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业虽跟莫尔老板立场不同,但却有相同的担忧,他眼睁睁看着罗学云一件一件回收古玩,好像扫货般,问价杀价然后付款,高达数百件。这不光让罗学云大方的收藏爱好者声名远播,亦让他有钱肥羊的印象散播开来。
白天的造访者是为了出售物件,晚上不请自来的,多半是冲着钱,贼不走空,就算没搞到现钱,顺手回收物件,不也是小赚一笔么?
长此以往,别说是莫尔这家普通旅馆,即便搬到莫科豪华酒店,罗学云的安全都得不到保证。
“罗总要不要考虑考虑,顺势结束古玩收购?零零散散这样求购,属实不安全,再者,若是您持续显露购进意向,那么行情也会见长,届时免不了有人以假乱真,想些歪点子坑您的钱。
您既不是开古玩店,又不是做博物馆,何必着急时效,张弛有度,时慢时快,才能握住大局。”
罗学云闻言微微点头:“你说得对,短期扫货虽然名声飞涨,鼓动持有珍藏的人选择向我换钱,但同样会抬高行情,令珍品价格拔升,把本来古井无波的典当市场搞得乱七八糟。
既然这样,提高标准自无不可,一方面改为求购精品珍品,另一方面通过典当行或个人中介幕后操作,省得惹人耳目,这件交给你负责,我按月给你薪水奖金如何?”
陈宏业没有被大饼冲昏头脑,诚然他的生意做得不怎么样,需要靠给同胞带路挣些服务费,但却不是见钱眼开的人,而且他对自己的生意规划比较清晰,怎么肯屈居人下当员工,挣死薪水。何况古玩一途,他并不在行,居中介绍相关人等倒还行,亲自上阵根本玩不转。
“罗总,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志不在此,也怕给你搞砸了。”这段日子的相处,陈宏业知道罗学云是什么样的脾气,因而有话直说,没有藏着掖着。
“那你志在何方呢,方便请教请教么?”
“当然是自己做生意,有自己的店铺、员工、门道,能在本地立足,赚够钞票寄回家,让家里衣食无忧。”
“你带我东家逛西家窜,这些日子没少折腾,又做向导又做翻译又做顾问,人品怎么样,我就不废话,那是响当当的靠谱,我个人来说,希望你的这份热情善良和专业,能传递给其他刚到异国他乡亟需解惑的同胞,帮助他们快速适应外国生活。”
“我会的,生意闲暇时,自然会来多忙活,顺便挣些外快,补一补腰包。”
罗学云笑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把这项工作当做生意,而不是生意闲暇再来忙这个工作。”
“啊?”
“旅行社也好,服务咨询公司也罢,叫什么名字无所谓,重要的是经营业务确定,帮助来莫科的同胞适应当地情况,给他们提供出行运输、住宿就餐、翻译导游等服务。
等你掌握客源以后,便能对相应的旅店餐馆运输公司议价,另一方面,良好安全的吃住行服务,也能作为你招揽更多客源,从而定价的底气。
说白了,就是将你现在做的事正规化、规模化,做成能给你赚大钱的生意!”
一饼不成又来一饼,陈宏业显而易见有些晕乎。
“这能成么?以我国人的性格,没有做好准备是不会轻易出国的,要么是工作留学,有单位安排,要么是做生意,有熟人牵线搭桥,什么都没考虑,一头雾水扎到异国他乡,以至于需要我服务的,恐怕不多吧?”
陈宏业这话倒是实话,华夏自古有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说法,离家远行,要是没有熟人照顾,就等同赌命,没到绝境决计不肯这样,似课文上欧洲中学生独自旅行,说走就走的潇洒,真真很长一段时间,咱们的孩子都不能理解。
华夏孩子讲究什么,出门要给家长打招呼,回家要约定时间,去向这种东西可以不特意记录,但一定得有数据,以便家长找你的时候,能很快找到。
罗学云道:“你可以内外同时打广告,让许多需要来莫科的人相信你会像照顾亲朋一样,好好照顾他们,保证他们安全来安全去,就像我们之所以找到你,不也是因为你在大北的圈子很有名气么,一来二去,有什么事都乐意跟你打听。
若是发展顺利,将来做成旅行社、留学指导都不无可能,真真一片蓝海,财源滚滚。”
陈宏业这下坐不住了,站起身反复踱步,双拳交击,振奋道:“大有可为,大有可为,找旅店租房,吃中餐西餐,租车坐车,找相关人等办事,老乡不知门道却着急要办的事,都能提供服务。一旦做成,就能逐渐推开,越做越大,只要把头开好,站稳脚跟,打出名号!”
他霍然停步,直勾勾看着罗学云,道:“罗总跟我说这话,应该不会是纯粹指点迷津吧?”
罗学云耸耸肩,道:“倘若老哥有能力独自搞起来,我就当是对这些天老哥忙前忙后的额外馈赠也无不可,就是不知道,我下次再来,老哥能不能找到一家服务可靠的旅馆,不像莫尔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驱赶顾客。”
陈宏业略略尴尬,解释道:“伊万诺夫人挺好的,对外国人没有太多心眼,这次毕竟事出有因,天天来贼来兵,旅店也吃不消不是?”
“我是不付钱么,还是钱没给够。”
“这……,罗总别生气,我再去劝劝伊万诺夫,保证不用你挪窝。”
“那你就去吧。”
陈宏业愣住,话到嘴边吞回,还是先出了房间,对莫尔进行一番苦情演讲,希望他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稍稍宽限些时日。
“伊万诺夫,青云是家大公司,以后往来莫科的人员和次数很多的,你得罪罗总就是失去一笔大生意,何苦来哉?罗总跟我讲了,他不会再收购古玩,也不会叫乱七八糟的人过来。”
莫尔-伊万诺夫的年纪不小,约有四十上下,彪悍之气尚存,对陈宏业的劝告不屑一顾,冷冷道:“罗就是蜂蜜,只要他在,就会引来狗熊,莫尔只是家普通旅馆,容不下他这样的贵人,贵人就该去高档酒店。”
陈宏业竟无言以对,设身处地为莫尔着想,似乎也没什么错,普通的房费却要承担高级顾客的保护(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保护),的确有点过分,别的不说,最起码影响旅店日常经营,惹得其他顾客怀疑担心。
他只能怏怏掉头,再去找罗学云。
“你觉得莫尔是人穷志短,还是目光短浅?”
突如起来的问话,把陈宏业整懵逼了,不解道:“罗总是什么意思。”
“莫尔有没有进取心,如果给他机会把旅店做大的话,他肯不肯干,敢不敢干。”
“肯定敢!”陈宏业喊道,“旅店是伊万诺夫唯一的收入来源,现在市场不景气,大家伙日子过得很难,若是有机会帮他做大旅店,就有机会打破窘境,日子越过越好,伊万诺夫不是懦夫,必定愿意抓住这个机会。”
“很好。”罗学云淡淡笑道,“那么你呢,愿不愿意抓住机会,搏一搏?”
陈宏业深吸口气,道:“愿意。”
这些日子,他见识到罗学云挥金如土,谈笑间就是一沓沓钞票,受到的冲击很大,更别说青云调集的货物在莫科市场散发,无数人嗷嗷渴求。对陈宏业来说,这个年轻人就是在大显神通翻云覆雨,自己大的十几岁(相貌误判)根本就是虚长,除了多吃几年干饭,没有别的意义。
眼下,罗学云肯伸出橄榄枝,帮他起步事业,这叫什么?就是算命先生说的贵人啊,这辈子还能不能遇到第二个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若是不抓住,岂非愚蠢至极!
“不错,有志气,有胆魄。”罗学云微笑道,“我出资金和方案,你以技术和管理入股,成立一家华旅公司,专门面向国人。早期就解决到莫科地区的出行住宿饮食,然后慢慢延伸到旅游、商务、留学等业务,若是华旅公司做得好,将来再涉及代购、订票也不迟……”
陈宏业咽了咽口水,对着华旅公司广阔的未来,产生无数遐想。
“毛熊国经济问题导致的市场错配,会像金矿一样,吸引淘金客源源不断涌来,我们不跟着淘金,而是卖淘金工具、淘金客的吃喝。淘金者发他们的财,我们挣我们的钱。”罗学云话锋一转,道:“你有股本么?”
陈宏业道:“有一些,但不多。”
罗学云微微点头,道:“公司要开起来,人才重要,资金更重要,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鉴于你股本不足,资金我全出,早期只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随着你把华旅公司越做越大,次第达到设定的目标,我一半奖励,你一半增资,逐渐往百分之五十上升。
倘若有一天,你能把华旅公司做成集团,盈利数一数二,大股东的位置给你也无妨,这点可以写在协议里。”
听到只有十的股份,陈宏业忍不住颓丧,神情也落寞起来。
罗学云笑道:“你就不问,我打算投资多少钱起步么?”
“多少。”
“三十万——米金。”
“嘶……”
陈宏业腾地坐直身子,眼中精光大盛,按照股本来讲,百分之十就是三万米金,卢布波动太大不管,换成软妹币就是十五六万,可这是真金白银请他出山啊,我一个没兵没将没地盘的散人,啥时候这么值钱呢。
“我愿意,愿意,罗总,我向你保证一定把华旅公司做起来,以后青云的兄弟过来办公,绝对吃得舒心,住得安心,走得开心……”
罗学云微笑不语。
钱多钱少要对比来看,别看只是九十年代初,大豪已经不少,国际奢侈品还没找到它最适配的中文翻译名时,已经有人用到厌烦,所谓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而陈宏业这种身心勇敢,身份却不勇敢的普通人,就没那么好命,百万之资对他来说,就是天价,就是干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挣出来数额。
他诚然知道莫科机会很多,诚然敢做,凭自己孤身一人,就一定能成功么?
现在,这么大的靠山砸过来,陈宏业别说表忠心,就是滑跪都很正常,挣钱嘛,不寒颤。
罗学云也不亏,世界形势风起云涌,米金不断在贬值,陆续经过广场协议、海湾战争,就像缰绳渐松的野马,越跑越快,而清兰公司持有的香江元,则跟米金固定汇率,大受其影响,在不保守的情况下,把钱拿出来做更多投资是不错的选择。
既然青云公司要在毛熊国深耕数年,不妨撒钱落子,一来顺应时代潮流,赚钱概率很大,二来也可搭把手,自己辛苦出国一趟不浪费行程。
做生意嘛,不能有小富且安的想法,否则很容易被淘汰。
等陈宏业安静下来,罗学云才开口布置任务:“明天我就联系公司,让他们把资金调来,同时起草协议文件,在此之前,陈老哥可以开始先期行动。”
“罗总的意思是……”
“华旅公司旗下可以有自己入股的旅店和中餐馆。”
陈宏业绝非蠢人,一听罗学云的口气,便联想到莫尔旅店,不禁暗暗咋舌,莫非自己沾了莫尔的光,他一句不让罗学云住店,后者就豪掷千金,要入股旅店成为老板?
“我马上去做。”
“辛苦老哥。”
“应该的。”陈宏业抖擞精神,自信满满,“我在履行华旅公司总经理的职责。”
罗学云失笑,这老哥也是个妙人啊。
数日后,伊戈尔抵款的农业机械陆续到位,不光是拖拉机收割机,还有配套耕种机械、饲料粉碎机、农用拖车等等,有新有旧,很有一种卖家当的既视感。
与此同时,袁晓成派来的估价团队赶到,跟伊戈尔的人磋商具体价格,本着第一次合作,谁也不能轻易让步的策略,拉扯很久。
当然,不管拉扯多久,终有结束的时候,到那时罗学云就会跟车回去,而且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
就在这紧要关头,井华终于拍马赶到,要向罗学云表态。