道，“早前的事我确实忘了，雷云文化交给你管我也不该多做干涉，只是这老家伙能不能搞好杂志部，你可想清楚。”
“他只是顾问而已，主要负责解决出版发行等工作，严格来讲是一个长久合作的外人，杂志部主管叫梅桡，是大学生，在校时搞过校刊，跟出版社关系也近，对整个行业比较了解，最关键是人年轻，能接纳潮流文化。”
“年轻？有多年轻。”
“刚毕业不到一年。”
“很好，有朝气。”罗学云咬牙道，“雷总用人可谓是不拘一格。”
“世上庸人一大把，要来有什么意思，而若要人才奇才天才，就必须忍受他们的毛病，这个道理你读过书应该明白。”雷荣振振有词。
“您就是罗总吧，久仰大名。”梅桡二十来岁，笑起来有点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意思，确实是文化人。
“一些家乡的茶味，梅主管留着尝尝。”伸手不打笑脸人，罗学云只能回以和煦的笑脸。
“多谢。”梅桡接过茶叶，笑道：“罗总来得正好，两本杂志怎么起头，我正想跟您请教。”
“你是行家，我跟雷总就不外行领导内行，贻笑大方。”
“想办杂志的一定是懂杂志的，罗总钦定电影和武侠两类作为周刊核心，想必有自己的见解，给我们指明方向也好走得更稳当些。”
罗学云眉头微皱，忍不住看向雷荣，真想问一句你丫是不是鸿门宴，故意给我下马威，雷荣扭扭脖子表示跟我无关。
“广播、书籍、电影是我国群众目前主要的娱乐方式，前两者一主声音一主文字，都没有电影画面声音齐涌上来冲击感强，很明显随着物质条件上升，娱乐要求会越来越高，电影也会越来越多。
现在雷云文化电视剧都拍不了，只能沾光办杂志，给观众科普一下电影技术、行业动态、影片评论等，若是杂志办得好，热爱电影的观众看到雷云拍电影，多半愿意赏析一番，也算是探探路。”
“您认为做本好的电影杂志，重点是什么？”
“兼具专业性和娱乐性，对电影技术的科普务必求真，讲解叙述上务必通俗易懂，最好多给照片，多请专家供稿，若要杂志卖得好，明星八卦、写真剧照亦是少不了，太阳春白雪则销量不高，太下里巴人则格调不高。”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都要讨好恐怕都讨不了好。”
“再发展个几十年或许是这样，但现在还不行，细分领域的消费潜力没有那么大，当然，你若是调研过行业觉得应该有侧重或者办两样，给出可行性报告，我想雷总会判断好坏。”
“罗总想给杂志取什么名字。”
“雷云说电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